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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8.三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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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民乐演奏家下榻的酒店外,孤零零停着辆车。

    乐鸣靠着车门,边跟人打电话,边点上一支烟。

    艾伦从街口跑过来,一手拎两杯咖啡,一手攥着个纸袋。等乐鸣挂上电话,他赶紧把纸袋递过去,说:“鸣哥,你一晚上没好好吃东西,多少垫点吧。”

    乐鸣只顾抽烟,眼睛定定盯着酒店大门,压根没往艾伦手上看。

    艾伦自己从纸袋里拿出个汉堡,大口啃着,又滋溜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在车前盖上,也跟着乐鸣一起靠着车,脸对着酒店的大门,“鸣哥,跟南星,打电话了?”

    “没,”乐鸣说,“就给魏老师打了一个,看她身体有事没有。”

    艾伦叹口气,“那魏老师一定感动坏了,都这个点儿了还不让人睡觉,没事也让你一个电话给打出事了。”

    乐鸣又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进垃圾桶,“走,回家。”

    艾伦答应一声,打开车门,又停住,贼眉鼠眼往酒店大门瞅了一眼,又去看乐鸣,话都到嘴边了,憋得难受,还不敢说。

    乐鸣推了他一把,“她行李还在我那儿呢,我不信她不回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纸袋,拎在手里上了车。

    艾伦开着车,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瞄正在啃冷汉堡的乐鸣,突然一个急刹车。

    乐鸣差点被汉堡糊一脸,还咬了下舌头,他口齿不清怒吼一声:“有病啊!”

    “鸣哥,”艾伦吞了口口水,“你,你咬着纸了。”

    乐鸣低头,发现包汉堡的纸少了一块,还露着毛茬,他对着那毛茬发了会儿呆,默默把汉堡放回了纸袋。

    南星在酒店基本上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想眯着了,又被几个老师揪起来拖出去玩。她说不去了,几个人立马七嘴八舌群起而攻之,你看,连人魏老师这身体条件都跟着一起去了,发朋友圈的照片还没拍呢,这可是大事。

    趁早上不晒,大家伙儿第一站就坐渡轮去了纽约地标之一爱丽丝岛参观自由女神像。

    南星这个年纪,很难对这种静态的,参与度几乎为零的景点产生兴趣,再加上她心里有事又没睡好,只能顶着俩黑眼圈往海边栏杆上靠着,看着身边玩嗨了的几位,感觉自己这丧丧的画风,挺扫兴的。

    渡轮从岛上往回开的时候,南星才回头,认真看一眼那一半在海面上,一半泡在咸涩海水中的自由女神像。

    包括南星在内,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那海面上风光无限的“女神”,谁又知道,那深埋在海水中的部分,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丑陋不堪。

    “女神”就这么站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中是星辰,大海,却永远不会低头,看看海水中自己的那一半身体。

    她不敢。因为只要她看一眼,她就会倒下。

    她怎么可能倒下?这里,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站着,是她仅有的尊严。“倒下”这个残忍的字眼,对她来说,是绝不容许出现的。

    海风猎猎,夹裹着海水的腥咸。南星在这一刻,才真正看懂乐鸣。他很少跟别人掏心掏肺聊他自己,即使发生再大的事,他也都是平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坚强,恰恰相反,他害怕看到那个真实的自己。

    而南星,就像他随身携带的一面镜子,让他不得不正视镜子里烂得摇摇欲坠的那个人,让他一遍又一遍数着他的那些“疮”和“孔”。

    渡轮靠岸,乌泱泱的人一下全冒了出来,挤破头往舱口赶。南星恨不得缩地成寸,从人堆里一步挤出来。

    她心急,想去看看乐鸣。

    望不到头的泳池静得让人心慌。南星看得见潜在水中的人影。她胡乱踢掉鞋,沿着泳池边一路向前,穿过一张张真皮躺椅,水里的人突然钻了出来,哗啦一下,把平静的水面撞得稀碎。

