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打擂台

    刘怡卿跟在春兰身后，缓步走到正堂。时隔一年，女人的容貌几乎没有发生半点变化，依旧梳着妇人发式，容貌秀丽可人。

    薛素看到人来了，杏眼中便露出浓浓笑意，赶忙从八仙椅上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轻声抱怨，“当初你要回到泾阳，我还能阻拦不成？竟然未留只言片语就走了，委实过分。”

    刘怡卿面带愧色，哑声解释，“当初我离开此地，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亏得呆在泾阳的庵堂中避了避风头，岂料山中无岁月，一晃便过了整年。”当初招惹到的男人，身份不凡，若是不远远避开，恐怕就逃不掉了。

    顿了顿，她有些疑惑的问，“我刚回到京城，听说辅国侯出事了？”

    楚清河带兵去了边城，眼下时日尚短，消息还没传过来，但要不了多久，事情便瞒不住了，薛素也无需费心遮掩，“清河并无大碍，此刻他正在边关打仗。”

    听到这话，刘怡卿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有多担心素娘，她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不幸了，好友能与夫君心意相通、举案齐眉，本事天大的好事，若真成了寡妇……呸！辅国侯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归来。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默默念了几句佛经，刘怡卿笑着开口，“我爹娘将米铺开到了京城，交由我打理，日后少不得让辅国侯夫人多多照看生意。”

    边说着她边拱了拱手，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当真好看的紧。

    “怡卿，你还这么年轻，就算先前所托非人，也不能永远沉浸在阴影之中，若你想要改嫁、”

    “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好生经营米铺才是正事。”在泾阳时，父母叨念的声音仿佛咒文，在耳旁不断萦绕着，闹得她头昏脑胀，若在京城也逃不过去的话，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说话时，莲生端着金丝饼走到跟前，声音清脆悦耳，“刘姑姑，这么长时日未见，您越来越美了。”

    “小姑娘嘴真甜，莫不是抹了蜜？还是颜如玉的口脂中掺了糖？”

    面对这样的打趣，莲生面颊泛红，模样甭提有多乖巧了。

    刘怡卿手里捏着一块糕饼，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忍不住问了一嘴，“方才我坐马车经过颜如玉，发现对面的酒楼被人盘了下来，开了一间名为素心堂的店铺，这也是私馆吗？”

    她每说一个字，莲生的神情便阴郁一分，两指不断转动手钏，冷声答话，“素心堂根本不是什么私馆，而是一个名叫煦容的医女开的医馆。煦容精通医术，早先将濒死的村民从阎王爷手里夺了回来，然后又让锦月公主恢复容貌，这本事天上有地下无的，令人大开眼界，只是不知她究竟是何想法，为何非要与颜如玉作对？”

    听到这话，刘怡卿不由抿了抿唇，心中对素心堂生不出半点好感，毕竟素娘是她的至交，亲疏有别。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就算那位煦容医女的医术再高明，研制的脂膏汤剂也不一定有多出色，过段时日，等这股新鲜劲儿过了，生意自会如往常一般，源源不断。”

    薛素轻轻点头，冲着莲生努努嘴，“看看你刘姑姑想的多明白，咱们开私馆一方面是为了赚得银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京中女子更加美丽，若是将满腹心思全都放在素心堂上面，岂不是舍本逐末？”

    莲生手一抖，神情有些怔愣，面色忽青忽白不断变换。

    看到小姑娘这副模样，薛素也没有打扰，由着她自己思索，也省的走错了路。

    京中的刘家米铺已经修缮妥当，刘怡卿今晚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宿在了辅国侯府。

    第二日一早，三人坐马车直接去到了私馆中，小姑娘伸手掀开帘子，待看到对面的素心堂时，面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怎么了？”刘怡卿问道。

    伸手指着素心堂门口，莲生眼底怒意涌动，怎么也没想到煦容竟如此无耻，“先前颜如玉在门口摆了摊位，给城中女客发了不少匀面膏，眼下素心堂竟然做出了这等东施效颦之事，用的竹盒还与咱们的一模一样，也不怕冻死在外面！”

    闻得此言，薛素探头往外看，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看来昨日她高估了煦容的心性，即使此女救了落水的村民，人品也不见得有多高尚，此刻就如同嗅着肉味儿的疯狗一般，势要压颜如玉一头。

