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醋鱼》正文 双鱼儿

    夜里，李盛和青蟹正躺在床上聊着年后的婚事。

    忽而，门外一声呼喊，紧接着他们的房门被撞开，一阵风卷到了二人面前。

    “鱼崽子？怎么是你？”李盛放下准备出招的手。

    青蟹从李盛的背后探出头来，脑中反应极快，问道，“老大，是不是白溏有动静了。”

    能让黑绍如此心急火燎，离开潭边的原因只有这个了。

    “恩，潭水翻波，不过没有白溏的影子，我不敢冒然下水，所以过来问问。”黑绍道，一把拽住李盛，“跟我去看看。”

    又是一阵风过，两人一齐消失了。

    青蟹看着晃动的门板，默默穿上衣服，拿上李盛的外套追了上去。

    幸亏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然······

    黑绍的动静不小，半夜三更的，其他人也都被吵了起来，一个个打着哈欠，披着外衫走出来看情况。

    “水仙，你要不要去看看。”周紫芝问。

    自从白溏入了潭水，白水仙一直寝食难安，如今听闻有了白溏的动静，还是去看一看比较好吧。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吧。”白水仙道，头靠在周紫芝的肩头，望着天空出神。

    有些事情知道结果就行了。

    听到白水仙这样说，其他人也就按捺住了焦急的心思，简简单单聊了几句之后各自回房了。

    只是，此夜注定无人能够安眠。

    李盛随着黑绍来到潭边，看向潭水。

    “翻波？”李盛问，“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今夜月色皎洁，潭面看得分明，如同琉璃镜面一样，波纹甚浅，全然没有翻腾的样子。

    “我定没有看错，你等等。”黑绍道，指着谭心，“就是那处。”

    李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细细观察。

    “老大，你们干什么呢？”青蟹奔了过来，将衣服给李盛披上，“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他也跟着看了过去。

    恰在此时，谭心处有了波动，一两个白色的水泡翻滚了上来。

    “能下去看看吗？”黑绍问。

    “去看吧。”李盛道，并不担心黑绍会看到什么不好的结果。

    黑绍得了允许，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并不飞身入水，而是一步步走下去，不引起过大的动静。

    于他而言，水是最亲近之物，黑绍双腿并拢，游鱼摆尾一般，奔着潭底而去。

    潭底，化成鱼儿的白溏还在锻炼那条不听话的尾巴，在水底横冲直撞。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胡乱翻腾会给水面带去变化，白溏只想着要早早学会了游水，早早浮上去，早日与黑绍见面，莫要他担心。

    “再来一圈。”白溏张口说，再次感受了一下水波满口然后从鱼鳃溜走的感觉。

    自从醒来，白溏已经反复练习过多次了，除却期间有一两次感觉到自己的鱼身轻盈好像有上浮的感觉之外，其他的时候，白溏仍觉得自己像个秤砣一样。

    能呼吸，不会被淹死，白溏已经有些知足了。

    短暂歇息，缓解尾巴的酸痛，白溏再次摆尾，冲了出去。

    坏！

    又要撞了。

    白溏知道自己这次力气大了，恐怕又会撞上那道无形的结界，于是闷头就上去了，不再分辨方向，也不再努力回转。

    多次冲撞，白溏已经知道，他的头硬得很！

    黑绍在水中是自如的，他能感知到水中丝毫的变化，因此他是直奔着潭底所去的。

    他能感受到周围水波的震动在增强，眼前也有了连串的不规则的气泡浮过。

    黑绍的心跳得很快。

    终于，在一边浑浊中，他看到了另一条黑鱼。

    李盛已经在此处放下了结界，外物不得入内，所以黑绍能够确定，那条黑鱼就是白溏。

    黑绍加快了速度，双腿的摆动形成虚影。

    他看到，那鱼儿尾巴摆动，直愣愣冲了出去，动作并不灵活，眼看着就要撞上结界了。

    于是，他一个猛冲潜到了黑鱼的前方，张开了双臂，将那冲进他胸口的鱼紧紧抱住。

    ······

    暖的！

    软的！

    水里怎么会是暖的？

    结界怎么会是软的？

    白溏抬头，金环乌黑的眼睛里映出了黑绍的面容。

    “白溏？”

    “我是。”白溏应道，尾巴不自主地摆动，透露着喜悦。

    “你怎么不上去？”黑绍问，转换了姿势，将白溏所化的黑鱼托在手中与他对视。

    白溏偏了偏头，躲过同样的金环乌目，张口道，“我不会游水，只懂得游直线，不会往上浮。”

    有些丢人啊！

    黑绍被逗笑了，不管白溏的尴尬，哈哈大笑，好像用尽了力气一样，笑个不停。

    “啪”

    鱼尾打上黑绍的手背，白溏对黑绍怒目。

    果然，这个时候完全不会有控制不好的担忧，甩尾甩得很顺畅，没有一丁点儿的僵硬。

    “我不是笑你，我只是太开心了。”黑绍道，重新将鱼儿捞进怀里，“以后，我就不怕跟你分开了。”

