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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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打开视频网站，果然被顶到了首页，同时几个大论坛还有人开了贴。详细八卦夜焰老板被告离婚，在法庭上痛哭求张晨九段回心转意的事迹。
甚至有人翻出了张晨的照片贴上去，于是很快就被置顶到八卦版首页，标题只有三个字一一一一相配吗？
这个置顶帖很快翻页又翻页，绝大多数人认为还是相配的：张晨九段白皙俊秀，很招女性喜欢，这个一头红发的夜焰老板嘛，也算个高富帅，虽然大家都想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但是视频上痛哭的样子实在太破坏五官了。
夜一把滚动条往下拉。突然瞥见一个回帖，顿时石化了。
“配不上，完全配不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难道没发现视频上那个红毛鼻涕都快出来了吗？这还能叫高富帅？”
什么叫鼻涕？哪里有鼻涕？这完全是污蔑！夜一怒火中烧一抬眼，瞬间眼珠子就直了，那发帖人的id赫然是“我叫雷鹏”。
“”夜一怒气冲冲地把帖子链接扔给雷鹏，又打电话过去问。“哪里有鼻涕，你指给我看！”
不多时电话那边响起雷鹏的声音，“我怎么可能用真名回复呢，那发帖的明显是威尔啊。”
“”
“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威尔’那个马甲才是我，很聪明吧呵呵。”
“”
夜一此刻的心情如遭雷劈，半晌他颤抖着刷新页面，果然只见“我叫雷鹏”又回复了：“痛哭也没用，张九段把渣攻甩了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夜一内心充满了报复社会的冲动，只想放出一群草泥马来，把这段视频从此河蟹掉算了。
之后张晨整整一个星期没出门，夜一不知道把钥匙藏哪里去了；手机早就没电，充电器被夜一摔了；电脑连不上网。路由器不知道为什么进了水
闲着没事只能坐下来看书，张晨再一次经史子集无所不包，并且又从书房里翻出了红楼梦。
夜一则把自我囚禁贯彻到底，整天除了做家务之外，完全不干其他任何事。
一个男人能把每天除了睡觉八小时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做家务，其实也是种相当伟大的奉献，他的厨艺在这一周内突飞猛进，冰箱里所有食材被他拿出来练了个遍。甚至连储藏室里的半袋红豆都被他拖出来炒了，翻炒整整三个小时一秒不停，出来一碗浓郁甜香的纯手工红豆沙，被张晨吃得干干净净。
张晨现在完全改变了策略，他大概觉得不吃东西折磨的还是自己，折磨自己就便宜了敌人，于是便反其道而行之，从绝食转变为什么都吃。
某次夜一做了清蒸鱼，上桌后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便发现鱼肚子被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完整的鱼头跟鱼尾巴。
至于青菜上桌一分钟内所有菜叶全部消失，排骨汤出锅后只捞出来满勺子骨头，西瓜切开每一瓣都被精确地挖走了瓜心，冰箱里的巧克力袋子只剩了袋子这种事情就不用提了。
夜一不怀好意地想你吃吧，吃吧，最好再多吃一点。
某天他看见张晨抱着小说在书房里睡着了，过去往他身上一捏，果然手臂上肌肉轮廓都模糊了，软软的摸起来特别舒服。
夜一意犹未尽地多摸了几把，晨晨，你可真不辜负我对你的希望，这么多天呆家里太值了
夜一的邪恶计划仅仅一周后就被迫流产，原因是梓潼找上门了。
这几天，莫莫经常带小澈来家里玩，小孩没什么心机，有问必答，莫掌柜和梓潼很容易就把小澈的根根底底摸得一清二楚。
可儿全名叫云可可，两年前的一次体检才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晴天霹雳之后，她歇斯底里了一段时间，后来冷静下来，就给已经去了荷兰的罗雪打电话，把小澈托付给她。
可儿的家人早没了，这辈子，她最信得过的就是罗雪。
小澈对她来说也是个意外，当时决定生下他的时候也纠结了很久，还是罗雪的一句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罗雪说好男人这辈子我们可能遇不到了，等人老珠黄，孤独终老或许就是我们的归宿，如果你不想晚年太凄惨，就把孩子留下，只要教得好，让他成为一个孝顺的孩子，以后养老就靠他了。
可儿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那好，生就生了吧。
于是，小澈安全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从出生到三岁，小澈都是可儿和罗雪共同抚养，谁有空谁就带孩子，所以在小澈心里，罗雪的地位是相当崇高的。
可儿重病托孤，小澈被送到了荷兰，罗雪就不用说了，那是疼爱到心坎里，祝医生也将他视如己出，别的小孩有的他都有，别的小孩没有的他也有，因此，这次回国之前，他是真没想过“爸爸”那种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但一个月前，罗雪把他扔在莫掌柜家门口，碰到小莫莫那天开始，他不得不开始思考爸爸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莫莫老是说他爸爸有多厉害，多神奇，简直像个超人一样。
孩子都有一种攀比心理，小澈没有爸爸可比，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受伤。
当可儿和罗雪告诉他，经常去莫莫家那个红头发叔叔是他爸爸的时候，小澈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不是怀疑她们说假话骗自己，而是把他丢在莫莫家门口的动机很可疑。
