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林老板不动声色找人跟踪阿勇，最后把他和阿美赤身裸体地堵到了床上。阿美为了自保，只好向林老板哭诉说是被阿勇强暴的。当着林老板的面，阿美十指伸开，把阿勇抓了个满脸花。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变故一来，这脸翻得比翻书都快。”

    “林老板，是不是也吸毒？”林宇峰问。

    “是啊，他可能还贩毒呢？只是我没有证据而已。”

    “这几年，珠三角的毒品犯罪十分猖獗。随便什么人都没搞到摇头丸一类。”林宇峰似乎想在阿芳这打听一点信息。

    “说林老板贩毒，我可能是胡说。但是尧哥这些人则是典型的贩毒团伙。连吸毒带贩毒，因为有保护伞，无人动到他们。”阿芳的话终于让林宇峰想起尧哥的真面目。

    “你先说阿勇吧。”

    “阿勇被林老板找人一顿毒打，赶出来了。他除了落下毒瘾，一无所有。之后，阿勇就又回到我的身边。那时候我依然不知道他是在吸毒。他有伤，我就叫他在家里带孩子，我出去上班。我刚成功地考到了会计证。”

    “可是没想到，阿勇这个猪狗为了拿钱卖毒品，居然丧心病狂卖了我一岁的可爱女儿。还跟我说是不小心在超市被人抢了的。”

    阿芳讲述到凄惨的时候，禁不住声音颤抖。

    “我就报了警，发疯似的到处找孩子。然后孩子居然找到了，被警察找回来的。原来是做父亲的把女儿卖了。”

    “然后我知道了阿勇已经是个瘾君子。我彻底的绝望了。可是为了孩子，加上他写血书发誓彻底戒毒。我还天真地原谅了他一次。毕竟当初他能牺牲自己上大学的机会，陪我出来打工。就为这，我也欠他的情。当然，当地的警察也来做工作。叫我配合挽救阿勇。我心一软，就同意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我对阿勇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没下狠心。却狠心地将我可怜的女儿丢进了一家野鸡幼儿园，还是全托。我要去上班挣钱，阿勇则被送进了戒毒所。再后来，我女儿就出事了。在幼儿园里被开水严重烫伤。我走投无路，只能开始卖身给孩子筹钱手术。开始是那个林老板假仁假义，乘人之危迷奸了我。我也无所谓，反正给我钱就好。”

    “阿勇出来了。老实了一段时间，依旧我行我素。我们俩索性就开了夫妻店。他拉皮条，我卖淫。可是我卖淫的钱都被这个混蛋拿去吸毒。我孩子的脸上却留下了永久的伤疤。有很多次，我都想找个黑道的嫖客干掉这个畜生。但是没有等我物色好人选，阿勇就死了。是被杀的。我是在他失踪多日之后，才知道他被人杀死在一栋烂尾楼里。当时情景似乎是，在毒品交易的时候他和另一个他的毒友，拿假钞票骗人家的白粉。被识破后杀掉了。”

    “这种人，死了好。活着只有继续造孽。”林宇峰一腔愤恨，脱口而出。

    “阿哥，你说阿勇这个人，算不算一失足成千古恨？很多人还说，因为我的命硬克夫克女。骂我是个扫帚星。我不辩解。阿勇死后，我就把他的骨灰盒和女儿一起送回了苗寨。带着孩子，我无法生存，孩子也无法生存，更别提找钱治伤了。可怜我的女儿，在没烫伤之前，是个多么漂亮乖巧的小姑娘。现在胸口，肩头和右脸上全是疤痕。为了怕孩子不让我走，我哄着她喝了安眠药。然后我特地选了个黎明时分，把熟睡的孩子和他父亲的骨灰盒，连同一封短信，裹在一个大包袱里。放在我公婆的大门口。”

    “阿哥，我作为一个女人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过了好久后，我才辗转打听到我婆婆收下了儿子的骨灰盒，和孙女。我才稍稍放了心。此后我就开始心安理得地做婊子，给我苦命的女儿攒到一笔整容的钱。”

    “是毒品害了你。”

    林宇峰咬着下嘴唇，他慢慢地想起那些围绕在陈冰身边的冤魂。如果那些幻象是真的，那里面肯定也有阿勇吧。

    阿芳说：“你这么说也不算错。虽然阿勇是选择自己堕落的。但是没有这个毒品泛滥的环境，阿勇也不会走到被人乱刀分尸的地步。他曾经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对爱情也曾经坚贞不二。阿哥你说说，我所遇到的是不是世间最凄惨的事？有好几次，阿勇直接拿我的身体去换毒品。他怕我收钱，就先骗我喝有安眠药的水。然后，他就一边看着嫖客搞自己的老婆，一边在一旁有滋有味地吸毒。”

    “你别再说了！”

    林宇峰狂喊了一声，吓了正在回忆的阿芳一跳。沉默了一下阿芳才说：“我知道我说出这些，一般人都会受不了。所以人家不问我，我从来不说。我就是变成祥林嫂，又能怎样呢？谁会因此多给我一块钱吗？”

    林宇峰彻底沉默了，联想着刚才的噩梦和面前的阿芳，整个社会的阴暗面都覆盖到了他的心里。他需要作出思考和抉择。

    “阿芳，你这样。不要再继续这种工作了。这种工作不能叫工作。因为你每天接触的基本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你要靠赚这些人的钱去给孩子治病，差不多是饮鸩止渴。我自己，对性工作者虽然不歧视，但也绝没有好感。我劝你的话，就是这一句。听不听在你。”

    林宇峰心情复杂地劝说。其实他知道，劝这类人回头是岸，是很困难的。一个是她们已经彻底麻木，另一个则是这些人习惯了这种不劳而获的生存方式。干这一行，名声不好，但每月赚到的钱却比工厂上班多好几倍。

    “阿哥，我要是听你的，你会给我指一条明路吗？如果能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阿芳说的信誓旦旦，让林宇峰心下踌躇。可是他有什么力量帮这个女人呢？

    想了一下，林宇峰说：“明路其实不用我指出，你自己就知道。只是这一条明路不好走而已。阿芳你不会以为我是个老板吧？我不是。我也是给人打工的。”

    林宇峰本想和阿芳说出自己和陈冰的不伦之情，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要是这样一说，那他林宇峰和名裂身死的阿勇还不是一丘之貉吗？

    阿芳是个多情的女人，虽然身在风尘，但她还有一颗不死的爱心。

    林宇峰不禁苦笑了，为什么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这样的女人？多情却遇人不淑。

    无论如何，林宇峰都想为阿芳做点社么。要不就这样离她而去，那今天晚上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那他怎么才能帮到阿芳呢？他必须想一下。以后阿芳会不会在了解了自己的情况之后，反过来鄙视自己？

    本质上，除了还没有学会吸毒，林宇峰已经奔跑在阿勇的覆辙里了。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背着污名，带着这样的心结，他走到哪里都不会心安。

    再怎么说，毒品都是害人的东西。假如没有吸毒这回事，阿勇即便是被人痛打，也还有痛改前非的机会。当他染上了毒瘾之后，就彻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陈冰对他有痴情，不代表她会对所有的人都含情脉脉。她做的这一行只会产生千千万万个阿勇和阿芳。是该下地狱的罪行。林宇峰记得，在自己的噩梦里陈冰的父亲是在火狱里受苦的。实际上这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