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是谁入戏太深

    东祈，二百三十八年，腊月二十八，天阴，到处都灰蒙蒙的一片。

    萧云楚坐在楚王府的门口，始终没有等到清瑟，从她走了以后，天就开始下雪，冷的让人不住发抖。

    他最终还是没有等来清瑟，等来的，是皇上的锦衣卫，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嬷嬷告诉他，清瑟不会回来了，清瑟从始至终都是皇上的人。

    他笑了，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僵硬，接着是力翔浑身是血的跑来，他藏匿在京城郊外寺庙的将近两百个眼线，全部给皇上的人抓走了。

    萧云楚扶住石狮子，嘴角依旧带笑，不可能是清瑟的，清瑟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要背叛他，所以，不可能是清瑟……

    罗嬷嬷丢给他一个长卷，卷上字迹娟秀，字体却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字体，他隐约能认出来。

    脸色越变越难看，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他冷笑出声，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那是清瑟打给他的欠条，一张她准备赖账的五千两的欠条，对比着字迹，他笑。

    不会有假，在百花楼的时候，他亲眼看着她写出的欠条，他努力的保持微笑，却笑不出声，松开手指，欠条随风飘逝在风雪里。

    “还有这个，萧云楚，这是你勾结南轩国，谋反的证据！”罗嬷嬷拿出一张契约，是萧云楚和南轩澈契约的手抄版。

    萧云楚微笑着点头，不错，是最好的证据，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清瑟，一切都算计的太好了，滴水不漏，当真是滴水不漏！

    回忆从前，耳边响起了清瑟的声音，“萧云楚，我是真的爱你，我没有做戏……”

    萧云楚微笑，为什么明明是早上的事情，回想起来，却像过了几个世纪呢？

    他傻啊，傻到相信一个骗子说，我没有骗你，于是他就真觉得她不是骗子了……

    罗嬷嬷警惕的看着萧云楚，扬手，再挥下，打算着动用武力，“萧云楚，你可知罪？”

    她没有指望萧云楚能够认罪，毕竟所有人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只要他逃了，就是畏罪潜逃，明日就可以将他的罪状公诸天下。

    萧云楚微笑，风雪旋转着割着他的脸颊，他点头，“我认罪！”

    罗嬷嬷没想到这么容易，扬声道，“将叛贼萧云楚拿下！”

    立马有两个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的为萧云楚戴上手镣和脚镣。

    力翔在旁边哭喊，“爷——”

    萧云楚没有回头，微笑着站在风雪里，只是眼神落寞。

    这一切，恍如清瑟的梦境，她又做那个梦了，梦见萧云楚在风雪中微笑，眼神无限落寞，她的心，却随着他的笑在滴血，楚，萧云楚……

    在天牢中，萧云楚盘膝而坐，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昨日僵硬在那里的微笑，半响，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没有抬头，只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各位大哥，拜托你们了，这点银子拿去买酒，我只是见我家主子一面！”是力翔的声音。

    接着是几个狱卒私收贿赂的声音，一个尖着嗓子的道，“快一点，被发现，我们都是要砍头的！”

    力翔唯唯诺诺的称是，萧云楚抬起头来，看着力翔穿着狱卒的衣服走近，他依旧是微笑，“力翔，名闻天下的力大统领，居然对几个狱卒点头哈腰？”

    力翔急的几乎哭出来，都什么时候了，爷还有心说笑，他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道，“爷，我们边疆的五万精兵，被秦柏掌握了！”

    “嗯，我知道！”萧云楚点头，他昨天在清瑟的计划上有看到，秦柏献倾销粮食之计，必能得清瑟赏识，接着她会推荐给萧云楚，秦柏掌握了粮饷，就等于掌握了一半的军队，再加上他获罪入狱，军队理所当然完全被秦柏控制，这些，是清瑟计划好的。

    “爷，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担心，如果你逃出去，跟兄弟们解释，兄弟们会相信你的！”力翔几乎跪地哀求。

    “没必要，心若死了，什么都没意义了，我甚至，连恨都没有力气了，力翔，你快逃吧，拖家带口的，别被我连累了！”萧云楚微笑着说出口。

    力翔跪地，对着萧云楚磕了三个响头，哭泣着，“爷——”

    有几个狱卒过来，拉起力翔，催促着，“快走，你想连累我们？”

    力翔被拖拽着离开天牢，眼泪模糊的看着微笑着的萧云楚，他可怜的王爷，全心全意的付出，竟然得到这样的回报！

    凤清瑟醒来时，脸色苍白如初冬白雪，她颤抖着起身，穿好衣服，浑身僵硬的如一具死尸，萧云楚，她在心里呐喊……

    萧玉风淡然走近，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意，“清瑟，你醒了？”

    凤清瑟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穿好鞋袜，站起身来，仰头道，“萧云楚呢？我要见他……”

    “清瑟，你现在不可以情绪激动，等养好了身子再说吧！”萧玉风走近凤清瑟，眸光所到之处，如冬日暖阳。

    “我要见萧云楚！”凤清瑟怒吼，清眸中有泪水滑落，萧云楚，她的萧云楚……

    萧玉风点头，“他在天牢！”

    凤清瑟扭头冲了出去，鼻息间汩汩流出温热的液体，她用手捂住，鲜血从指缝中滑落，溅在衣衫上，鲜艳如冬日的蔷薇，她一口气冲出皇宫。

    发髻散开，长发飞舞在冷冽的空气中，脸上血迹模糊一片，等她冲进天牢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皇上的手谕，她根本无法进去。