可儿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不能照顾他，雪阿姨又把他从荷兰带回来扔在莫莫家门口，然后这会儿钻出来一个爸爸，就算他还不满六岁，也察觉到这是要抛弃他的节奏啊！
他喜欢莫莫，喜欢莫莫的漂亮妈妈，莫莫爸爸呢，还算顺眼吧，但那个跟他一头红发的叔叔，他是真心不待见。
他最讨厌红头发了，因为在国内别人老是叫他“小红毛”，他有名字的好吧，中文名叫云澈，英文名叫richard，随便哪一个也比“小红毛”威风！
今天来到莫莫家，没看到红毛叔叔，小澈心里松了口气，他不会离开雪阿姨和明轩叔叔的，不管篮子阿姨说什么，他都不会去见那个大红毛。
“小澈，阿姨告诉你啊，你爸爸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不信的话，那阿姨带你去看看。”梓潼把巧克力掰成两块，一块塞莫莫嘴里，另一块塞小澈嘴里。
两个孩子坐在客厅的地上玩拼图，小澈半天没找到灰太狼的耳朵，正郁闷着呢，于是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不去。”
梓潼蹲在他们面前，再接再厉哄骗道：“你爸爸会开飞机，家里有好多飞机模型，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我明轩叔叔也会开飞机，飞机模型我四岁就不玩了。”小澈眼睛一亮，灰太狼的耳朵找到了，“莫莫，这个拼完我们玩滑板好吧？”
“好啊，爸爸给我卖了个新滑板，正想试试呢。”莫莫找到另一只灰太狼的耳朵，拼图快要完成了。
“篮子，你别戳我啊！”莫莫抬头瞪着梓潼，“今天戳我好多次了。”
梓潼讪讪地收回手，然后使劲给儿子使眼色，让他帮忙把小澈哄去见夜一，莫莫却耸耸肩，摊摊手，很小大人的做出一个无能无力的造型。
“”面对被大哥改造过，性格突变的小莫莫，梓潼很是没辙，一脸黯然地起身，幽魂一样地飘进了书房，扑倒老爷怀里，凄凄哀哀地控诉儿子的无情。
老爷身体力行的安慰了她一番，之后，梓潼忽略发软的双腿，直接杀到夜一家，轻易放弃，从来就不是她小篮子的风格。
平时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夜一召去的，可这一个星期他电话关机，连老爷有事都只能发邮件。
前几天，她和莫掌柜去医院探望了可儿，看那样子是真熬不了多久了，可儿是愿意将儿子交给夜一的，不过最后又补充说主要还是看小澈的意思，他接受夜一那是最好，如果真接受不了，就让罗雪带回荷兰，继续当他的小拖油瓶。
一听这话，莫掌柜顿时就黑了脸，他家夜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当拖油瓶？！
如此这般，为了拿下掌握了主动权的小澈，梓潼鞠躬尽瘁，各种哄骗法轮番上，但那小子统统不买账！
要他去跟夜一培养培养感情都不配合，梓潼没办法，只有亲自走一趟了。
小澈不肯来见夜一，可以让夜一去见他见啊，山不就我我就山总行了吧。
去夜一家的路上，梓潼和司机兼保镖的威尔说：“张晨被夜一关了一个星期，火气肯定不小，当着他的面，你千万别拿小澈和夜一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张晨已经一周没有出过门了？”
“我猜是的。”
禁锢强制这么重口？威尔立马打电话给雷鹏和月影分享八卦。
去的路上他还贴心地买了点菜送去，“喂，锦华饭店吗，把你们的招牌菜每样来一份外卖送到xx小区xx栋，账单现在就付篮子把你的信用卡号码报一遍给他们。”
等抵达的时候一溜厨师已经手捧餐盘，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夜一家门口。
威尔满意道：“虽然你们做的菜味道一般，但是服务还勉强可以，请继续保持。”
大厨三拜九叩，跪安退下。
梓潼说：“你到现在还没被服务业的同志们打死真是个奇迹。”
威尔说你这样就不对了，夜一那么邪恶都活着我怎么会死呢，说着就握着拳头开始猛砸夜一家的门。
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死人都能被他震醒，三十秒内邻居火烧屁股一样从楼下冲上来抗议，结果话没出口，被威尔眼睛一横，瞬间默默退了回去。
紧接着大门轰然打开，夜一怒道：“你们干什么在这”
威尔收手不及，一拳砸在夜一头上，那惯性瞬间就把夜一砸得四仰八叉倒了下去。
“”威尔收回手，一脸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茫然和无辜。
“你车里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张晨相当自然地跨过夜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如果有无线网卡的话也来一个算了，不用那么麻烦，篮子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想定张去英国的机票，越早越好，我立刻就要动身。这是什么菜？怎么一股大蒜味？我不吃蒜的。篮子愣着干嘛，手机拿出来！”
梓潼摸出手机，双手奉上。
威尔沉默半晌，说：“我是来解救你的，客气点好不好？”
张晨面若冰霜地走出家门，夜一踉跄从地板上爬起来，悲愤道：“晨晨，你和篮子上哪去？！”
张晨头也不回走进电梯，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梓潼想了想，安慰说：“别紧张，我就带他去散散心，你去我家见见你儿子。”
夜一愣了愣，“小澈在你家？”
“是啊，都等你一上午了。”梓潼顿了顿，叹道：“小家伙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就那么坐了几个小时，我看着都心疼。”
“真的？”
“骗你干嘛？”梓潼很有感触地说，“儿子喜欢爸爸那是天性，你看我家莫莫就知道了。”
“那我和晨晨一起去。”夜一穿着拖鞋锁了门就往外跑，到楼下把张晨的胳膊一拎，塞进自己的车里，“小澈在掌柜家等着，我们去看看。”一踩油门就飙了出去。
张晨被这堪比飞人的速度惊得目瞪口呆，“你他妈是去见儿子还是赶着去投胎啊？！”
