第八十七章

    书生衣襟上别好的是晚霞，夕阳似披的是晻蔼白衣，责于束发读书轩中，困于功名里，触目而望，入目情景皆凄凉，远处一山衔了几山的荒残，秋风打过枯了苍蝤的沧桑，古道上的樟树荏苒瞳朦已是几年春夏几载秋冬。曲水边的垂柳，茅屋店前的梧桐，枯败了叶叶交通，凉了几残秋。落霞孤云远来归，残鹜啼鸣啾啾，鸡倚竹黎敲秋韵，心难栖栖。古卷金屋藏了的般般斜阳，那诗书气华的他，负立入画。忧忧嗟叹，自顾絮絮言。

    “这红尘纷繁风月多扰，知音难觅，相交更是不易。功名利禄缠身更是不得辜负那殷切期盼的先妣。”

    年华捻过指尖，绘往事几篇，想来把酒独醉三千。那远山里悠悠啭啭而来的，是那阵阵的琴音？亦或是我心里的知音。心下吃了惊，便拏一小舟，兰辑摇去伴余晖里，彳亍中游，琴音不绝，回肠荡气于空谷幽境，震撼非凡。心生感慨，愧愧自叹，

    “善哉，洋洋兮若江河，峨峨兮若泰山。”

    未见其人貌似，却闻其音琴，便知非凡，心生敬仰，也生出几分心心相惜。便溯着琴音去了。

    琴师高山秀美流水叮咚，飒飒白衣上呈得是他高洁傲岸，墨发里现得是世俗风尘，依山傍水奏起知音曲，奈何明月照沟渠，落花却无情，尘俗不屑正君子，琴音瑟瑟空荡荡。

    清的风，明的月，指尖的流水汩汩流。向着山，望着水，绕着青山久不息，引来陌人远远听。

    曲音未停潇潇洒，君眸微垂听风语，兴致却起伴风云。

    “高山流水志向在，了却世俗天下事。”

    书生夕日颓于孤山，沉鳞跃在五色交晖里，那嘈嘈切切的弦乐，淙淙铮铮，似这幽间的寒流，清清冷冷，挽在松根的细流。俯仰陈迹，已豁然开朗，似得那巉然碧峰，打秋风过，草木竟抽青，似得那潺潺湖水，打轻舟过，旋洑也微沤。斜阳洒洒落水里，漾起千万光景。停舟连篇累牍自滔滔。

    “这样令人痴醉的高峰入云，这样磅礴而宛转的高山流水。”

    重开摇桨，轻舟已过孤山，四忘无际若开帆入天境，沙洲葭于其岸侍立，云里雾里朦胧隐约出一袭超然世俗的白衣，还有着那盘旋的琴音，俊鶻抟过水禽，掠江徘徊不舍东南去，欲出询问其人，却生生怕扰了他的兴致，便舍舟附岩而上，打他指尖匆匆弹过的是高山，那膝上奏响的是流水。终是出了声打扰，

    “在下一介书生，打那边村头闻听阁下姁姁琴音，心悠悠然就寻了过来，扰了兄台清净，实在是在下的过错，还望兄台勿要怪罪才是。”

    “闻听兄台所奏的一首高山流水，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兄台可是与在下一样，衷于这高山流水？”

    琴师黄昏日的血色残夕阳渐沉西，暮日里的彩云光辉交错照影，鸟雀不时曼妙啾咕送残阳。

    蒲苇琴手拨弄素琴弦，墨眸淡水汪潭深，清风拂面飘吹素衣衫，不时哼出山水音色。

    浓浓兴致，愈发醉入，突兀之音乍然响起，扰了平淡心境，乱了铮铮琴音。

    睇突来人，清秀书生儒雅气，黯自垂眸却不语，一心只是调弄琴弦。

    “兄台知错却就错。”

    寥寥数言言了自己音，略些惊奇斜睨其，语气善改徐徐道。

    “你也喜爱这曲子？”

    “这曲高山流水，见证了俞伯牙和钟子期海石友谊，也算是名曲，兄台喜爱也是正常。”

    书生眼前的他一身轻裾古拙袂翩翩，流水为奏山川为客，孑然孤高，似那庄周梦化了梦蝶，也似那吕望兆了飞熊。闻得铮然一声那哗然过指尖的脆响，是在恼人扰了它的清幽，他叆叇不愉暗黯转来。我亦俯首作揖复言语。

    “在下鲁莽，扰了兄台，着实是这样难得的琴音使在下乱了分寸，这里给兄台赔罪才是。”

