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谢谢你，曼子

    林宇峰咬紧牙关，终于把自己的藏在心里好久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两眼放光，心情酣畅。是那种压在胸口的巨石被搬开的酣畅。你来硬的，我和你有硬的。你来软的我也不怕你，老子憋着这口气很多时候了。

    应该说，林宇峰的话起到了威慑的效果。但是林国栋并不想轻易认输。他发现，利用激将法或者请君入瓮的办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而林宇峰，已经被一连串的谋杀袭击刺激的什么都不顾了。

    凡事过犹不及，那个把字条贴到林宇峰父母骨灰盒的馊主意，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出的。气是出了，但是效果呢？

    林国栋有些沮丧起来。

    林国栋威胁说：“那你是打算一条路走到底了？那好，姓林的，我就和你奉陪到底。我是个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我是清楚。你做事情根本不择手段。你拿这个来吓唬别人可以。再拿这个来对付我，我告诉你，老子不吃这一套！某些人在溶洞里装神弄鬼，在陈家工厂里装神弄鬼，在水产公司的网箱里装神弄鬼，最后还不是一一被踢翻在地？你别顾虑，直接就放马过来。黑我的人必被人黑。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下三滥的手段，只要学没人不会。”

    “我x你妈的。反了，反了！个王八蛋，你就等着扑街吧！”

    林国栋骂完，并没有起身攻击林宇峰。而是把面前的高脚杯连子带酒一起摔在地上了，然后拂袖而去。

    随着一声爆裂的摔门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林宇峰赌气一般，抓起面前的猪蹄儿再大啃。黎曼则坐在对面捂起脸开始哭泣。

    房间里没了林国栋，气氛似乎放松了一些。至少那种尸体般的腐臭气息消失了。林宇峰拿着猪蹄儿走到窗户前一推，让夜晚的冷空气飘进来。

    “你别哭了。我们和他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无法调和。我这么多次被人谋杀袭击，难道我不知道背后的黑手是谁吗？再说，靠别人施舍来的和平也不会长久。我们这边按兵不动，他倒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听他的我们就是奴隶，他是主人。你如果能想通这个，就不会再哭了。”

    “你怎么那么确定，都是他干的？”黎曼看看林宇峰，可怜巴巴的眼神。

    “不是他还有有谁呢？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实力？有这个仇恨？把‘男小三’的字条贴到骨灰盒上去！”林宇峰一连串的发问，让黎曼哑口无言。

    “别哭了。你回去直接起诉离婚吧。与其头上顶着一把德摩克利斯之剑，不如叫它落下来。也许它的效果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可怕。”

    林宇峰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黎曼的肩头。黎曼身体颤抖着，直接靠在林宇峰身上。

    “很多事，与其消极等待，不如以进为退。大不了从头再来。对这个人，你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他做下的那些事儿，够枪毙十回的了。”

    林宇峰从黎曼身边走开，从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走开，我们也不能浪费了这一桌好饭菜。来，接着吃。”林宇峰说罢也不等黎曼，自己就开始大吃大喝。

    黎曼呆呆地坐着，就是知道哭。林宇峰知道黎曼的哭泣，不只是为了今天晚上这个乱局。而是在哭泣自己可怜的命运。这么多年她虽然外表光鲜，可一直是生活着林国栋的阴影里。几乎不敢越雷池一步。战战兢兢地走到现在。就在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黎曼也没想到要和林国栋分开。

    年久日深，黎曼甚至习惯了林国栋的存在。这似乎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感觉了。能和林宇峰保持地下情，就是黎曼的真实想法。可是看看今天，两个姓林的已经彻底闹翻了。黎曼自己的算盘也彻底落空。

    不管黎曼是不是承认，她也已经习惯了当高官儿媳的那种感觉。她可以偷情，甚至敢冒天大的风险生下这个孩子。她也是算准了林家的态度，才走钢丝一样把事情做了。而当她听到林宇峰所说的，林国栋做下的那些事儿，黎曼最初心里是恐惧的。

