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决绝

    林宇峰心情复杂地陪着陈冰出门去逛街。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决心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闲事了。这社会太复杂，人也太复杂。可是他也不是个小孩子，起码的社会经验还有。昨天夜里的事儿，只能算是碰巧了。

    可是这件事儿也让林宇峰明白了一个道理，许多事物只看表面是不成的。或者那个痛苦哀求的女孩本身是无辜的，那个表情一点也不像个毒贩的样子。也可能是被她男朋友连累了吧。

    脚下的这座城市不久前还是个叫中甸的县城，改为香格里拉之后，整个的精气神都和县城有些不同了，显出一点超凡脱俗的气息。

    陈冰在前面一拽一拽地走着，不时回头看看林宇峰，再嫣然一笑。好像是在嘲笑他什么。林宇峰面无表情，只看着四周的街景，和天空的蓝天白云。如今在中国，蓝天白云也成了奢侈品了。

    跟在陈冰身后，林宇峰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现在他手里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为了避嫌他不敢也没机会上网。下面的事情怎么办，除了见机行事，林宇峰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人生不满百年，常怀千岁之忧。但是路选择了就必须走下去，不论到达目的地后面临的是什么。

    前面就到了这座城市的中心商业区。人员往来也多了起来，有不好身穿藏装的男女在林宇峰面前走过。但更多的则是些外地来的旅行者。都冲着这纯天然的蓝天白云来的。

    林宇峰看着陈冰要迈步进入一家藏餐馆，他赶忙追了过去。

    “我要吃川菜，别的口味我不习惯。”林宇峰拽着陈冰的胳膊，郑重其事地说道。

    陈冰站住了，她带着奇怪的笑容问林宇峰：“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习惯？川菜也不是你一生下来就吃的吧？”

    “我不管那么多，现在我想吃的就是川菜。麻烦你迁就我一下。”此刻林宇峰绷着脸，没有一点笑模样。

    “那你怎么不迁就我一下？”

    陈冰脸上的表情迅速晴转阴了，她想发脾气。正在这时候，陈冰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她只好甩开林宇峰的拉扯，走到旁边去接电话。电话里陈冰讲的是广东话。

    林宇峰在广西当兵，他的上铺就是佛山人。因此他基本是可以听得懂广东话的。只听陈冰说道：“好，好，我知道了。后面的事儿我不管，我只管眼前。我住在哪里，那不能说。那好，我听你的了。咱们三天之后就在那里见面。”

    陈冰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她用京片子说：“吃完了饭，咱们不在这里住了。要赶紧走。”

    “去哪里啊，这跑了一路，总得歇歇吧？”林宇峰装作不满地牢骚道。

    “去哪里你不要问，到了就知道了。这个时候看得是你的忠心，说真的我对你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要不，我们在这里分手也行。你别跟着我了。跟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爆炸了？不但要炸死我，还会炸死我们一群人。”

    陈冰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点决绝了。不知道，刚才那个莫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又说了些什么。居然让陈冰改变了和林宇峰一起出走的主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都跟着你走到这里了。你叫我去哪里？”林宇峰犹豫着问道。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跟着我不安全。我忽然觉得我爸的话是正确的。你现在要出卖我，没有问题，这是我咎由自取。”陈冰眯起眼睛打量着林宇峰。或者说俯视着林宇峰。

    林宇峰立刻感到了无形的威压。

    事情一下子急转直下，让林宇峰不知道变故从何而起。刚才的电话应该是有人约陈冰三天后，在什么地方见面。但是从说话的口气来看，打电话的人并不是陈冰的父亲。

    那是谁呢？

    “我都说了，要出卖你的话，也不必等到现在。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你到哪里我到哪里。”林宇峰不得不心情复杂地这么说。

    “你说的是实话吗？”陈冰咄咄逼人地问道。

    “是实话。”林宇峰低下头说道。

    “得了吧，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我也担惊受怕。我就不知道我是去了哪根筋，鬼迷心窍非要喜欢你呢？喜欢我的深圳男人可以排成队。”

    “筋的事你问我，直接问错了对象。你该去问问麻建兵。”林宇峰刺道。

    “混蛋，怎么扯到麻建兵那里去了。我分分钟都能把麻建兵这孙子给灭了！”陈冰愤愤地说。

    “这么多年了，你要灭早就灭了。现在发这恨有什么意思。”

    陈冰笑了，她说：“走，前去吃饭吧。吃完了饭休息一下，下午再走。街上吵架叫人笑话。”

    这一次陈冰没有执拗，而是顺从林宇峰的意思去了一家川菜馆子。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全程没有话说，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林宇峰想的是，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半途而废。陈冰的心思现在大概是怎么摆脱林宇峰了放单飞了。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决策的时候就糊涂的，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而男女感情这类事儿，现在看来，真的是脆弱异常。怎么能因为一个莫名的电话一下就改变初衷呢。

