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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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突然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源头，抬头便看见陈轩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睛，十分让人想要靠近。

    他不会说话，可是却能够听懂这世上所有生灵的声音。这种本事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自从他成为第九位勇士的继承者以后，也继承了这种特殊的本领，不知是第几代继承者习得的这个说起来还有些离奇的本领，居然流传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突然有名字的这份喜悦，甚至连点头是同意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只能靠着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他想要告诉陈轩他们，他很喜欢。

    他的想法很简单，整个世界非黑即白，除了好就是不好。他是被上一代守护者从八岐大蛇的口中救下来的孩子，稍微大一些的小孩子都悄悄送出了雾林，让他们与自己的家人团聚，留下来的都是些没有人来找寻或者是实在是太小什么都不记得的孩童。这样的孩子，才会将他们留下来慢慢抚养成人，而到他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留在了林子里。

    一代一代的守护者口口相传，将八岐大蛇的故事告诉他们。他只知道这条蛇不仅仅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怪物，它的身上还承载了八位勇士的性命。

    如果说没有那八位勇士的牺牲，便没有那个能够束缚住这八岐大蛇的神剑，这样的话，人世间将再无安宁之日。

    他守护者它的同时，也像是陪伴着八位老前辈，八个被八岐大蛇吞噬了的灵魂。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他们还在，他们与他一起封印者八岐大蛇身上那一股邪恶的力量。

    方才八岐大蛇竟然召唤了雾林中所有的生灵，若是自己不出手制止，那么沈枫他们几个人将难逃一死，可是……现在，他再也感觉不到那八位前辈丝毫的气息了……

    他方才用图画的形式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八岐大蛇的事情展现给沈枫他们几个人看，虽然他画的确实有些难以揣摩，但是沈枫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八岐大蛇的传说，传说就传到了八岐大蛇销声匿迹，她也并没有想到，原来雾林之所以如此可怕，一多半都是因为这个活在传言中的怪物。

    沈枫看眼前这个少年，眼中隐隐有些氤氲之色，再想到他方才看那条大蛇与拔起那柄神剑时的眼神，已经不难猜出这少年的心中在想什么。

    不过就是比她和陈轩小个两岁的孩子，却默默守护着那么多人的安危，瘦弱的肩膀上扛着如此沉重的担子……若说自己性子孤傲，可是自己还有父亲，还遇到了陈轩，可是眼前这个少年他有什么呢？他只能每天守在这条怪物的面前，也许，也许只有那八位早己经仙去的先人才能给他些许的慰藉。

    沈枫不自觉地用手蹭了蹭少年的头发，那少年倒是也没有抗拒，反而显得格外地乖顺。

    那个少年也没有动，他觉得，手掌上的温度透过毛发，有些温暖，让他不自觉地有些依恋。

    “那你以后去哪里呢？”沈枫迟疑了一下，还是尽量用着温柔的声线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她想，若是，若是他愿意，也许可以跟着他们，陈轩应该也是喜欢这个少年的吧。

    陈轩倒是没有要问这句话的念头，仿佛已经从心底里认定了，他与他们是有些缘分的，总会互相陪伴着走过一程。

    只见那个少年突然低下了脑袋，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野兽。

    他不知道，他很小的时候便守着这条蛇了，他生存的意义仿佛只有看着这条蛇，不让它伤害到误闯入雾林的人，他本来以为他也会像教他的人一样，守着它守一辈子，一直到自己也死去的那一天。

    他知道这条蛇和他有一样的能力，他一直都知道它可以召唤林子里其他的生灵，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条蛇居然孤注一掷，召唤出了林子中全部的生灵。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已经不再能很好地控制这条蛇了，因此只能把它杀掉。

    可是……

    可是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在他认为的他一生中的使命已经无所寄托的时候，他还能干什么呢？

    他本来有一身的力气，有用也用不完的精力，此时却都无从着手了，他，还能干什么呢？

    “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呢？”

    他正一寸一寸逐渐陷入一个怪圈，陷入自己生存已经没有意义的怪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们。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人，他从大蛇的口中也救过许许多多的人，只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

    他救下来的人里面大多数都战战兢兢的，看他的眼神和看那条大蛇别无二致，他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守在黑漆漆的山洞中时，当外面突然电闪雷鸣时，他也会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那是……害怕，是畏惧。

    他们后退着对他说别杀我别杀我，然后像被老虎追赶的兔子一样惊慌失措地逃走。

    他从来不觉得原来听到别人说的话也会觉得暖和，他只会在冬天躲在一层一层的干草中时才会觉得不那么冷，可是他听到这句话，身上却一层一层地渡上了暖意。

    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但是他觉得十分舒服。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他觉得眼睛里面也热热的，还有一些水一样的东西从眼角流下来，顺着脏兮兮的还有些毛发的脸颊流进嘴巴里，还有些，咸咸的。

    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反应，他不会说话，他想说愿意，可是他不会说。他有些着急，舌头在口腔中胡乱地搅动，可是就是发不出来自己想要的那两个字的声音。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甚至都咬出了血。

    突然间想起来，以前他救的人在养伤的时候，曾经跟另外一个重伤的人交谈，他跟他说，点头。

    点头，是不是就是愿意的意思。他只能边流泪边点头，生怕自己有些愚笨的一面被沈枫他们发现，他们就会后悔。

    他害怕，他害怕再一个人住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有时候发现门口还有一头狼发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只能默默地蹲下挪着脚步缩到角落里，自己抱着腿将头埋在腿上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