    刘怡卿不免有些担心，低声问，“素娘，你准备如何应对？若是继续放任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煦容医女治好了锦月，背后有公主的支持，手头肯定不缺银钱。若是颜如玉不惜成本，将私馆中的脂膏汤剂一一分送，虽能扳回一成，但主动放血割肉并非长久之计，一日两日还好，若是持续个一年两年的话，她承受不起这样的负担。

    细嫩指尖轻抚着软垫上的流苏，薛素翻涌的心绪逐渐镇定下来，她与程三娘斗智斗勇这么多年，算是历经风浪。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算煦容再精通医术，肯定也会有办法的。

    “前几日我弄了一张花露的方子，可以使肌肤水润。如今天寒地冻，屋外北风瑟瑟，越是柔腻的肌肤就越容易干裂起皮，这花露以牡丹花汁为主料，以酒曲窨了数月，质地略粘稠，用的时候将花露倒在细棉片上，轻轻擦拭，便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令人惊艳的很。”

    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薛素心里明白，经营私馆最重要的不是送出多少东西，而是脂膏汤剂的品质过硬，只要她的手艺能将煦容远远甩开，就算再多一百个素心堂，也没有任何威胁。

    莲生手里捧着汤婆子，挑眉道，“婶娘是说放在您妆匣上的花露？那只深红色的琉璃瓶当真精巧，不过造价应该不便宜吧？”

    “你可记得翟尺师徒？他们都是墨家名匠，先前结识了波斯来的行商，学会了打造琉璃瓶的手艺，价格实惠，只有市面的五分之一，成本并不算高。”

    听到这话，莲生终于放心了，三人依次跳下马车，一阵冷风袭来，卷动着无数飞雪。

    薛素冷的直打颤，不由加快了脚步，羊皮小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素心堂，二楼。

    年轻秀美的女子看到她们的背影，柔嫩唇瓣紧紧抿着，锦月站在一旁，眼底露出几分鄙夷，说道，“煦容的医术极佳，比起闫濯都要强上数分，想调配出汤剂也不算难事，你有几分把握将薛氏压下去？”

    煦容垂眸而立，伸手将透着冷风的窗扇关严，不急不缓道，“还请公主放心，妾身有十分把握。颜如玉之所以能在京城打响名气，是因为薛氏手中的一本书册，上面记载了九十九种珍贵的秘方，比如杨柳露，七白膏，都是按照方子调配而成。”

    锦月面带诧异，问，“你为何这么清楚？”

    按说煦容进京的时日尚短，也没跟薛氏打过照面，但却对颜如玉售卖的东西如数家珍，着实有些奇怪。

    想要跟身份高贵的诰命夫人打擂台，煦容势必要找个靠山，被她诊治过的锦月就是最好的选择。

    此刻她眼底带着笑意，不厌其烦地解释，“公主有所不知，薛氏的生母委实无耻，将妾身家里祖传的秘方盗走，隐姓埋名藏在泾阳，根本没人发现她的下落，要不是颜如玉名声渐大，妾身也不会特地来京，讨还公道。”

    “秘方竟是你的？”锦月声调提高了不少。

    “妾身父母精通医术，对美容养肤也有心得，若非家学渊源的话，怎会有那么多的法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就算她再有天赋，也不可能研制出各种配方。更何况薛氏的能耐不过尔尔，根本不足为虑。”

    煦容对自己的技艺极有信心，她活了这么多年，凭着精湛的医术，一路顺风顺水，从未跌过跟头，薛氏又算什么东西？

    见她如此，锦月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在薛素身上吃了不少亏，此次还差不点毁了容，幸而煦容及时出现，先用毒毁去面上的皮肉，再一层层剥落，那种痛苦几乎要将她折磨至死，但为了恢复容貌，她没有别的选择。

    “好，颜如玉不是爱送东西吗？素心堂也跟着送，反正本宫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钱。”

    身为圣上与皇贵妃的女儿，锦月说话时底气十足，她手下足有八个农庄，个个进项颇丰，比起不受宠的皇子要阔绰百倍。

    “罢了，眼下时候不早，本宫也该回状元府了，素心堂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只记得一点，千万别忘了将薛氏踩在脚下。薛母无耻，她女儿更是变本加厉，一举一动都令人作呕，若不让她付出代价，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眼见锦月的身影逐渐消失，煦容眉眼处的恭谨一扫而空，她之所以来此，不止是为了秘方，更重要的是桃木珠。

    薛氏得意了这么长时日，也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