“你不跟我闹，咱就去见儿子，你要再闹，那咱们就一起去投胎算了。”
张晨怒道：“谁要跟你去见儿子了？！我要去英国！”
“见完儿子我陪你一起去，乖。”
张晨被关在家里生了一星期闷气，早就气得手脚发软，此刻他除了想吐血，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罗雪坐在莫掌柜家附近的咖啡厅里，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不远处拉拉扯扯从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幽幽地问道：“你说，小澈会选择他爸爸，还是选择我？”
祝明轩笑笑，握住她的手，“要小澈自己选，那肯定是选你了，但可儿想让他跟着他爸爸你也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这种事怎么能顺其自然呢！罗雪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医院的号码，心里顿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了起来，然后她猛地起身，冲出了咖啡厅。
“小雪！谁打的电话啊”祝明轩来不及买单，丢下几百块钱就追了出去。
罗雪赶到抢救室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撤了出来，看到她，轻轻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前也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罗雪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周围人来人往，嗡嗡的说话声，护士的脚步声，远处孩子的啼哭声，亲人逝去悲痛欲绝的呼喊声所有的声音包围着她，冲击着她。
祝明轩和可儿的主治医生交谈了几句，然后去了病房，十分钟之后，他出来对罗雪说：“进去吧，可儿想见你最后一面。”
罗雪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奄奄一息的可儿，她的眼泪劈里啪啦地落下来，呜呜咽咽地哭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儿慢慢张开眼皮，看到床边痛哭流涕的罗雪，努力地笑了笑，虚弱地问：“我越来越难看了是不是？”
因为化疗，她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脸也瘦得变了形，眼窝深陷，全然不见一丝以前的娇美。
罗雪一个劲地摇头，眼泪还在滚滚地落着。
“小澈呢见到他爸爸了吗？”
“我今天把他送去莫家了”罗雪哽咽着，艰难地说着，“这会儿，大概正和他爸爸一起玩。”
“那就好”可儿安慰地笑了，“这两年，辛苦你了。下辈子咱们要是还能做姐妹，我就帮你带孩子。”
“别这么说，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罗雪握着她的手，泪水无力地滑落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挽救可儿的生命，没人来告诉她，也没有人能告诉她。
慢慢的，可儿开始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感受到握着她的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暖。
“小澈如果不想留下，你就把他带走”呆厅叨划。
“好”
可儿喘息着，用着最后的力气说：“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张存折等小澈大些，你交给他告诉他，那是妈妈留给他的”
罗雪流着泪，无力地点头，她知道，这就是最后了。
可儿轻轻地笑着，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笑容，是欣慰的。
罗雪看着她断气，看着护士将白色的被单拉上来，盖住她的脸，看着她的尸体被推走。
人没了，罗雪依旧站在原地，直到祝明轩走到她身边，熟悉的气息唤醒了她迷茫的意识，她回过头，身子一晃，祝明轩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雪”祝明轩的眼里写满了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没事”罗雪站直了身子，离开他的扶持，向门口走去，“我们该去接小澈了。”
两人走出医院，罗雪先打电话给苏珊，可儿的葬礼，只有她们这些姐妹来操办。
罗雪刚说两句，苏珊就在那边哭得稀里哗啦。
等她哭够了，罗雪才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去接小澈，殡仪馆那边就交给你了。”
挂了电话，罗雪站在台阶上看着祝明轩，“可儿的葬礼之后，我们就回荷兰，带小澈一起走，我不相信那个男人”
话未说完，她突然脸色一变，直接把祝明轩狠狠一推！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祝明轩摔倒在地，爬起来往声音响起的地方一看，瞬间脸色就变了。
只见马路对面聚集了好几个人，都拿着枪，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追。
“快上车！”罗雪把祝明轩一拉，这时身后又一声枪响，路上行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顿时混乱成一团。
“这边！”罗雪把祝明轩头一按，从驾驶座推到副驾驶上，这时候因为位置的问题也来不及选择谁开车了，罗雪直接坐进去一打方向盘，连安全带都来不及系，汽车就像箭一般窜了出去。
医院所在的地方比较偏，街道上人不多，罗雪一脚把油门踩到最底，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两辆切洛基紧紧追了上来。