    “我才不跟你分开。”白溏动了动，用冰凉的鱼脸与黑绍的面颊贴了贴，“有没有法子让我变成人，赶紧带我上去吧，免得其他人担心了。”

    “幻化人形简单，不过，我得先让李盛看看，看你是否变化完全。”黑绍道，怀抱着鱼儿往水面游去。

    白溏贴在黑绍的颈间，贴着黑绍跳动的温热的血管，心里也安稳了。

    哪怕是有准备，从人变成了鱼也是让他一时三刻难以完全接受的。

    毕竟，妖的生活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黑绍。”白溏轻声道，还在新奇能在水中说话的自己。

    “恩？”黑绍停下，低头看着怀中与自己同类的鱼。

    “我想了想，我还是多当几天鱼吧，等我适应了，我再变成人。”白溏道。

    “好，一切你说了算。”黑绍道，一个打挺，跃出了水面。

    李盛和青蟹见黑绍跃出，同时看向了填空。

    恰好朝阳初升，黑绍怀抱着鱼儿逆光而立，他们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泛着光彩。

    “老大，快下来，鱼离不开水，要出鱼命的。”青蟹在下方大喊。

    黑绍低头，果然看到怀中的白溏有些呼吸困难，当即扎了下去，渐起了一片水花。

    “回头，我一定要找鱼崽子算账。”李盛对青蟹道，挥挥手将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衣服弄干。

    “我们老大激动嘛，这点儿小事就别在意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告诉其他，。”青蟹道，顶着一身的水遁走离去。

    李盛稍稍别扭了一下小螃蟹和鱼崽子的兄弟情，拨动了几下水面，将人唤出。

    “李大哥，你看白溏是成了还是没成？”黑绍问，身子一般浸在水中，手托着白溏免得他沉底。

    李盛手掌空悬着划过白溏的身体，点点头，“不错，算是成了。”

    “辛苦李大哥了。”白溏道，微微晃动了几下。

    “好说，好说。”李盛摆摆手，为赶来的青蟹让出位置。

    青蟹来去如风，回来的时候顶着一个大木盆，当即盛了水，让黑绍将白溏放进去，“我让大家伙儿在家里等，老大，你端着白溏回去吧。”

    “不许把我带进厨房。”白溏玩笑道。

    “那我把你带到集市上去，也能挣二十文。”黑绍道，小心翼翼端着大木盆往家里走。

    “就是颜色淡了些，要不然就跟老大长得一模一样了。”青蟹道，对白溏的变化还是很好奇的。

    毫无意外地，回到家之后的白溏受到了所有人的围观。

    “这是白小子？”陆征程惊讶不已，“可得放好喽，别当成普通鱼给炖了。”

    “瞅瞅你这个样子。”白水仙戳了戳鱼儿的头，其他的话被周紫芝拦在了嘴里。

    在场包括白溏在内，加上黑绍一家人，还有斑斑一共五条黑鱼，白水仙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可就得罪了一家子了。

    “溏儿什么时候变回来”清潼问，对白溏现在的样子也是啧啧称奇的。

    她和黑萧这么多年来，也没看到过一个人能变成妖，变成鱼的，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白溏说先适应几天，过些日子再回复人形。“黑绍道，将木盆护在身前，不许其他人动手动脚。

    白溏自从进了屋跟众人打过招呼以后就一直潜在水里，躲过他们的打量和骚扰。

    “绍儿啊，溏儿折腾了四天多，想必肚子早就饿了，你带着他先去吃些东西，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咱们大家伙也就不用担心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黑萧道，主动为儿子和白溏解围。

    “是啊，是啊，赶紧带白溏吃些东西，快休息休息，变化一番肯定累坏了。”陆征程也道，先将自己家两个眼睛放光的拽走，跟着苏圣朗一起去外面溜达。

    “老大，咱们在院里挖个池塘怎么样？”金鲤提议道。

    “你想长住是不是？”青蟹插嘴，“先交了房租，再谈挖池子的事情。”

    “二哥，你都快嫁出去了，家里就不用你插手了。”金鲤道，“老大，我这就去挖了。”

    这里伙食这么好，住着还热闹，他才不走呢。

    最好在这儿一直将崽子们养大。

    “我跟莲香姐去帮三哥，正好趁此机会将院子里重新装扮装扮，弄些水榭亭台，以后大家也方便，莲香姐，走吧。”明珠道，挽着莲香走出门去。

    姐妹两个商量着庭院的布置，有说有笑。

    “绍儿，去吧，溏儿总让我们看着也不好意思。”清潼道。

    心事也了了。

    “爹，娘，那我们先走了，等晚些时候再跟各位好好说一说。”黑绍道，搬起盆来走回卧室。

    修炼了一千来年，没想到，他也有喂鱼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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