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林宇峰看了一冲动，很想过去把小楚抱在怀里安抚。可是他只往前迈了一步，就硬生生地忍住了。他已经欠了小楚很多，不能再欠更多了。这种债欠多了已经无法偿还。

    下午，林宇峰准时在上班后五分钟内来到陈总的办公室。陈总正在打电话，他目视林宇峰摆手叫他坐下。

    “冰儿，你放心吧。他已经来了，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陈总挂了电话，一边拿烟一边走过来说：“怎么样小何，考虑的怎么样了？情况你都和小李都说清楚了吧？说到底这也是公司的工作需要。”

    “说清楚了，我对象她没有意见。她也不想叫我一直干保安。就是分宿舍的事儿，请陈总在我走之前就落实好。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这楼里住，我肯定是不放心的。”林宇峰不卑不亢地和陈总说道。

    “那好，你放心。我今天下午就给她落实宿舍。”陈总一看林宇峰应承下来，眉开眼笑的显得很高兴。拿出烟来再次向林宇峰让烟，林宇峰不好意思这次没接。

    陈总就说：“我这里还有一条好烟，等会你回去带上。我虽然抽烟，但是烟瘾不大。烟多了抽不完也会坏掉。这样，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下。明天上午你们就动身。公司出一辆丰田卡罗拉。你就跟着开车就好。业务上的事儿有陈冰来做。”

    林宇峰答道：“好，我知道了。”

    此后一整个下午，林宇峰打开了窗户一直在抽烟思考。临走陈总果然拿了一条烟给他。这时林宇峰才意识到，作为一个烟鬼他至少兜里应该装着一包烟。不管是什么牌子。这是一点疏忽。

    林宇峰不知道，南宁那一次陈冰是不是就认出了自己。然后就一直的试探。可是她明明可以问，你是不是林宇峰。她就是不问。估计问了，自己也不会承认。

    根子上，就算是早在学校那时候有交往，也不算多。陈冰对自己的印象应该是模糊的。

    林宇峰想不透后面会发生什么。这就像一个在浓雾里迷路的人一样，他看不清雾后面隐藏着什么。

    林宇峰抽烟抽到嘴里发苦，这才把烟头通通地扔到了马桶里冲走。打开门窗通风。他知道小楚是绝对闻不得烟味的。

    走到这个道上来，林宇峰有些身不由己。后退无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趟。最后，林宇峰多愁善感地把这次卧底之旅归结于命运安排。要不是什么呢，谁叫你长了一张罪犯的脸呢？

    呵，真是。眼下只有好好干才有前途。各种彷徨摇摆都是要不得的。毕竟，你还是个军人。就当自己没退伍就是了。当兵的面对作战任务，那是绝对不能讨价还价的。这一点简爱国说的没有一点错。

    晚上，林宇峰照例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他还是只抄了两个菜，一个素炒豆角，一个五花肉丝炒苦瓜。

    一边做着饭，林宇峰一边想，要是自己走了，小楚不愿意待在这里，她随时可以找借口离开。等一下她回来，一定要把这个说清楚。

    上次他被阿星从地下室里放出来，就不该告诉小楚自己的地址。不管是不是爱她，林宇峰都不愿意再叫小楚出来冒这种风险了。

    这样越陷越深，到最后怎么收场都很难说。电影电视里的那些警匪卧底的故事，不过是某种刺激和娱乐。真实的卧底远没有那么浪漫，相反，可能时时面临生死考验和精神折磨。

    还是叫小楚离开这里吧，没有她自己也就少了一个牵挂。嗯，等离开这里后。他一定要和简爱国取得联系，叫小楚找借口辞职离开。

    楚天燕回来了，看上去眼光暗淡，有些疲惫的样子。林宇峰就默默地给她盛饭。

    “宿舍给安排了吗？”林宇峰问道。

    “安排了，还是一个单间。但是屋里没有卫生间的那种。”楚天燕说话间，从林宇峰的手里接过饭碗。今天林宇峰特地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平常他因为有心事，很少和广东人那样次次做汤。

    “燕子，你坐下。我和你说几件事。”林宇峰把楚天燕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第一，我走之后咱们少不得要保持联络。要是我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你就找个借口辞职离开这里吧。你一个女孩子，做这种冒险的事儿确实不妥当。回家后，你干脆别干刑警这一行了。这一行是男人才能干的事儿。你先别说话，先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小楚张了张嘴，果然什么都没说。其实她来到刑警队，在冒着父母的坚决反对来的。干警察他们不反对，但是自己的独生女儿当刑事警察，他们觉得太危险了。但是楚天燕就是非要干不可。最后不还是干上了？

    “第二，我走了，说真的我很不放心你自己留在这儿。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就是拿命来报答你，我也愿意。”

    林宇峰想起，每天晚上小楚给自己细心按摩脸颊的情景，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的悉心照料。一下子他也有要流泪的感觉。

    没想到，小楚一听这些话一下子就放下了饭碗，整个人歪倒在了林宇峰怀里。没有一点动静，林宇峰只觉得了楚天燕的身子软软的，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她在哭。

    林宇峰也流下了眼泪，要是没有黎曼在前面。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可爱的小楚。

    最终林宇峰还是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像个大哥哥哄小妹妹一样把小楚扶起来。

    林宇峰先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再出来面向小楚笑着说：“咱俩可有点多愁善感了。儿女情长的要是叫二师兄知道，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楚天燕却还坐在那里，双手捧着脸在抽咽。林宇峰无言以对，他下意识地搓着手。最后摸出了烟包。

    小楚在他面前跑过去，去了卫生间。林宇峰呆了一呆，还是把手里的烟盒装了起来。他不愿意在离别的时候再做一件小楚讨厌的事儿。

    一时间，林宇峰甚至不吉利地想到，他这一次出去，会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果陈冰真的和那些黑恶的东西挂在一起的话。

    别说是多年不见了，就是在学校林宇峰也说不上对陈冰有多了解。那时候，一个是他家里老是出事，另一个他对陈冰也没多少交往兴趣。除了最后陈冰仗义，冒充他的女朋友要回那张决定他命运的退学申请，还雪中送炭借钱给他。最后建议他去当兵，缓解了他所面临的危机。

    从这个意义上说，陈冰是他的恩人。但是从南宁的那次不期而遇，林宇峰再想起陈冰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一种沉甸甸的不安。他害怕在他心目中美丽善良的陈冰，会和某些残酷的东西连接在一起。

    甚至林宇峰来到广东之后，他再也不想再见到陈冰这个人了。对陈冰，林宇峰说不上爱憎。他只是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希望这位有过一点小插曲的同学，能有一份幸福安详的日子。

    仅此而已。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林宇峰不禁想起了苏东坡这首有名的吊亡词。不思量自难忘，在他这里是谁呢？是黎曼么？

    不要想这些了，这不是一个面对血火的军人应该想的。越想这些，斗志越被消弭。人，尤其不能随便动情。一旦动了真情，那自己就不是自己了。而是那个自己动情的对象的。无论男女在这件事上都不能免俗。而这对执行危险任务的林宇峰和楚天燕，日久生情这件事，不知道前少校教导员是否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