认出那伙人是顾老爷子的手下，祝明轩头痛地抚额，“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
罗雪猛打方向盘，“顾家的老爷子怕是疯了吧，大街上开枪！”电光火石间一个漂亮的漂移，距离再次拉大。
祝明轩回头看了一秒，皱眉道：“不妙，他们只过来了一辆，另一辆可能上前面包抄了。”
“这附近有个警察局”
“不能去，他们敢当众开枪，已经做好不要命的准备了。你不知道那群人杀人不眨眼，你跑到警察局，他们都能追进去把人弄死了再说”
轮胎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罗雪飞速甩尾，避开左边一辆迫过来的车，因为车身倾斜太大，系着安全带的祝明轩都猛撞上了右边车窗，罗雪却只一偏身，单手把方向盘猛的一轮，汽车立刻呼啸着冲了出去。
“你没事吧小雪？”
罗雪来不及回答，突然之前那辆包抄的车绕到前边，逆向行驶一路压来，紧接着车窗伸出一支散弹枪。
祝明轩厉声道：“趴下一一一一”
两人同时一低头，碰的一声巨响！
行驶的速度加子弹的威力，车前窗顿时整块碎成了渣，哗啦一声完全垮塌下来，因为惯性的作用淋了两人一头。
祝明轩把玻璃渣一抹，怀里的手机终于连上了宫泽的号码，在这危急关口他甚至都来不及说声喂，直接对着手机吼：“我们在湘南路中段被顾庆堂追杀！我没带枪，你他妈快来！”
玻璃雨实在壮观，哗啦啦如同暴雨的声音阻断了信号传输，好半天祝明轩才从手机里听见宫泽的声音，“十分钟内过去！”
宫泽是顾焱派过来的，只是来了临东市一个多月都风平浪静，他便放松了警惕，当回国度假了，所幸他此时就在附近，在一个美少年的腿上躺着看电视，否则等祝明轩再打电话去临东市的据点，再临时调人来，别说火力够不够，光从速度上来说，等人到的时候他跟罗雪就已经能进火葬场了。
祝明轩一边把头埋在车座下，一边艰难地打电话，又跟临东市的一个联络人要了火力跟车辆，联系好路线，约好在湘南路尽头设置车队进行拦阻。
这几分钟里罗雪一直在飞速转弯，每转一下祝明轩的头就要撞一下车门。
好不容易布置完毕，祝明轩把电话一挂，“小雪你没事吧？”
罗雪仿佛说了句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你没事吧？小雪！小雪！”
罗雪面沉如水，说：“我没事。”
祝明轩一开始吓得要死，要不容易松了口气，结果迎面那辆切洛基疯撞过来，瞬间就到了眼前。
“小心一一一一”祝明轩话音未落，罗雪一个干净利落的打横，瞬间从大路冲上人行道。
祝明轩只觉得车尾被猛的撞击一下，瞬间他整个人都弹起来了，然而紧接着汽车就绕过了切洛基的撞击，从人行道上兜回大路。
罗雪连个停顿都没有，落地瞬间飞驰而去。
祝明轩突然喝道：“低头！”
罗雪条件反射一躬身，与此同时车后窗哗啦巨响，祝明轩后脑一凉又一热，他顺手一摸，满把血，幸好头骨还完整，弹片擦过他后脑之后深深钉进了车门。
“小雪你还好吧？小雪！”
“我没事，你看前面。”
祝明轩抬眼一看，只见大路尽头停着一排车，为首还站着几个人，他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自己人，往那边开，快！”
罗雪油门踩到了极限，汽车疯狂的撞飞了路障，瞬间压到车队面前，几个人飞速倒车为他让出路来，紧接着几辆路虎油门轰响，以一种骇人的同归于尽的势头狠狠撞上了那两辆切洛基。
马路上爆发出惊人的轰鸣，瞬间切洛基油箱爆燃。
祝明轩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拉下车，随即后脑伤口被紧紧堵上，他们这辆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祝明轩也不顾阻拦，回头就去拉罗雪，“小心点快出来！”
罗雪却紧紧握着方向盘，虚喘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祝明轩，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那一刻，她眼睛亮得不正常，简直让人害怕。
“小雪你干什么？你快下来！你”
罗雪喘了口气，抬手紧紧捂住腹部，起身踉跄了一下。
她站起来的时候，只见腹部位置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祝明轩瞬间就疯了，一脚踢开扶着他的人，冲过去就把罗雪连拖带抱弄出车厢，“叫救护车！快！快一一一一”
他声音简直尖厉得变了调，连宫泽听了都毛骨悚然。
“安静点，安静点，明轩”罗雪连连咳嗽好几声，但嘴角只呛出来一点血星，“没关系的没关系”
祝明轩拼命堵住她腹部出血口，颤抖着问：“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吗？”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当时都没感觉别怕，没关系”
祝明轩全身上下颤抖得厉害，“你坚持住，去医院我就给你做手术，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你不要急”罗雪断断续续道：“别让我说太多话，影响抢救。”
祝明轩紧紧压住罗雪腹部的伤口，然而血还是在涌出来，很快水泥地面都浸了一层鲜红。
“如果我不行了明轩，你抬起头来听我说。”罗雪费力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托起祝明轩的脸。
这时她脸色苍白如纸，疲惫里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我不行了，我的遗产，全都留给小澈他要是不想留下，你就带他回荷兰”
祝明轩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明轩，其实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咳咳咳咳咳！”
肺里的血呛到喉咙，罗雪咳得几乎痉挛了，咳声却非常微弱。
