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剑意》正文 第七十九章 南船北马

    荆襄之地，多为丘陵山原，民风彪悍尚武，不似江南人，久经了水乡的熏染，总显得一副文质彬彬模样。南人御船，北人乘马，自古有之，天下于长江处分为魏宋，于淮水处分为南北，淮水至长江千里沃野，虽是魏国领地，却河道颇多，纵横交错，极利于舟船穿行其间。

    荆襄军名号十万大军，其实也只有四五万人罢了，楚臣轩将他们编成四卫十六营，一营有军士三千人，配战船百条，声势浩荡的向徐州广陵挺进。广陵是魏国边境重镇，囤有广陵卫五营一万五千魏军，经过十几年的修缮，城墙高耸，易守难攻。

    柳梦汝站在船头，禀告道：“少主，我们此番前往广陵，又不带攻城器械，恐怕。。。。。。”

    楚臣轩轻轻一笑，道：“谁说我们要去广陵？”这时，身旁一名军士识趣的摊开地图，楚臣轩面对地图，沉思片刻，自信道：“传令下去，大军分为四路，齐头并进，先到射阳城者，计为首功。”

    柳梦汝不解其意，满脸的困惑。楚臣轩笑道：“广陵不易攻取，我们便迂回而进，待其出城，然后再做打算？”

    “再做打算？”柳梦汝一脸的诧异，实在看不出少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依计传令下去。

    大军沿水路而进，并不登岸作战，两边不时出现魏军的哨马骑兵，荆襄军也并不理会，只是在其邻近之时，方才放箭将其射退。大军半日间便已开到射阳城下，射阳城距离河道不过两里路程，瞬息之间便可抵达。射阳城此时仅有一千厢军把守，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宋人竟然会舍弃广陵重镇杀向射阳城来。

    四万大军在城外齐刷刷的摆开，并不攻城，楚臣轩知道，兵之上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军围住城池，黑压压一片，隔绝了城内城外之往来。射阳县令吴班，虽然年过半百，向来以仁爱治民，在射阳十余年，颇有仁政。这魏宋十几年来都一直交好，相安无事，为何偏偏此时贸然出兵，偏偏第一战便选在射阳城。

    射阳城在这些年的治理之下，颇为富庶，县令愁眉不展的站在城墙上，无奈的拍着有些破旧的城墙，叹道：“可惜为政十数年，未尝想着缮城池，备甲兵。司马，都指挥的大军几时能到？”

    司马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作答，“徐州军队大多驻守在紧要城镇，似射阳这种不起眼的小城，从未想过他们竟然也不放过。”

    “我问你陈将军几时能过来？”县令有些愤怒的拍着城墙。

    “末将，末将不知啊。”司马愁眉苦脸道。

    这时，嗖的一声从城下射出来一支箭矢，正将司马的头魁射去，狠狠的插在城楼上。司马还在一片惊恐之中，摸了摸头，方才放下心来道：“还在还在。”

    箭矢上插了一张纸条，想必是敌人的宣战文书。一名军士上前便去拔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旧没法把箭矢从墙柱上拔下来。

    县令无奈的哼了一口气，上前麻利的解下了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县令吴班如唔，宋镇北将军楚臣轩敬上，阁下以仁爱治民，所辖百姓，无不称道，今两国交兵，路过此地，望尊驾为黎民计，打开城门，我军必然秋毫无犯，约法三章，如若不然，刀剑无眼，往阁下慎思。

    吴县令在城墙上不停的走来走去，犹豫不定，这半世清誉，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了么？楚臣轩遥望吴县令还在犹豫之中，一摆手，军士上前一百步，刚好在城墙一箭范围之内。柳梦汝纵马跑到城楼下，高呼道：“阁下为满城百姓计，何必在乎一时虚名？”说着，身后数千弓箭手张弓搭箭。

    “放。”箭矢如雨而下，射入城中。吴县令却丝毫不避，反而大笑道：“大丈夫正当死得其所，岂可降贼？”

    箭矢仿佛长得眼睛，一阵箭雨过后，恰好却将吴县令避开了去。城墙上不少军士中箭，痛的抱作一团，只有吴县令安然无恙的站在城楼上，还在惊恐之中。司马慌张上前将县令拉到墙垛之下，楚臣轩轻蔑一笑，手一挥，鼓角升起，军士高喊着“杀杀杀。”

    吴县令摇了摇头，颤巍巍的叹息道：“开门请降吧。我非为我自己，只恐这满城百姓受此连累。”

    司马闻言，急忙高喊道，“大人说降，降。”数名军士瞬间扔出早已准备好的白旗，看到荆襄军收起长弓，司马方才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吴县令身披一条白布，立在城门之下，挡住宋军进城的道路，楚臣轩身骑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来。吴县令厉声道：“楚将军，老夫愿以此身换的满城百姓平安，还望将军成全。”吴县令说罢，便奔向城墙一头撞了过去。

    楚臣轩面不改色，只是冷眼相观，吴县令却在离石墙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周身形成一道气屏，难以动弹。楚臣轩道：“吴县令忠义可嘉，我既然说了秋毫无犯于百姓，绝不食言。”