    然而要是真改变了，那就不是几句话能回心转意的了。特别是对女人来说，更是如此。

    匆匆吃完这没滋没味的饭，两人往回走就拉开了两米的距离。不复刚才胳膊牵胳膊的亲热劲了。距离完全是无意中拉开的。心的距离远了，肉体的距离就会更远。

    一路走林宇峰一路想。这一次自己如果再失败的话，那他是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了。如今连李四亮也踪迹皆无。

    而唯一剩下的一条路，林宇峰不屑于去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缠着陈冰。这样子似乎有些无赖，不是男子汉所为。

    林宇峰并不知道陈冰现在的手机号码，但他可以肯定这号码和陈冰的身份证一样，都是属于不相干的人。这样做可以很好地避免被监听。

    不过陈冰在这个时候要摆脱林宇峰，虽然有些出其不意，也等于是把林宇峰从道德困境里解救出来了。也许林宇峰代表的是正义，但是目的的正义不能放任过程的龌龊。

    这个做人底线对林宇峰来说，是绝对不能破的。一破了就等于失去了做人的基本尊严。

    回到旅店的房间里，陈冰坐在沙发上开始泡茶。看她的表情，似乎也变得十分轻松。林宇峰知道，陈冰选择脱离自己的组织和他在一起，是承担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现在她忽然地想通了，心中豁然开朗，这对他们两个都是好事。

    “过来喝茶吧。别杵着了。男子汉要有个男子汉的样子。谁都不会想到，当年不食人间烟火的林二傻子，如今成了美女眼里的香饽饽。

    ”看林宇峰站着发呆，陈冰已经泡好了茶。此时的陈冰像是解脱了一样，长出一口气，再调侃。

    林宇峰对这种无聊的调侃毫无兴趣。他觉得这也能理解为讥讽。但他还是过去坐下了。

    “咱们聊聊。等会休息一下，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给你留下一些钱，足够你回家的了。至于你回去怎么说，自己考虑。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不会在这时候出卖你的女人的。她数次救你的命，也算对你恩重如山了吧？”

    陈冰端起茶壶，轻轻给林宇峰倒上了一杯茶。

    “至于你爷爷被人袭击的事儿，我觉得不会是我父亲找人干的。我们也搞不清楚你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心思去搞这些。所以请你放心，我们一群人我可以保证，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老人。你还是要想想，你是不是有别的对头。”

    陈冰所说的这些话让林宇峰有些泄气，但他也认为并非没有道理。缘分到此，自己要是此时死皮赖脸地纠缠，会叫这女人看不起的。

    “好吧，只要你能和你父亲说，保证不骚扰我的家人。我不想违拗你的意思。钱不钱的，我自己可以解决。只要你把我的钱包还给我。我欠你的情，恐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了。”林宇峰软软硬硬地说。

    “林宇峰，实际上你不是个没本事的人。当初我选择在你的联系人里消失掉，就是为了不连累你。可是阴差阳错，你又送上门来。这事儿你别怪我，我也不怪你。毕竟当初你不知道调查对象会是我们。我的父亲是个性情达观的人，为了不让我伤心，同意放你一条生路。而希望你能投桃报李，不再和我们为敌。”陈冰娓娓道来，先把自己放在道义制高点上。

    林宇峰沉默着，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却是那种能苦到脏腑里去的苦丁茶。印象里，陈冰是从不喝这种茶叶的。

    茶水很苦，但林宇峰强忍着咽了下去。然后他就命令自己开始喝第二口......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这个人有资本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作为刑警你不合格。”

    “我不是什么警察，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要为我的家人讨回公道。”

    “可是你找错了对象！我们没有动过你的家人半根毫毛。你还是再想想，在外面是不是招惹了谁家的花花草草。动了别人桌上的奶酪，人家不正大光明地整你。只好来黑你的家人，叫你老实一点。”陈冰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这个瞬间，林宇峰仿佛是被人戳中了软肋，他不敢抬起头来和陈冰对视。

    林宇峰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他略想了想说道：“阿冰，你不必多说了。我现在就离开，我的手机和钱包，能否还给我？”

    “钱包可以给你，手机不行。虽然我知道如今你想打个电话，是分分钟的事儿。可是我还是不能给你。我只是希望你能自重，保住做人的起码尊严。”

    陈斌‘大义凛然’的话，倒像是林宇峰成了做坏事的罪犯一样。这样，在整个的气势上林宇峰就成了接受审判的一方了。

    林宇峰想反驳，绝不知道怎么去反。归根结底，是他受人家陈冰的恩惠太多。这使得他无法理直气壮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要想跟进，他必须另辟蹊径。

    陈冰这条路，随着她的态度反转，已经是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