祝明轩紧紧抱住她，把脸贴在她冰凉的颈窝里，只听她喃喃地道：“别哭，明轩，别哭”
她意识有些恍惚，慢慢的把头偏转一个角度，嘴唇贴在祝明轩头发上，就仿佛最后一吻，“明轩，我爱你”
甚至有人翻出了张晨的照片贴上去，于是很快就被置顶到八卦版首页，标题只有三个字一一一一相配吗？
这个置顶帖很快翻页又翻页，绝大多数人认为还是相配的：张晨九段白皙俊秀，很招女性喜欢，这个一头红发的夜焰老板嘛，也算个高富帅，虽然大家都想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但是视频上痛哭的样子实在太破坏五官了。
夜一把滚动条往下拉。突然瞥见一个回帖，顿时石化了。
“配不上，完全配不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难道没发现视频上那个红毛鼻涕都快出来了吗？这还能叫高富帅？”
什么叫鼻涕？哪里有鼻涕？这完全是污蔑！夜一怒火中烧一抬眼，瞬间眼珠子就直了，那发帖人的id赫然是“我叫雷鹏”。
“”夜一怒气冲冲地把帖子链接扔给雷鹏，又打电话过去问。“哪里有鼻涕，你指给我看！”
不多时电话那边响起雷鹏的声音，“我怎么可能用真名回复呢，那发帖的明显是威尔啊。”
“”
“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威尔’那个马甲才是我，很聪明吧呵呵。”
“”
夜一此刻的心情如遭雷劈，半晌他颤抖着刷新页面，果然只见“我叫雷鹏”又回复了：“痛哭也没用，张九段把渣攻甩了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夜一内心充满了报复社会的冲动，只想放出一群草泥马来，把这段视频从此河蟹掉算了。
之后张晨整整一个星期没出门，夜一不知道把钥匙藏哪里去了；手机早就没电，充电器被夜一摔了；电脑连不上网。路由器不知道为什么进了水
闲着没事只能坐下来看书，张晨再一次经史子集无所不包，并且又从书房里翻出了红楼梦。
夜一则把自我囚禁贯彻到底，整天除了做家务之外，完全不干其他任何事。
一个男人能把每天除了睡觉八小时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做家务，其实也是种相当伟大的奉献，他的厨艺在这一周内突飞猛进，冰箱里所有食材被他拿出来练了个遍。甚至连储藏室里的半袋红豆都被他拖出来炒了，翻炒整整三个小时一秒不停，出来一碗浓郁甜香的纯手工红豆沙，被张晨吃得干干净净。
张晨现在完全改变了策略，他大概觉得不吃东西折磨的还是自己，折磨自己就便宜了敌人，于是便反其道而行之，从绝食转变为什么都吃。
某次夜一做了清蒸鱼，上桌后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便发现鱼肚子被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完整的鱼头跟鱼尾巴。
至于青菜上桌一分钟内所有菜叶全部消失，排骨汤出锅后只捞出来满勺子骨头，西瓜切开每一瓣都被精确地挖走了瓜心，冰箱里的巧克力袋子只剩了袋子这种事情就不用提了。
夜一不怀好意地想你吃吧，吃吧，最好再多吃一点。
某天他看见张晨抱着小说在书房里睡着了，过去往他身上一捏，果然手臂上肌肉轮廓都模糊了，软软的摸起来特别舒服。
夜一意犹未尽地多摸了几把，晨晨，你可真不辜负我对你的希望，这么多天呆家里太值了
夜一的邪恶计划仅仅一周后就被迫流产，原因是梓潼找上门了。
这几天，莫莫经常带小澈来家里玩，小孩没什么心机，有问必答，莫掌柜和梓潼很容易就把小澈的根根底底摸得一清二楚。
可儿全名叫云可可，两年前的一次体检才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晴天霹雳之后，她歇斯底里了一段时间，后来冷静下来，就给已经去了荷兰的罗雪打电话，把小澈托付给她。
可儿的家人早没了，这辈子，她最信得过的就是罗雪。
小澈对她来说也是个意外，当时决定生下他的时候也纠结了很久，还是罗雪的一句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罗雪说好男人这辈子我们可能遇不到了，等人老珠黄，孤独终老或许就是我们的归宿，如果你不想晚年太凄惨，就把孩子留下，只要教得好，让他成为一个孝顺的孩子，以后养老就靠他了。
可儿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那好，生就生了吧。
于是，小澈安全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从出生到三岁，小澈都是可儿和罗雪共同抚养，谁有空谁就带孩子，所以在小澈心里，罗雪的地位是相当崇高的。
可儿重病托孤，小澈被送到了荷兰，罗雪就不用说了，那是疼爱到心坎里，祝医生也将他视如己出，别的小孩有的他都有，别的小孩没有的他也有，因此，这次回国之前，他是真没想过“爸爸”那种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但一个月前，罗雪把他扔在莫掌柜家门口，碰到小莫莫那天开始，他不得不开始思考爸爸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莫莫老是说他爸爸有多厉害，多神奇，简直像个超人一样。
孩子都有一种攀比心理，小澈没有爸爸可比，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受伤。
当可儿和罗雪告诉他，经常去莫莫家那个红头发叔叔是他爸爸的时候，小澈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不是怀疑她们说假话骗自己，而是把他丢在莫莫家门口的动机很可疑。
可儿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不能照顾他，雪阿姨又把他从荷兰带回来扔在莫莫家门口，然后这会儿钻出来一个爸爸，就算他还不满六岁，也察觉到这是要抛弃他的节奏啊！
他喜欢莫莫，喜欢莫莫的漂亮妈妈，莫莫爸爸呢，还算顺眼吧，但那个跟他一头红发的叔叔，他是真心不待见。
