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车出了马尔康城之后，天渐渐地亮了起来，而且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陈冰左顾右盼的，心里十分高兴。她居然拿出自己的手机，从里面调出女儿小尾巴的照片给后座的两个人看。

    “喂，你俩看看，我女儿长得像谁？像我还是像他呢？”说这话的时候，陈冰在意地瞟了一眼林宇峰。林宇峰轻轻咳嗽了一下，不动声色继续开车。这条路不算宽，往来的车辆却不算少。加上周围山峦起伏，要小心滚石一类，还真的要谨慎驾驶。

    “姐姐，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啊。女孩子长大了一般都是随父亲的，现在吗，我看这小丫头长得像你得多。脸型嘛像何哥，基本是综合了你们俩的优点了。”其实何远大很会说话，不知不觉间奉承了陈冰。

    陈冰从何远大手里接过手机，又自己端详了一下，有些得意地把手机从林宇峰面前一晃：“你自己看看，女儿长得像谁？”

    林宇峰看了看陈冰脸颊晕红的俏模样，无声地笑了。霎时间一种很温暖的东西流过心田。大家在祝愿别人的时候都喜欢说：祝你美梦成真。 他也很想对陈兵说一句，祝你美梦成真。

    “说话啊你！”陈冰有些急躁了。

    “像你得多。没有你这个大美女，怎么生得出小美女呢。”林宇峰开着车子，终于想出一句奉承人的话。

    “就是，算你识相。我的女儿，怎么会丑呢。”陈冰到了这里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天气越来越好，陈冰便不再说话，开始左顾右盼地看起沿途的风景来。一般看一边在和马琳琳讨论着，她们都是信佛的人，都对藏传佛教的各种理论充满了兴趣。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几乎完全无视了身边还有两个男人。

    五明佛学院终于到了。在这川康高原的苦寒之地，居然一下子出现了这么一大片的建筑物。红墙红顶，蔚为壮观。

    林宇峰和别的旅行者一起把车子开到山脚下一个停车场里。然后大家下车一起往山顶上爬。据说那里有个观景台。

    林宇峰边走边看到，山谷的上空有个十几只秃鹫在展翅盘旋。它们是在等待每天的天葬吗？等一会，一定要去天葬台看看。感受一下藏人舍弃残躯的安然。

    这一仪式总是暗合了佛经说的：佛在过去世曾经施舍自己的身体，舍身饲虎，舍身饲鹰……

    在佛教徒眼里，身体不过是个臭皮囊而已。身体的唯一作用就是一个修行的媒介。

    观景台上，很多人兴奋的喊叫。在大家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坳。五明佛学院就坐落在山坳的中间，四周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寺院是一排一排的修行者所建的木屋。红墙红顶，像火柴盒一样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看上去十分震撼。

    有人拿出单反相机到处拍照，有人在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陈冰则是后者中的一个。

    林宇峰一招手，何远大会意地贴过来。

    “走，小何咱们到那边去抽支烟。”

    “这不大合适吧？你看看姐姐，啊不，嫂子她那么虔诚地祷告，你在她后面抽烟，万一被发现了，那可不大好了。这日子对她们来说，那可是很神圣的。”何远大一说要抽烟，又有些犹豫的样子。那边他的女朋友已经在到处拍照片了。

    “没事儿，这里是荒山野岭。咱们又不是到寺院里面抽烟，是不是？你看那边，都有个垃圾桶，这说明这里是允许丢垃圾抽烟的。”林宇峰自作聪明，把何远大拉到了一个稍稍背风的地方。

    何远大掏出烟，俩人一人一支点上。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抽烟的林宇峰这个时候特别想抽一支。

    “何哥，你不信佛啊？我也不信。来这里纯粹是陪绑来了。”何远大抽着烟有些心烦地说。

    “我是不信佛，但是我不反对别人信。比如阿冰，我那老婆。按说啊，远古时代佛陀诞生在印度，印度人的佛教徒应该最多才是。可是现在呢，那里却是宣传众生平等的佛陀最不愿看到的种姓制度，顽固存在的地方。看看，那些皮肤黝黑，眼神呆滞的贱民。我就觉得这些人就是落进了一个大因果里了。用现世的苦来换取来世的甜。可是来世在哪里呢？”

    “就是，我也觉得这有些飘渺无际了。如来佛祖生在印度，传教在印度。印度人可是他如假包换的老乡啊。按咱们中国人的说法，人哪里有发达了不照顾一下自己的乡党呢，是不是？”何远大笑着说。

    “因果之义，不是得道高僧不能窥其真迹。你看这山脚下，这么多的修行者。他们就是来破除心中无明的。我们这些人和佛门无缘，却也知道尊敬这些为理想献身的修行人。”

    林宇峰叼着烟卷还在那里高谈阔论，冷不防看到何远大的脸色不好。他也心知不好，随即嘴上的烟卷就被猛一下拽走了。林宇峰看到了陈冰怒容满面的脸。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成器？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乱抽烟！除了你俩，你看看谁抽烟了？有病！”

    陈冰把林宇峰的烟扔到地上，用鞋子踩灭，再捡起来扔到旁边垃圾箱里。何远大本来是被害者，这一下倒成了吸烟的引诱者了。他也赶紧如法炮制，踩灭了烟，把烟头扔垃圾箱。

    林宇峰故意说：“等会拜完了佛，咱们去那边的天葬台看看。你看天上这么多的秃鹫，都是靠吃死人肉存活的。”

    “要去你去，我不去。走咱们下山，我里面寺院里去烧香还愿。这里可是圣地，你不信佛不要紧，但是一定要注意言行。亵渎了佛门圣地，你就要遭恶报！听见没？”陈冰声色俱厉地对林宇峰说。

    林宇峰只好赶紧认错。何远大也远远地躲开了他，那表情分明是：我说不要抽烟，你非要抽。这下好了，连我也连累了。

    林宇峰微微一笑，不愿意再惹陈冰不高兴。就跟在她的后面往山下走。来到横穿山谷的公路上。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看来大家都是去佛学院里面烧香拜佛的。

    来到佛学院金碧辉煌的门楼前，林宇峰主动说：“我就不进去了，免得玷污了佛门清净。我就在小广场上等你。”

    陈冰沉着脸说道：“好吧，你这类人进去，确实会玷污佛门清净。你该去天葬台，去看看天葬师如何分解尸体。”

    林宇峰没有吭声，转身往旁边溜达。这里有很多虔诚礼拜的藏民同胞，还有进进出出的旅行者和学僧。

    林宇峰想到何平川就是手有血污的家伙，他确实没资格进入庄严的寺院。

    何远大则没有这份胆量，他十分顺从地陪着女朋友走了进去。进去之前，何远大把自己的烟盒掏出来塞给了林宇峰，再向他挤挤眼。那意思不言自明，没人管你，你可以过过瘾了。

    林宇峰没有客气，把烟盒接过来。但没有再取出来吸。这地方不管是谁，在这井壁辉煌的塔楼下面，都会不自觉地升起恭敬之心。不管你信什么，教人向善慈悲的宗教，总是应该被尊敬的。

    大约等了半小时左右，陈冰才和何远大以及马琳琳从里面走出来。这时候，林宇峰曾做在一块方石头上晒太阳。

    有几个藏民小男孩居然在齐整的石板街上玩滑板，林宇峰饶有兴趣地看着。 以前在部队时，他也会玩两下。那是他们旅长儿子玩的，那家伙很调皮却也玩得很好。

    看着陈冰他们越走越近，林宇峰一时技痒，过去对那男孩说：“小弟弟，能不能叫我玩两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