    他琴音未绝于长空，细细鸣如笙箫，枞枞响如钟鼓。那晚霞舒云似卷锦绣，秋雁雍雍衔山过。手负身立而嗟嗟自诉，

    “我既喜欢高山流水的浩浩汤汤，也喜欢高山流水里的子期伯牙，但我更钟情于的是高山流水里那九泽三江，岌山水淙，奈何功名世俗所缠难脱，更是不得辜负了先妣的殷切，沉醉山水的孤高理想终究锁了青霜。那烟波微茫的瀛洲，正凭诗酒养疏慵，吴越的镜湖，正是花圃月浓浓，五光十色。”

    澹澹水流裖陈的是余晖下的高山，巑峣着的是我心里的河山，我心生向往，他依旧沉醉于自己的拨琴转轴，琴声延绵，只是笙笙入耳的几分哽咽，是曲有误？还是人有误？探头而询问。

    “兄台曲中哽咽那几分，可是心中有什么愁苦？”

    琴师白衣书生翩翩如温润玉，眉间正气消却几分恼，进退有度君子言，彩云之上诚意坚。

    “公子衣衫楚楚，想必也不是世上俗人，既然公子无意，在下又为何在意细枝末节。”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年复年，雁南雁北雨稀雨骤时复时，俗檐之下剪刀燕，双剪交错又一年。

    青山绿水，独人一琴，奏曲长歌，志在天涯。薄唇未泯闻来言，气魄惊扰奏琴师，顾及自己身，徐徐开口。

    “世尘锁住了清高骨，滚去流水又怎是兄台一人所盼？曲情自在九天外，奈何琴师有妻女，老母在堂过古稀，孩女尚幼正金钗，梦中美景，成了唯一的挂念。”

    “曲中苦涩，当是如此。”

    书生垂钓笠翁撑舟沽客两岸起渔歌，乌桕撒过高舂光怪陆离，我欲饮李白一壶天妪的酒，啜谢公七碗山川的茶，伴落日流霞，飒飒秋风，迟迟晚照，与君如是，共享山川美景，人生美矣，转转螓首，姁姁而言。

    “高山流水遇知音，欲与君相交以御风月扰，你我共拂了那锁道的青霜，拨开那蔽日的雾轴，如管鲍交忘形胶漆友，如蔺廉为刎颈死生交。齐望山海华嵩，五岳三公，赏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领略十月塞边的飒飒秋风，三冬江上的满满朔雪，何不壮哉？”

    夕日金光粼粼斑驳在我脸上，徜徉的是祈盼，沉醉自我雪冷霜严的冬，日迟风暖的春，美矣。他琴音未绝，仙风道骨，转念风驰，思绪倒回，不由思及他的家境与我的不得已，真的可以忘情山水？心悠悠凄凄。

    琴师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罢却浮云，忆昔峥嵘长安间，满目疮痍云世处。

    指尖不停息，荡胸生层志，顾兹书生云，淡漠婉拒言。

    “兄台文采非凡，眉宇之间带着天地浩然之正气，必定是有抱负之人。在下乃区区一名无闻琴师，怎敢与兄台称兄道弟，共享伯牙子期之情义？”

    “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台今日擎舟攀河而上闻琴声，也是巧然。在下嘴拙，兄台与在下，或许只是世俗间匆匆过客罢。”

    书生荻花秋瑟瑟，秋风拂过潺溪，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不过红尘陌路，不过笑忘成书，秋风潇潇，泥泞黄花满径残。默默而言，

    “是在下唐突兄台，今日能闻得此等琴音，已是万幸，怎还妄想与君知音，兄台仙音云里来，何苦妄自菲薄，只是未遇见识马的伯乐罢了。”

    落寞惆怅，总在这际侃侃不绝，金乌玉兔唱晚，一雁双凫经眼，已然是别离。

    “入仕在即怎能贪欢，多谢兄台警醒，苍黟了，陋室还存了几卷诗书未曾温习，今日多有打扰，在下且回，兄台还是早些归家，家中妻儿该着急了。今日别去，缘见才是。”

    作揖别去，踉跄着下山，拏舟，孤舟短棹是书生。闲山穿谢屐，醉漉洒陶巾，这样的闲适，埋没在仕途里。疏星浮枯叶，残月到沟渠，自谑，

    “名缰利锁，恐是污了这大好河山”

    “哗”“哗”的摇橹离去，月夜下，啼乌也声声

    琴师夕日欲颓，四方叆叇，素湍绿潭染上五彩霞，高巅负势竞上，互相轩邈。秋月明，秋风萧，秋色疮痍满条条。

    “在下在这儿先预祝兄台取得功名，名挂高榜，前程似这天边锦，迎上这繁华大道。”

    神色平淡语调漠，陶生月下伴友行，中庭之下月入水，当真是少闲人！收罢了素琴，沿着崎岖羊肠顺之而下，背影萧萧放不下执念，痴狂！

    “若非了污泥，天地之间奏琴吟诗，无忧无虑了却天下事，谁不愿！”

    夜深入帷幔，忽梦少年时，策马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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