他最讨厌红头发了，因为在国内别人老是叫他“小红毛”，他有名字的好吧，中文名叫云澈，英文名叫richard，随便哪一个也比“小红毛”威风！
今天来到莫莫家，没看到红毛叔叔，小澈心里松了口气，他不会离开雪阿姨和明轩叔叔的，不管篮子阿姨说什么，他都不会去见那个大红毛。
“小澈，阿姨告诉你啊，你爸爸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不信的话，那阿姨带你去看看。”梓潼把巧克力掰成两块，一块塞莫莫嘴里，另一块塞小澈嘴里。
两个孩子坐在客厅的地上玩拼图，小澈半天没找到灰太狼的耳朵，正郁闷着呢，于是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不去。”
梓潼蹲在他们面前，再接再厉哄骗道：“你爸爸会开飞机，家里有好多飞机模型，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我明轩叔叔也会开飞机，飞机模型我四岁就不玩了。”小澈眼睛一亮，灰太狼的耳朵找到了，“莫莫，这个拼完我们玩滑板好吧？”
“好啊，爸爸给我卖了个新滑板，正想试试呢。”莫莫找到另一只灰太狼的耳朵，拼图快要完成了。
“篮子，你别戳我啊！”莫莫抬头瞪着梓潼，“今天戳我好多次了。”
梓潼讪讪地收回手，然后使劲给儿子使眼色，让他帮忙把小澈哄去见夜一，莫莫却耸耸肩，摊摊手，很小大人的做出一个无能无力的造型。
“”面对被大哥改造过，性格突变的小莫莫，梓潼很是没辙，一脸黯然地起身，幽魂一样地飘进了书房，扑倒老爷怀里，凄凄哀哀地控诉儿子的无情。
老爷身体力行的安慰了她一番，之后，梓潼忽略发软的双腿，直接杀到夜一家，轻易放弃，从来就不是她小篮子的风格。
平时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夜一召去的，可这一个星期他电话关机，连老爷有事都只能发邮件。
前几天，她和莫掌柜去医院探望了可儿，看那样子是真熬不了多久了，可儿是愿意将儿子交给夜一的，不过最后又补充说主要还是看小澈的意思，他接受夜一那是最好，如果真接受不了，就让罗雪带回荷兰，继续当他的小拖油瓶。
一听这话，莫掌柜顿时就黑了脸，他家夜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当拖油瓶？！
如此这般，为了拿下掌握了主动权的小澈，梓潼鞠躬尽瘁，各种哄骗法轮番上，但那小子统统不买账！
要他去跟夜一培养培养感情都不配合，梓潼没办法，只有亲自走一趟了。
小澈不肯来见夜一，可以让夜一去见他见啊，山不就我我就山总行了吧。
去夜一家的路上，梓潼和司机兼保镖的威尔说：“张晨被夜一关了一个星期，火气肯定不小，当着他的面，你千万别拿小澈和夜一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张晨已经一周没有出过门了？”
“我猜是的。”
禁锢强制这么重口？威尔立马打电话给雷鹏和月影分享八卦。
去的路上他还贴心地买了点菜送去，“喂，锦华饭店吗，把你们的招牌菜每样来一份外卖送到xx小区xx栋，账单现在就付篮子把你的信用卡号码报一遍给他们。”
等抵达的时候一溜厨师已经手捧餐盘，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夜一家门口。
威尔满意道：“虽然你们做的菜味道一般，但是服务还勉强可以，请继续保持。”
大厨三拜九叩，跪安退下。
梓潼说：“你到现在还没被服务业的同志们打死真是个奇迹。”
威尔说你这样就不对了，夜一那么邪恶都活着我怎么会死呢，说着就握着拳头开始猛砸夜一家的门。
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死人都能被他震醒，三十秒内邻居火烧屁股一样从楼下冲上来抗议，结果话没出口，被威尔眼睛一横，瞬间默默退了回去。
紧接着大门轰然打开，夜一怒道：“你们干什么在这”
威尔收手不及，一拳砸在夜一头上，那惯性瞬间就把夜一砸得四仰八叉倒了下去。
“”威尔收回手，一脸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茫然和无辜。
“你车里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张晨相当自然地跨过夜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如果有无线网卡的话也来一个算了，不用那么麻烦，篮子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想定张去英国的机票，越早越好，我立刻就要动身。这是什么菜？怎么一股大蒜味？我不吃蒜的。篮子愣着干嘛，手机拿出来！”
梓潼摸出手机，双手奉上。
威尔沉默半晌，说：“我是来解救你的，客气点好不好？”
张晨面若冰霜地走出家门，夜一踉跄从地板上爬起来，悲愤道：“晨晨，你和篮子上哪去？！”
张晨头也不回走进电梯，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梓潼想了想，安慰说：“别紧张，我就带他去散散心，你去我家见见你儿子。”
夜一愣了愣，“小澈在你家？”
“是啊，都等你一上午了。”梓潼顿了顿，叹道：“小家伙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就那么坐了几个小时，我看着都心疼。”
“真的？”
“骗你干嘛？”梓潼很有感触地说，“儿子喜欢爸爸那是天性，你看我家莫莫就知道了。”
“那我和晨晨一起去。”夜一穿着拖鞋锁了门就往外跑，到楼下把张晨的胳膊一拎，塞进自己的车里，“小澈在掌柜家等着，我们去看看。”一踩油门就飙了出去。
张晨被这堪比飞人的速度惊得目瞪口呆，“你他妈是去见儿子还是赶着去投胎啊？！”
“你不跟我闹，咱就去见儿子，你要再闹，那咱们就一起去投胎算了。”
张晨怒道：“谁要跟你去见儿子了？！我要去英国！”
“见完儿子我陪你一起去，乖。”