    “来人啊，迅速查封府库，将一应钱粮尽皆冲抵军用。”柳梦汝大笑道，身后一群军士火速冲入城中，朝着府库方向而去。

    楚臣轩勒转马头，笑道：“兵贵神速，我只是向吴县令借一些粮草，满城百姓只管紧闭门户切勿穿行于街市，否则定斩不饶。”转而又对柳梦汝道：“命令后军变前军，火速撤回河中。”楚臣轩并不打算进城，离开时轻声笑道：“吴班大人，魏皇猜忌，喜怒无度，你还是去南国吧，我保你不失封侯之位，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性命难保。”

    吴班一脸羞愧的看着他，忿忿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恨未能死于沙场，唉。”

    楚臣轩见他执意留下，便不作强求，带领大军径直返回船上，只留下少数将士搬运钱粮。待到宋军退入河中之后，魏国援军方才赶到，看着乘船而去的宋军只能望河而叹。楚臣轩站在船上，看到岸上一名白马银鞍的小将，问道：“那人是谁？”

    “我怎会知道？”柳梦汝一脸诧异。

    “徐州长风军，怀化将军陈飞。”一缕声音幽幽传来。柳梦汝瞬间紧张起来，手握剑鞘护在身前，四处打量却不见一人。

    “是谁？”柳梦汝怒道。

    “莺歌，还不快下来。”楚臣轩轻声道。

    只见一人正站在桅杆之上，隐身于船帆之间，缓缓飘落到楚臣轩身边，柳梦汝知道是自己人，看那名叫莺歌的人，长得倒也国色天香，便凑上前去，笑道：“莺歌，莺歌，声音果然如夜莺一般好听。”

    “哼。”莺歌冷笑道：“柳梦春，你当我是烟花女子么？”

    “你。”柳梦汝瞬间变了脸色，怒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外号，定是少主告诉你的是不是？”

    “就你那点破事，想知道也废不了些许功夫。”莺歌冷冷道，“谦谦君子，衣冠禽兽。”柳梦汝曾经风流之时，干过一阵采花贼的勾当，只不过他的行径要高端一些。每每遇到艳丽貌美的女子，柳梦汝便装扮成文采斐然c谦逊有礼的世家公子，然后刻意接近，暗送秋波，待到把那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之时，然后再一尝春色。

    “你你你，想打架么？”柳梦汝说着，一手握在剑柄之上，怒目而视。莺歌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跃跃欲试。

    “好了。”楚臣轩打断二人，道：“无极阁那边怎么说？”

    “回禀少主。”莺歌转而严肃起来，禀告道：“去年，陈氏初入徐州便查抄了无极阁不少禁物，无极阁阁主已经点头，愿意帮助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楚臣轩问道。

    “只是他不愿意让我们进入徐州城。”莺歌回禀道。

    “总有可以回转的余地。”楚臣轩说罢，转身走进舱内，只留下一句话，“传令，绕过广陵城，去往淮浦城。大军恪守船只，不许接战。”

    淮水与长江近百条支流，相互交错遍布在淮南，将大好平原分隔开来，河面宽阔，难以架桥，骑兵穿行其间，甚为不便。而长风军水师未成，从北地带来的又尽是河北汉子，更是不精通于水性，虽有坐拥战船千艘，却不敢轻易水站，只能望着宋军，张弓搭箭，以为阻拦。

    在淮浦城，楚臣轩又使用同样的套路，骗开了城门，缴获了大量物资。柳梦汝骑着马，与楚臣轩齐头并进，笑道：“如此一来，我们到真成打家劫舍之人了。”

    “怒而挠之，卑而骄之。”楚臣轩道：“魏人现在急于与我们决战，我们要避其锋芒，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这时，哨马传来，有一队军马率领数千铁骑冲将过来，上书‘怀化将军’大旗。所有人都在等楚臣轩命令，是战是逃全凭他一人之言。

    魏国长风军以骑兵最为精锐，尤其是陈飞所属之神风卫，更是百中挑一的好手，自然不能轻敌。但宋军现在十倍于敌，难道就被这一小股骑兵追着跑么？所有人都望着楚臣轩。

    “陈延及现在何地？”楚臣轩冷静的问道。

    “刚刚率军抵达广陵城，正向此处何围而来。”哨马回禀道。

    “徐州方面怎么说？”楚臣轩行事十分谨慎。

    “量力行事。徐州传来这四个字。”柳梦汝一脸困惑。

    “撤回船上。”楚臣轩斩钉截铁道。

    “撤？”柳梦汝十分不解，眼看着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弃。

    “将军有命，全速撤退。”军令已经传播下去。楚臣轩低声道：“若是不能在一个时辰内结束战斗，只怕陈延及便将我们合围在此了。”

    “一个时辰难道还不够么？”柳梦汝嗟叹道，“不就区区数千骑兵么，少主稍待片刻，我这就取陈飞项上人头来。”

    “如果所有的战斗都可以靠主帅之间的对决解决，那么还养这么多甲士何用？”楚臣轩不容反驳道：“大军继续北上，向海西城去。”

    陈飞赶到之时，宋军已经尽数登船，放帆而去。陈飞数千骑兵拥堵在河岸之上，傻傻的看着远去的敌人，陈飞愤怒不已，不禁高声骂道：“无名鼠辈，安敢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