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不容易

    苏玲珑忙上前扶着梅姨娘，苏婉婉姐妹俩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

    苏玲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下摸着的一个一个的小疙瘩破了……

    苏婉婉和苏浅浅姐妹俩更是被吓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梅姨娘在苏玲珑怀中咳嗽着，宛若风中的树叶。

    苏玲珑看着已经吓傻了的姐妹俩：“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姨娘找药？”

    苏浅浅早就被苏玲珑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来，苏婉婉还苦苦支撑着：“姐姐，不是我们不想去找药。是根本就没有药。”

    梅姨娘的咳嗽也逐渐的缓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慌失措，也就是这样的表情，牵动了脸上的肌肉，那满脸的脓包经过这样一挤，有不少竟然破了，白的脓，黄的水，流的满脸都是。

    梅姨娘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往后退了好好几步，直到将自己淹没在黑暗中，才低声道：“婢妾这幅样子，只怕是吓坏了小姐。”

    苏玲珑眉头紧皱的看着梅姨娘：“姨娘不必如此。我既然来了，就有了心里准备。姨娘如此妄自菲薄。实在不是我印象中的姨娘。”

    梅姨娘嗤笑了一声：“婢妾当时年轻貌美，又有盛宠在身，还有孩子傍身。自然是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凡事都想掐尖儿要强。只是如今……”

    梅姨娘缓缓转身，看着窗外的圆月，低声呢喃道：“月到中秋分外圆，人到中年万事休。婢妾这个年纪了，连带着姓氏都被人改了，还有什么好去争的呢？”

    苏婉婉急切的看了看苏玲珑，眼睛里都是热切。

    梅姨娘这些年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这些年，苏婉婉只当梅姨娘比死人多一口气，从来都不知道梅姨娘心里有什么想法和打算。

    如今听了梅姨娘说话，才知道，她的心，还没死透，这就代表，还有救。

    苏玲珑拍了拍苏婉婉的手，示意自己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走到梅姨娘身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那一轮皎洁之月：“月色很美。”

    “是啊，月色很美。”

    “初夏的景色，更美。百花争艳，阳光明媚，姨娘真的不想出去看看？”

    梅姨娘浑身一震，随即苦笑道：“若非你是玲珑小姐，若非你身份高贵且真心待婢妾，婢妾都会觉得，你就是来看笑话的。看着婢妾，跌在泥泞里，挣扎着，却没办法爬起来。”

    苏玲珑也不着急，只淡淡的道：“姨娘为何觉得，玲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看姨娘的笑话？”

    梅姨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玲珑，认真道：“你真的以为婢妾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如何一副模样吗？婢妾是得了咳疾，嗓子出问题了。可婢妾的鼻子还好好的。婢妾的心也还没有盲。”

    苏玲珑毫不嫌弃的轻轻的拉着梅姨娘的手，带着她坐在梳妆镜上。

    看着梳妆镜上布满的灰尘，亲手一点一点的擦去了，镜子里，梅姨娘的那一张脸，狰狞可怖。

    可梅姨娘的那一双眼睛，却是澄澈透明，难以言喻的澄澈透明。

    苏玲珑拿着干干净净的篦子，缓缓的替梅姨娘梳头：“是啊，姨娘的鼻子还好好的，心也还好好的。不过就是皮囊有了点问题，就整整消沉了四年？这不是我认识的姨娘。”

    梅姨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无比平静：“玲珑小姐才回来，怎么就知道，婢妾不是当年的婢妾。”

    苏玲珑有一双巧手，很快就替梅姨娘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插上流苏，发簪。

    然后用雪缎手绢做了蒙面巾，亲自给梅姨娘带上了，认认真真的道：“我知道，姨娘还是当年的姨娘。无论你的皮囊如何受损，无论别人如何想要将你踩到泥泞里。可你，都能爬起来。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苏玲珑能将自己看穿，梅姨娘毫不意外，反而是带了一种解脱：“是啊，我的心，我的眼睛，没办法骗人。如若不然，婢妾也不会用尽手段，让小姐前来和婢妾一见。小姐也许不知道，为了今日相见，婢妾准备了多久，又练习了多久，才能让婢妾鼓起勇气，将自己这一身狼狈，都展示在小姐面前。才能在看见镜子里那一张恶心的脸的时候，不会落荒而逃。”

    “姨娘，你相信我，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对于曾经风姿卓绝的梅姨娘，年幼的苏玲珑是羡慕过的。

    林氏也很美，也很有风度，可林氏的风度是带着包容一切的从容，那种当家主母的温柔和霸气，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梅姨娘的美，是格外霸气的。

    连带着她身边的风，都缭绕着几分张扬。

    那时候的梅姨娘，美的酣畅凌厉。

    那种恣意人生，也曾经是苏玲珑可望而不可即的。

    如今，经历了这一场灾难沉淀的梅姨娘，倒是越像当年的林氏。

    淡定，从容，温和，大气，隐忍而坚强。

    梅姨娘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做的很好？玲珑小姐，也就你，才会觉得我是做的很好的。”

    “你真的做的很好。世间多少人，不说是女人，就是多少男人，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都没办法让自己保持淡定从容。而姨娘，不只是将自己的心态保养的非常好。连带着两位妹妹，都教育的这样出色，稳重又沉稳，还这么孝顺。”

    苏玲珑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姨娘，你这些年不容易。是真的，太不容易了。”

    梅姨娘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多谢小姐，如此看得起婢妾。多谢小姐，知道婢妾这些年的不容易。”

    苏玲珑格外心疼的看着梅姨娘，叹息低声道：“我知道，姨娘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不过，我想说的是，再不容易，也熬过来了。以后，就会变得容易了。”

    梅姨娘端庄的行了礼，屈膝道：“一切都仰仗小姐了。从此以后，婢妾的性命，婢妾的前程。婢妾母女三人，就一并交付给小姐了。从此以后，婢妾母女三人，愿为小姐犬马，供小姐驱使。只愿，小姐辅助婢妾，恢复当年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