    可是现在当一切将近真相大白，黎曼的心里其实又受不了。

    林宇峰的心里也有些不可承受之轻。他把盘子里的猪蹄儿都吃光了。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着眼皮红肿的黎曼心生爱怜。不管怎么说，黎曼都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一个和她在一起生活，每天就有阳光的女人。可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有点咫尺天涯的疏离感觉了。

    在林宇峰的眼前，黎曼拿过一个空酒杯来。她倒上了半杯红酒，仰脖子大口喝完。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一间寂寥的房子。

    丢下林宇峰一个人，他就在酒桌前喝光了那一瓶酒才离开。没想到的是一下楼才知道，林国栋和黎曼没有一个人支付餐费。最后林宇峰不得不刷银行卡支付了饭费和摔坏酒杯的赔偿。

    坐在归去的出租车上，不知道怎的，林宇峰也慢慢地泪流满面。这是为自己，也是为黎曼。同时他又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挡在林宇峰面前的那一层迷雾消失了。接下来的就是刀对刀枪对枪的正面搏杀。这不是林宇峰所愿意的，他实际上是被形势逼到这条路上来了。

    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林宇峰吐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反应快，都差一点吐到白花花的床单上。

    对着卫生间里的马桶一阵狂吐，最后连酸酸的胃液都吐了个干净。林宇峰虚弱得不顾形象地坐下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人生最大的考验即将来临。

    大不了，老子再回去当保安。大不了楚天燕出于愤慨离开自己。所有的这些都是自己给自己埋下的雷，最后也只能是自己去趟了。

    一直到吐得腹中空空，林宇峰才勉强挣扎起来。把马桶里的污物冲走。来到房间里，头晕眼花的林宇峰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泡茶。

    第二天早晨醒来，林宇峰的头还是生疼的。只是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没有了。林宇峰爬起来，先洗了一个温水澡。因为昨天晚上的呕吐折腾，实际上也是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所致。林宇峰有些虚脱，几次差点晕厥。

    来到床边之后，林宇峰看了看时间。他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中午，而且多多少少有些发烧的症状。

    一个人一旦清醒了过来，林宇峰就有立刻被现时压力笼罩住了。他不知道林国栋要采取什么手段修理他，也不知道黎曼今天会做什么。刚才林宇峰已经看了自己的手机，没有一个未接电话。

    也许，离开黎曼林宇峰虽然痛苦，但还可以承受。可是一旦自己的领导和同事，简爱国，郝鹏，甚至还有位高权重的李垂楠，他们一旦知道了自己和高官儿媳偷情，并有一个私生女的事情，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

    还有楚局长和陆科长，还有自己的爷爷、叔叔，自己的亲人。他们一旦都知道了林宇峰做下的那些有辱门风的事儿，他们还会原谅他吗？

    最要紧的是楚天燕，林宇峰都害怕楚天燕听到这些消息，会不会想不开去自杀。

    过去有一句话，叫作自绝于人民。林宇峰觉得黎曼的事情一旦引爆，他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的问题。假如黎曼，或者楚天燕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林国栋以后在十八层地狱，那他林宇峰就该在十七层。

    这种可怕的，让人不敢设想的后果，让林宇峰痛不欲生。他真有一种百身莫赎的危机感。养痈遗患，这就是典型的剜肉补疮后的养痈遗患。

    追悔莫及啊，就算是一个人年青的时候，有些错误也是不能犯的。就是在这个时刻，林宇峰做好了和林国栋同归于尽的准备。

    实在不能为自己的罪责偿付，林宇峰只能拿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拿出自己的一条命来赎罪了。这个他已经想好。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林宇峰却不想吃任何东西。他想的是下面立刻就要面对一个危机。他要怎么向简爱国来汇报和林国栋见面的情景。

    前面的几次汇报，林宇峰都绞尽脑汁，避免把黎曼牵扯到里面来。现在，他必须要有个抉择的过程了。说好的一起跳粪坑。可是那个粪坑臭气熏天，想跳就能跳进去吗？那种自我侮辱的感觉，并不比在战场上被敌人一枪打死好受。

