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重访毡棚

    黄妙菁说，现在林院长被关，可能涉及到医院权力位置问题，那么牛水龙失踪，应该跟遗体失踪有关吧？

    “当然有关。”

    “牛水龙是怎么回事，也会被医院关起来了吗？”

    “那倒未必，牛水龙是个小角色，医院犯不着费心费力搞监禁，他的失踪，应该是个小事件，比如院方给了他假期，并提前支付了几个月薪资，让他离开医院去玩，但警告他对医院里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一旦发现他私下跟人谈医院的事，就要开除他，甚至可能告发他泄密罪，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恩威并施呀？”

    “是的，这是我的猜测，因为我在那个看守员住的小屋子里，观察了一下，有两个地方可以看出，牛水龙自己没打算失踪，一是枕头边有个烟壳，里面还有两支烟，二是一个木盆里浸着一些树蕈，这说明牛水龙的生活一直很正常，当时他肯定就在屋子里，是临时被人叫出去然后没再回屋。”

    黄妙菁不解：“他如果被人叫出去，是不是就给当场弄去关起来，怎么反而证明他没有被关押？”

    肖光捷解释：“如果医院真把他关了，另外雇了一个梁五根接替牛水龙，那么一定会对梁五根说，可以将牛水龙的东西都拿出去扔掉，等于告诉梁五根，前面那个看守员不会再来了，那么梁五根就算良心好，不抽牛水龙的烟，不吃掉牛水龙浸好的树蕈，但也总会作些处理，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放在一个角落，但梁五根没有这么做，那个场面好像他只是来临时代几天班，过后就会离开，还是牛水龙来的，这就说明牛水龙的失踪，可能跟医院无关，医院是看不到他人了，但停尸房又不能没人看管，只好临时叫来一个代班。”

    “哦，有道理，如果医院存心要搞掉他，就会处理掉他留在看守屋里的东西，哪还会留着呢。可是牛水龙为什么会失踪呢？他到底有没有危险？”

    “所以下一步，我得去查一查牛水龙的下落，希望他是因为有私事，没办法才不来上班的。”

    “会不会是他爹病倒了，他要在家照顾？”

    “这一点我早想过了，好像不会，如果是这个原因，他至少可以来向院方请个假的，而就算走不开身，别忘了还有白医生去三角滩那里找来的梁五根，白医生肯定先找了牛水龙，确信牛水龙一时不能来了，才把梁五根雇来顶班的。”

    黄妙菁喝了一口红茶，将一只鸡腿放在肖光捷面前的碟子时，才问道：“我就是有点不明白，牛水龙失踪，为什么白医生会亲自去雇人呢？按理说他本来是医院的主治大夫，是台柱，现在都坐在院长位置，对于一个看管停尸房的小小临时工，他只要随便派人去找找就行，值得劳动他这个尊驾吗？”

    肖光捷也不客气，捏着鸡腿一边啃一边说：“这有两个可能，一是停尸房现在成了医院最危险的角落，丢尸的后果显示很严重，所以白医生越是职位高，越重视，二就是牛水龙这一失踪，引起白医生高度警觉，他想亲自搞清怎么回事。而第二点也可以分为两种状况，要么是白医生担心牛水龙的安危，是出于真心，二是担心牛水龙了解什么秘密，怕被别的人抓去，有可能将医院停尸房的这些秘密给捅出去。”

    “那你认为，在我姐姐遗体失踪案件中，牛水龙到底有没有起作用？”

    肖光捷放下鸡腿，一指黄妙菁：“问得好，这个问题很关键，我一直没有放弃对牛水龙的怀疑，因为他说那天夜里没睡好，明明听到停尸房对子门被风推开关上，发出怦怦响声，但就是没听到拉尸车经过院子里那条石子路的响动，我就不相信他真没听到，他肯定是听到的，但不敢说。那么他是否看到了那天夜里什么人拉尸了？现在他突然失踪了，更坚定了我这个意见。”

    “对了，会不会牛水龙害怕了，躲起来了？”

    “如果他要躲起来就应该把看守间稍作收拾，最大的可能，其实是医院授意他躲的。”

    “就是说是白医生指示他玩假失踪？”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黄妙菁不由得晃晃脑袋，出了一口气：“真是水深哪，我的小脑袋是想不出那么多可能性，还是你厉害，各种的可能性都能设想得到。”

    然后黄妙菁一个劲往他的碟子里送鸡肉送鱼肉，说你吃饱喝足才好去查，精神一定要养足啊。

    肖光捷吃饱后，黄妙菁要出钱在酒店里给开个房间让他睡，但肖光捷说他要趁夜深，马上去三角滩一趟，白天去是没用的。

    “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开车过去目标太大，你也累了，回家休息吧，我有了新进展会及时跟你联系的。”

    不过黄妙菁还是事先作了准备的，她回到汽车里拿来一个包袱，里面是男式对襟上衣和大筒裤，还有一双软底布鞋，一顶罗梭帽，肖光捷换下的西装交给她去洗。

    肖光捷一个人借着夜色掩护去了三角滩。

    这几天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那个地方也冒出更多腐朽的气息，再过几天苍蝇都要成群了，一到夏季这里会臭气熏天，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无奈有很多贫穷的人住在这里，也许他们觉得有个栖身之所就该满足了。

    对牛水龙父子所住的棚子，肖光捷已经熟门熟路，但他不会大大咧咧直接找过去，而是故意在迷宫般的棚户区巷子里穿来穿去，为的是证实一下有没有盯梢的。

    最后觉得没人盯他，才朝牛水龙家的棚子走。

    他穿的这身衣服，是做苦力的穿的，所以他两只手相互袖在袖子里，嘴里哼哼着乡间小调，晃晃悠悠地走，像喝过酒的酒鬼。

    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牛水龙家的棚子，故意脚步不稳地围着棚子转了两圈，确定周边也没人守着，才到那个破门前敲了敲。

    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呀？

    是牛老爹吧。

    肖光捷问：“老爹，我找水龙。”

    “他不在，你找他干嘛？”

    “我今天在码头扛包，挣了一个大洋，想花个一百文跟他去夜摊吃个酒。”

    “唔，那你是阿九吧？”

    “对对，我是阿九，水龙在哪里？”

    “唉，这小子不知去哪里了，已经两天不来看我了，要不是上次他多留下几个馒头和咸菜，我可能饿死了。现在馒头快吃光了，咸菜还剩点，我不能光吃咸菜呀”

    肖光捷心里一凉，不好，出事了。

    牛水龙连爹的死活都不管，是真正的失踪，不是有意的躲避。

    现在这么晚了也买不到馒头，明天白天再给牛老爹送点吃的来，不然老人死在棚子里也没人知道。

    牛水龙到底在哪里？

    肖光捷正在发呆，听到屋里牛老爹隔着门说：“阿九，水龙不在，你要找他一块儿喝酒怕不是不行，你就一个人去喝吧。”

    “老爹，你自己怎么样？”

    “我还好，你就放心好了。”

    “能不能让我进来看看你？我可以给你倒杯水，要是馒头凉了我也可以生火给你热一热”

    “不用不用，阿九你走吧，我也要睡觉，太困了”说着是老人长长的呵欠声。

    肖光捷想了想，说：“好吧，我走了，老爹你多保重，明天我再来看您。”

    然后掉头走，故意步子迈得很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