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从前有个人

    远处的白茫茫的大地中忽然升起一丝烟火，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土地上显得极为醒目，就如同在最深沉的夜中绽放最绚烂的烟花，使得逆风不由自主地向那边看去。

    “极为深沉的回忆啊。”那个人看着烟火升起的方向，点起一根烟，悠悠地说道，“深沉到明明是分明可以看到的，却无法触摸到啊。”

    “要抽烟吗？”那个人递给一支烟，招呼道：“在最后的时间里也要好好享受一下。”

    “谢谢。”逆风低声谢道，接过烟，“但为什么时间的裂缝中会有烟这种神奇的东西呢？”

    “因为烟可以让排解人无法说出来的苦闷啊。”那个人吸了一口烟，抬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说道，“以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个玩意，后来才从很多人的记忆中看到这个东西，就尝试了下，很不错呢。”

    “你应该已经活了很久了吧？”逆风也点起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有些犹豫地问道。

    “应当说是已经死了很久了。”那个人眉目淡淡的，极为平静地说出那句话。

    “抱歉。”逆风看到那人平静的表情，不知为何就道了句歉，他觉得自己似乎触动了那个人心底的一个伤疤。

    “没事。”那个人点了点烟，抖掉烟灰，“已经太久了，我已经习惯我是一个死人了。”

    “话说你为什么即使知道自己要死了，还是如此安静呢，一般人的话有咆哮命运的不公的，也有痛哭流涕的，也有故作凶狠的威胁我放了他的，为什么你如此平静？”那个人转过头来问逆风。

    “不知道啊。”逆风挠挠头，“我总是有一种感觉你不会杀了我，要杀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逆风现在觉得挺奇怪的，明明这个人差点置于自己死地，而且言之凿凿地告诉自己会杀了自己，但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害怕呢，甚至没有一点死亡来临前的恐惧，那个人还给自己烟抽，谈话的语气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不仅仅是如此吧？”那个人没有正面回答逆风的疑问，反问道。

    “被你看出来了。”逆风笑道，“我的朋友一定会来救我的，虽然不一定能救出我，但他一定会来，这种发自内心的笃定感一直在让我宽你。”

    是的，逆风觉得叶秋一定会来的，就算他平时再怎么的不靠谱，再怎么的无厘头的，再怎么的嘲讽自己，但是他一定会来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一个不会用语言表达内心的人，虽然他的话很多。

    “哦，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那个人挑挑眉，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很多年了，看了无数人的记忆，大部分朋友都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他会来的。”逆风仍是很肯定，有些骄傲的说，“虽然不一定能救我，但他一定会来。”

    “也有坚如顽石的友谊啊。”那个人幽幽地说，眉目之间说不清是忧伤，还是欣慰，“虽然大部分友谊会变质，但总有不变的，你的朋友很好呐，能给你这么大的信心。”

    “那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逆风有些感慨地说道，“这样他才是叶秋啊，只有这样的他才是叶秋啊。”

    “真是靠得住的后辈。”那个人有些欣然地说道。

    “但他内心似乎有了不得的东西呢。”那个人看着越来越大的烟火说道。

    “是的吧。”逆风闭上眼睛说道，脑海中浮现叶秋狰狞的一面。

    逆风有时也奇怪一向好脾气的叶秋居然会在齿矢家大火中有如此的怒火，甚至狰狞地有些像恶鬼，后来的他逐渐明白了这是叶秋的梦魇啊，无法逃避的梦魇，即使叶秋嘴上从来没有正式提起过，但逆风很能清楚地感受到叶秋蕴含在内心的痛苦，这种就是用笑脸掩盖也掩盖不去的痛苦。

    这一点他在曾经的那次时间长河中与他的初次相遇就有些明白了，无论是哭着还是笑着，背负的东西没有区别啊。

    “很倔强啊。”不知为何，还是错觉什么的，逆风觉得那个人似乎十分关心逆风，一向平淡的眼角在看着烟火时偶尔也会浮现莫名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逆风说。

    “还有些时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个人忽然说道。

    “洗耳恭听。”逆风说，他隐约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和叶秋有很深的渊源。

    “是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了。”那个人吸尽最后一口烟，吐出眼圈，叹道，表情复杂。

    “曾经有一个人呐，虽说他不一定算人这种生物，但姑且算他人好了。他呐，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了，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到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人呢，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找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很羡慕，但嘴上却在嘴硬，说自己才对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不感兴趣呢。”

    “于是他就仍一个人继续晃晃悠悠地活着，而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自己事情而欣慰地死去，高兴地活着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漫无目的地在到处乱走。”

    “有一天，他碰到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说，他很害怕，很想见妈妈。这个人也很想帮这个小男孩见到他妈妈，但是他却做不到，因为小男孩已经死了，一个生者和一个死者的见面在那时是不被允许的。”

    “但小男孩哭着喊着要见他妈妈，被无助的小男孩抱住大腿的他很无奈，他想走开，想这么就不理小男孩，反正也不关他什么事情。”

    “但是这个人呢，其实很孤独，他很需要别人，也需要别人需要他，换句话来说，他渴望被人所必须的那种温暖，而小男孩就给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这种温暖，于是他觉得帮助这个小孩。”

    “虽然生者和死者的见面是不被允许的，但对于他而言却不是什么问题，很多人都怕那个人，所以小男孩被破格允许去见他妈妈最后一面。”

    “可是到最后这个人还是没有让小男孩见到他妈妈，因为一场大动乱发生了，原本的世界被支离破碎成六块。当然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小男孩的妈妈在这场动乱中死去了，魂飞魄散，小男孩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妈妈了。”

    “小男孩就哭啊，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这个人手足无措，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伤心的人，因为他从来没有机会去安慰一个人，除了小男孩所有人都怕他，就算他身边的人也一样，虽然不怕他，但很讨厌他。”

    “这个人很为难地对小男孩说，恐怕找不回妈妈，小男孩就哭得更伤心了，这个人真是的，连安慰人都不会，但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也许可以让小男孩停止哭泣的事。”

    “他跟小男孩说，虽然他没办法让小男孩的妈妈活过来，但是他可以让小男孩和他妈妈曾经所活的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

    “小男孩还是哭着，他只好说那好啦，那好啦，我现在就让这个世界变好些。然后他死了。”

    “然后呢？”逆风问道，“故事的结局呢？不要这样吊人胃口啊。”

    “没了啊。”那个人无赖地摊摊手，“这个人死了，这个故事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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