张晨被关在家里生了一星期闷气，早就气得手脚发软，此刻他除了想吐血，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罗雪坐在莫掌柜家附近的咖啡厅里，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不远处拉拉扯扯从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幽幽地问道：“你说，小澈会选择他爸爸，还是选择我？”
祝明轩笑笑，握住她的手，“要小澈自己选，那肯定是选你了，但可儿想让他跟着他爸爸你也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
这种事怎么能顺其自然呢！罗雪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医院的号码，心里顿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了起来，然后她猛地起身，冲出了咖啡厅。
“小雪！谁打的电话啊”祝明轩来不及买单，丢下几百块钱就追了出去。
罗雪赶到抢救室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撤了出来，看到她，轻轻地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前也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罗雪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周围人来人往，嗡嗡的说话声，护士的脚步声，远处孩子的啼哭声，亲人逝去悲痛欲绝的呼喊声所有的声音包围着她，冲击着她。
祝明轩和可儿的主治医生交谈了几句，然后去了病房，十分钟之后，他出来对罗雪说：“进去吧，可儿想见你最后一面。”
罗雪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奄奄一息的可儿，她的眼泪劈里啪啦地落下来，呜呜咽咽地哭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儿慢慢张开眼皮，看到床边痛哭流涕的罗雪，努力地笑了笑，虚弱地问：“我越来越难看了是不是？”
因为化疗，她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脸也瘦得变了形，眼窝深陷，全然不见一丝以前的娇美。
罗雪一个劲地摇头，眼泪还在滚滚地落着。
“小澈呢见到他爸爸了吗？”
“我今天把他送去莫家了”罗雪哽咽着，艰难地说着，“这会儿，大概正和他爸爸一起玩。”
“那就好”可儿安慰地笑了，“这两年，辛苦你了。下辈子咱们要是还能做姐妹，我就帮你带孩子。”
“别这么说，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罗雪握着她的手，泪水无力地滑落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挽救可儿的生命，没人来告诉她，也没有人能告诉她。
慢慢的，可儿开始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感受到握着她的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暖。
“小澈如果不想留下，你就把他带走”呆厅叨划。
“好”
可儿喘息着，用着最后的力气说：“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张存折等小澈大些，你交给他告诉他，那是妈妈留给他的”
罗雪流着泪，无力地点头，她知道，这就是最后了。
可儿轻轻地笑着，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笑容，是欣慰的。
罗雪看着她断气，看着护士将白色的被单拉上来，盖住她的脸，看着她的尸体被推走。
人没了，罗雪依旧站在原地，直到祝明轩走到她身边，熟悉的气息唤醒了她迷茫的意识，她回过头，身子一晃，祝明轩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雪”祝明轩的眼里写满了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没事”罗雪站直了身子，离开他的扶持，向门口走去，“我们该去接小澈了。”
两人走出医院，罗雪先打电话给苏珊，可儿的葬礼，只有她们这些姐妹来操办。
罗雪刚说两句，苏珊就在那边哭得稀里哗啦。
等她哭够了，罗雪才继续说道：“我现在要去接小澈，殡仪馆那边就交给你了。”
挂了电话，罗雪站在台阶上看着祝明轩，“可儿的葬礼之后，我们就回荷兰，带小澈一起走，我不相信那个男人”
话未说完，她突然脸色一变，直接把祝明轩狠狠一推！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祝明轩摔倒在地，爬起来往声音响起的地方一看，瞬间脸色就变了。
只见马路对面聚集了好几个人，都拿着枪，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追。
“快上车！”罗雪把祝明轩一拉，这时身后又一声枪响，路上行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顿时混乱成一团。
“这边！”罗雪把祝明轩头一按，从驾驶座推到副驾驶上，这时候因为位置的问题也来不及选择谁开车了，罗雪直接坐进去一打方向盘，连安全带都来不及系，汽车就像箭一般窜了出去。
医院所在的地方比较偏，街道上人不多，罗雪一脚把油门踩到最底，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两辆切洛基紧紧追了上来。
认出那伙人是顾老爷子的手下，祝明轩头痛地抚额，“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
罗雪猛打方向盘，“顾家的老爷子怕是疯了吧，大街上开枪！”电光火石间一个漂亮的漂移，距离再次拉大。