    南星往后退了一步,水花正好溅在她的脚边。

    乐鸣看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水杯,仰头把水一饮而尽。每咽一大口,喉结就夸张滚动一下。

    胸口的水顺着他肌肉的线条滚落,一片触目惊心的刺青显露出来。

    南星默默低下头,对着他脚下的一汪积水小心说:“阿鸣”

    乐鸣手臂横在她胸前,打断说:“帮我递一下毛巾。”

    南星回身,从一张躺椅上捡起一条浴巾,递了过去。

    “去哪儿了,一身鱼腥味。”乐鸣把浴巾往身上一搭,自顾自往前走。

    “自由女神。”

    “还出去吗?”

    南星没答。

    乐鸣停下,半扭过头审视着她,“我去洗个澡,都这个点了,咱中午简单吃,”他推开浴室的门,“包饺子吧。”

    “阿鸣!”南星喊了一声,声音又低下去,“我是来拿行李的。”

    “吃了饺子再收拾。”他大步走进去,关上门。

    南星上楼,把行李箱拉出来,从乐鸣的柜子里拿出几套她的衣服,对折放进箱子。

    想了想,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放在桌子上显眼的地方。

    这是枚挺漂亮的钻戒,钻石是椭圆形的,淡淡的黄色,周围有层层叠叠白钻装饰,却不会显得很高,带着复古的味道。

    在酒店,南星想了一夜见到乐鸣后要说的话,各种版本都有,挖苦的,深情的,交心的,装模作样理智的眼下,她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她合上箱子,只想赶紧离开。

    快到门口,楼上有人往下扔了个东西,啪嗒一声,又在地上滚了半天,也不知最后掉哪儿了。

    乐鸣冲她喊:“嘿,东西忘了嘿!”

    南星站住回头,一抬眼,眼泪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她拿手背抹了一把,说:“你什么态度?”

    “感情的自然流露。”乐鸣的声音听着比他人看着正常多了,“我饺子呢?”

    “让你家保姆包。”

    “美式炸鸡馅儿的么?”

    南星闭了闭眼,她不想再废话,提着箱子,脚步越来越快。

    身后的人跨过栏杆,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

    他紧追了几步,握住南星的手腕,“南星,你真要走?”

    南星低着头,吸了吸鼻子,算是默认。

    “所以以前咱俩说过的话,你都当放屁了,”乐鸣两眼直勾勾瞪着她,“你答应嫁给我,是被屁给崩晕了对么?”

    南星用力甩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行,我让你走。”乐鸣一咬牙,扭头冲屋里喊,“磊哥!”

    没人答应。

    “磊哥,磊哥,磊”

    乐鸣又喊了几声,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嗓子:“磊哥,死哪儿了?”

    艾伦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不确定问:“鸣哥,你,你喊我?”

    乐鸣愣住,对着艾伦揉了把脸,尴尬得火气都没了,两眼通红说:“对不起啊,大伦。是想喊你来着。”

    人在情急之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个让他最信任的人。

    “没事,”艾伦笑笑,“我权当那是我小名儿了。”

    乐鸣半闭着眼,“大伦,拜托帮我送送南星。”

    南星不愿纠缠,回头说:“大伦,麻烦了,我在院子外面等你。”

    刚才俩人的对话,艾伦在房子里全都听到了。他机灵,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会儿,他看看门口的南星,又看看乐鸣,赶紧往车库方向去,“我去把车开出来。”

    乐鸣手一松。南星开门,拉着箱子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艾伦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低声跟乐鸣说:“鸣哥别怪我多话啊。这事,不赖南星。是白姐。白姐说南星想当那什么泄,泄欲工具。”他舌头有点突撸,“就,这话,人姑娘要真想图你点什么,那咬咬牙也就忍了。可要是没想图什么的,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乐鸣听了,压抑地深吸口气,半天点点头,“你去吧。”