    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林宇峰才下楼去吃午饭。今天是个好天气，云淡天高，和风缠绵。院子里居然有好几个住客在溜达。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吃过饭了。从他们的举手投足看，这应该是外地公安机关来深圳出差的。

    林宇峰从他们身边走过，他想先吃饭，然后再到外面去买点治发烧的药品。

    餐厅里吃饭的人有三五个，有人看着他面熟，还笑着点了点头。林宇峰喜欢吃肉丝炒米粉。就要了一份，然后是一碗冬瓜猪肺汤。吃了喝了，身上那种要打摆子的感觉才少了许多。

    再来到院子里，那几个遛弯的人已经乘坐一辆车出去了。林宇峰就走到那棵大榕树下坐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滚雷压顶的焦灼感。就像是一场战役一样，前面的小打小闹都是序幕。下面才是真正的考验，闹不好就是个血雨腥风。

    林宇峰坐在榕树枝上，把下嘴唇咬的生疼。他给自己打气。决不能在重压之下先自我否定。他林国栋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的毁灭之日已经是不远了。老子下面，哪怕没有公安机关的支持，也要把你王八蛋的案子查到底。

    坐着歇息了一会儿，林宇峰起身要到街上去找药店买药。当他步行到那个胡同一半的时候，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现在个时候，不论是什么人打电话来。对林宇峰都是一个莫大的安慰。他太想和人说说话。

    电话是黎曼打来的。

    林宇峰赶紧躲到了墙根下，接这个电话。

    “喂，你在哪里？”黎曼上来就这么问。

    林宇峰只能回答：“我在我住的地方啊。有些感冒了，出去买药。”

    “我告诉你，林国栋已经走了。他是连夜离开的。”

    “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应该是回广州去了。他的公司就在那里。”

    “奥，我们和他的冲突就要拉开序幕了。我准备和他一起跳悬崖。曼子，你也知道，我们如果继续委曲求全，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了，所以不如勇敢面对。”

    “你听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主意。我们一定要咬死，两个人之间没有婚外情。而是我借用你的精子，进行的试管受孕。你听明白了吗？这件事，一定要咬死。假如，不成功，我也不能拉着你跳到粪坑里去。要跳也是我来跳。我们俩保住一个算一个。这样的事情，无非是名誉受损，并没有触犯法律。只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同妻。他们也会同情我的。因此，你一定别压力太大。”

    “但是，所有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都采取一种中立的态度。既不帮你更不会帮助他。他现在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当初，他，他们一家人对我是很不错的。如果林某人真的像你说的，有严重违法行为。那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曼子，难得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林宇峰这一会真的对黎曼肃然起敬了。

    “如果纸里包不住火，我就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我不想给一个基佬生孩子，可是我又很渴望做母亲。一切都是我勾引你，你是受害者。”

    “曼子！”

    “你别这么傻，既然他把我们逼到墙角里。我们也要设法自救。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我把责任揽过来。这样我们才会有机会脱困。同时摆脱掉道德上的污点。取得公众舆论的谅解。这个里面的扣子你能够理解吗？”

    黎曼毕竟是个律师，真正冷静下来。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是超过林宇峰的。黎曼在这个事件里，应该是被人同情的一个。只有她把所有的责任揽过去了，那么背负男小三污名的林宇峰所收的冲击才会减小。这样，林国栋作为一个戴上绿帽子的，理应被同情的丈夫形象，就会大打折扣了。

    经过黎曼的一下点拨，林宇峰顿时有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一个瞬间，他的头昏脑涨似乎减轻很多。有一股热热的气流从丹田之间缓缓上升。

    “我已经理解你的苦心了。我谢谢你，曼子。你也是我心爱的那一个。”林宇峰有些口不择言了。

    “好听的话，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已经决定把手里的案子转给洪师兄了。你不是还欠他的律师费吗？要不你过来结了。我们再见一面，我就要带着囡囡回苏州去了。我要看看林国栋下面有什么招数，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提出离婚。”

    接完电话，林宇峰没有去药店买药，他是直接出门奔地铁去的。关键的时刻，还是这个女人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林宇峰必须去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