祝明轩回头看了一秒，皱眉道：“不妙，他们只过来了一辆，另一辆可能上前面包抄了。”
“这附近有个警察局”
“不能去，他们敢当众开枪，已经做好不要命的准备了。你不知道那群人杀人不眨眼，你跑到警察局，他们都能追进去把人弄死了再说”
轮胎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罗雪飞速甩尾，避开左边一辆迫过来的车，因为车身倾斜太大，系着安全带的祝明轩都猛撞上了右边车窗，罗雪却只一偏身，单手把方向盘猛的一轮，汽车立刻呼啸着冲了出去。
“你没事吧小雪？”
罗雪来不及回答，突然之前那辆包抄的车绕到前边，逆向行驶一路压来，紧接着车窗伸出一支散弹枪。
祝明轩厉声道：“趴下一一一一”
两人同时一低头，碰的一声巨响！
行驶的速度加子弹的威力，车前窗顿时整块碎成了渣，哗啦一声完全垮塌下来，因为惯性的作用淋了两人一头。
祝明轩把玻璃渣一抹，怀里的手机终于连上了宫泽的号码，在这危急关口他甚至都来不及说声喂，直接对着手机吼：“我们在湘南路中段被顾庆堂追杀！我没带枪，你他妈快来！”
玻璃雨实在壮观，哗啦啦如同暴雨的声音阻断了信号传输，好半天祝明轩才从手机里听见宫泽的声音，“十分钟内过去！”
宫泽是顾焱派过来的，只是来了临东市一个多月都风平浪静，他便放松了警惕，当回国度假了，所幸他此时就在附近，在一个美少年的腿上躺着看电视，否则等祝明轩再打电话去临东市的据点，再临时调人来，别说火力够不够，光从速度上来说，等人到的时候他跟罗雪就已经能进火葬场了。
祝明轩一边把头埋在车座下，一边艰难地打电话，又跟临东市的一个联络人要了火力跟车辆，联系好路线，约好在湘南路尽头设置车队进行拦阻。
这几分钟里罗雪一直在飞速转弯，每转一下祝明轩的头就要撞一下车门。
好不容易布置完毕，祝明轩把电话一挂，“小雪你没事吧？”
罗雪仿佛说了句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你没事吧？小雪！小雪！”
罗雪面沉如水，说：“我没事。”
祝明轩一开始吓得要死，要不容易松了口气，结果迎面那辆切洛基疯撞过来，瞬间就到了眼前。
“小心一一一一”祝明轩话音未落，罗雪一个干净利落的打横，瞬间从大路冲上人行道。
祝明轩只觉得车尾被猛的撞击一下，瞬间他整个人都弹起来了，然而紧接着汽车就绕过了切洛基的撞击，从人行道上兜回大路。
罗雪连个停顿都没有，落地瞬间飞驰而去。
祝明轩突然喝道：“低头！”
罗雪条件反射一躬身，与此同时车后窗哗啦巨响，祝明轩后脑一凉又一热，他顺手一摸，满把血，幸好头骨还完整，弹片擦过他后脑之后深深钉进了车门。
“小雪你还好吧？小雪！”
“我没事，你看前面。”
祝明轩抬眼一看，只见大路尽头停着一排车，为首还站着几个人，他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自己人，往那边开，快！”
罗雪油门踩到了极限，汽车疯狂的撞飞了路障，瞬间压到车队面前，几个人飞速倒车为他让出路来，紧接着几辆路虎油门轰响，以一种骇人的同归于尽的势头狠狠撞上了那两辆切洛基。
马路上爆发出惊人的轰鸣，瞬间切洛基油箱爆燃。
祝明轩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拉下车，随即后脑伤口被紧紧堵上，他们这辆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祝明轩也不顾阻拦，回头就去拉罗雪，“小心点快出来！”
罗雪却紧紧握着方向盘，虚喘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祝明轩，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那一刻，她眼睛亮得不正常，简直让人害怕。
“小雪你干什么？你快下来！你”
罗雪喘了口气，抬手紧紧捂住腹部，起身踉跄了一下。
她站起来的时候，只见腹部位置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祝明轩瞬间就疯了，一脚踢开扶着他的人，冲过去就把罗雪连拖带抱弄出车厢，“叫救护车！快！快一一一一”
他声音简直尖厉得变了调，连宫泽听了都毛骨悚然。
“安静点，安静点，明轩”罗雪连连咳嗽好几声，但嘴角只呛出来一点血星，“没关系的没关系”
祝明轩拼命堵住她腹部出血口，颤抖着问：“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吗？”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当时都没感觉别怕，没关系”
祝明轩全身上下颤抖得厉害，“你坚持住，去医院我就给你做手术，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你不要急”罗雪断断续续道：“别让我说太多话，影响抢救。”
祝明轩紧紧压住罗雪腹部的伤口，然而血还是在涌出来，很快水泥地面都浸了一层鲜红。
“如果我不行了明轩，你抬起头来听我说。”罗雪费力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托起祝明轩的脸。
这时她脸色苍白如纸，疲惫里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我不行了，我的遗产，全都留给小澈他要是不想留下，你就带他回荷兰”
祝明轩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明轩，其实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咳咳咳咳咳！”
肺里的血呛到喉咙，罗雪咳得几乎痉挛了，咳声却非常微弱。
祝明轩紧紧抱住她，把脸贴在她冰凉的颈窝里，只听她喃喃地道：“别哭，明轩，别哭”
她意识有些恍惚，慢慢的把头偏转一个角度，嘴唇贴在祝明轩头发上，就仿佛最后一吻，“明轩，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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