    绝望的朝里面冲，牢头拿着刀柄一次次的将她打了出来，她哭喊着，“萧云楚——”

    声音绝望哀悸，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她在风雪中，狼狈不堪，在她被打的倒地不起的时候，一个面熟的公公手持圣旨而来，皇上有旨，允许清瑟自由出入东祈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人不得阻挠。

    萧云楚在天牢中听着这道天恩浩荡的圣旨冷笑了一记，皇上果然看重她，自由出入东祈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是对她莫大的恩惠，还是，她应得的？

    凤清瑟从地上爬起来，略微整理了下衣衫和头发，一步步沉重的靠近天牢，地牢中潮湿腥臭的空气充斥在鼻间，她忍不住吸了吸气，将鼻腔内的腥味压下。

    “萧云楚——”她蹲在地牢门前，看着里面削瘦的人影，纵使在这里落魄的情况下，他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萧云楚缓缓的抬头，点头道，“是我。”

    凤清瑟忍不住眼泪再次落下，她垂首抽泣，他眸中的眼神，让她心痛，那不是萧云楚会出现的眼神，冷淡，疏离，甚至是绝望……

    “楚……”凤清瑟不停的抽咽，眼泪混着鼻血滴在衣衫，狼藉一片。

    “你可以解释，我在听！”萧云楚抬眸看着她，语气平淡。

    “我，我……”凤清瑟低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萧云楚沉默，开口问道，“这个计划，一开始就是你制定的，对吗？”

    凤清瑟无法说不是，只是垂首，眼泪流的更甚。

    “你对我说，你爱我，超过自己的生命，其实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是吗？”萧云楚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萧索之情，黑珍珠般晶亮的眼底，泛着淡淡的落寞之意。

    凤清瑟摇头，那一句“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迷离了她的眼睛，她看不到萧云楚的脸了。

    “清瑟，我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萧云楚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看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勾唇一笑，嘲讽道，“我怎么能问你这个问题？就好像问一个骗子，你是骗子吗？骗子肯定说不是，我又犯傻了……”

    萧云楚的笑刺的凤清瑟心脏锐痛，她哭泣着靠在铁门上，从缝隙中对萧云楚伸手，“楚，对不起，对不起……”

    “清瑟，你对我，说了太多次的对不起了，我不想再听。”萧云楚看着凤清瑟的手冷笑，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狰狞的一道伤痕的时候，笑容更冷。

    凤清瑟泣不成声，“萧云楚，你杀了我，杀了我之后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要杀你，我要你一辈子记住我，记住那个被你算计的潦倒至此的萧云楚。”萧云楚一字一句，依旧在微笑，笑容却如一刀利刀，一片一片凌迟着凤清瑟的心。

    “楚，我是会遭报应的，但是求你离开这里，照顾好自己！”

    “报应？”萧云楚冷笑，“我告诉你什么样的报应才是最残忍的，就是记住自己所造的孽，人身体当中，心是最脆弱的，会因为一句话而痛，会因为一件事而死，所以不管什么样的报应，虐心为上，清瑟，我不会离开这里，我要等着萧玉风对我处罚，让你一辈子都记着你造的孽……”

    “不要！楚，不要用毁灭自己来惩罚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凤清瑟疯狂的摇头，鼻血已经浸湿了大片的衣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甚至，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萧云楚疲惫的闭上双眸。

    凤清瑟扶着铁栅栏站起身来，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朝外面走去。

    风雪迷糊了她的眼睛，她抽泣着回到皇宫，萧玉风已经坐在御书房等着她，她冷然走近，衣领上的血迹已经结成冰壳，一瞬不瞬的盯着萧玉风。

    冷然道，“萧云楚现在对你已经不构成任何威胁了，我要你放了他！”

    萧玉风点头，“好！”

    “你要发出通告，为他正名，他没有通敌谋反！”凤清瑟逼近了几步，双手按住书桌上，目光灼灼。

    “好！”萧玉风再次点头。

    “还有他昔日的部下，你不能动手杀他们，最多让他们辞官回家！”凤清瑟鼻息间又流出鲜血。

    萧玉风看的一怔，眉头紧皱，扬声道，“御医，快传御医！”

    “你先答应我啊！”凤清瑟眼泪流出，低声吼着。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在我身边陪着我，像以前一样，在我身边陪着我……”萧玉风站起身来，微笑着。

    “不可能！”凤清瑟后退，脚步不稳。

    “清瑟，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萧玉风转身逼近她，眸光带着火焰，跳跃着将一切焚烧殆尽。

    “不可能！我爱的人是萧云楚，我已经这样了，已经为了你呕心沥血帮你稳住了天下，你还想怎么样？”凤清瑟脊背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顺着墙壁缓缓蹲下，埋头痛哭。

    “清瑟，你爱的人是我，你只是太入戏了，被自己迷惑了，清瑟你醒醒……”萧玉风蹲下身体，不停的摇晃着凤清瑟。

    “不是做戏，是真的爱，真的爱啊，你告诉我，一颗真心，要怎么算计？”凤清瑟大吼，眼泪活着鼻血汹涌而出。

    萧玉风咬牙，脸上露出阴鸷之色，看着外面粉扬的鹅毛大雪，恨意从心而生，他将哭的几近昏厥的凤清瑟抱上床榻，系好了披风，转身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