    车引擎的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乐鸣冲到最近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一捧凉水,浇了自己一头一脸。

    他把上衣从头上一把扯下。

    镜子里的他站得笔直。从上午,一直站到黄昏。

    他在数星星。胸前的每一颗星,都代表他对南星犯过的一次错。

    那次,南星被罚蹲马步,他趴着给南星当凳子。南星湿得透透的,他回去,脱掉上衣,对着衣服后背的那一块痕迹,撸了个昏天黑地。那是他第一次不需要那种刺激正常打飞机,也让他对自己,燃起了那么点微妙的信心。说不定,他还有救。

    那天,他不该明知道南星对他的心,就因为她哭得他心疼了,就把她搂在怀里,不该从八爷那儿把南星摞着驮回耿园,让她在未知的希望与失望中备受煎熬。

    跟楚纯分了之后,他像个正在经历戒断毒瘾痛苦的瘾君子一样,想从南星的身上,得到些许明知是罪恶的安抚,只寄希望于南星永远不知情,一辈子沉浸在她自己幻想的那个傻白甜的爱情故事里。

    南星18岁生日,他不该说那句“我会娶你”。答应娶她,答应让她幸福了么?这些年,南星一直在傻傻等着他兑现这个承诺,可南星这么好的女孩,真正的那个他,根本就娶不起。

    他不该在行头房要了她,不该在那个剧场失控,更不该,在这次演出前,利用她的感情成全他的欲望他是畜生么。

    那个剧场,本来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为什么要让南星进去。又不是分钱,哪能什么事都跟人分享。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惧的秘密,南星知道了能不害怕么。更该死的是,在南星知情之后,他还能依然不要脸地对南星纠缠不休。

    理论上,人在危急关头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已经注定了牺牲的命运。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可他不该在那个时候选中南星。人稻草在水上浮得好好的,你说拽下去就拽下去,你问过稻草愿意不愿意吗?

    还有那个戒指,那戒指现在哪儿去了?他就不该买那个戒指。鼓足老大的勇气求婚成功,再这样难堪地分手,这种剧情,连幼儿园小班玩过家家都会鄙视的吧。

    不可饶恕。渣男里的战斗机。

    南星要走就让她走吧。

    事到如今,他再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只能放她走,及时止损。

    门外,艾伦试探着问:“鸣哥,你没事吧?”

    乐鸣回过魂儿来,“没事。”

    他还想问问南星怎么样,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离开他,南星自然会好的。

    乐鸣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对着一脸不放心的艾伦说:“你忙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艾伦忍不住说:“我觉得你俩还有戏。南星路上哭了。她舍不得你。”

    乐鸣烦透了,冲脑后不耐烦地摆摆手。

    终于清静了。

    乐鸣走进自己的房间,拿出锁在柜子里的那个京剧娃娃。

    《贵妃醉酒》的扮相,大眼黑眼仁,是南星。

    他把娃娃摆在书架上,俩人脸对着脸。

    他对娃娃说:“谢谢你,给了我几年从没有过的快乐。”说还不够,他又冲着娃娃深深鞠了一躬,“虽然说谢谢,但我也不知道拿什么谢你,就跟我说对不起,也没什么好赔你的一样。”

    他腰还弯着,只抬起脸凑近了。那娃娃的脸因为离得太近而模糊,乐鸣的鼻息一下一下喷在上面。他把嘴唇贴上,突然眼一黑,一头栽在地上。

    那个看清了自己的他,倒下了。

    桌角被他一撞,一册折了几折的纸倏的飘了下来。那是他音乐会印的册子。上面《三嫁》的介绍里写着,这是乐鸣的获奖作品,本次演出的是这首曲子的第二个版本。乐鸣的未婚妻是京剧青衣演员,她为这首曲子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

    他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只好气喘吁吁地放弃,半张脸贴着地面,眼睛盯着地上的那个册子。

    耳边传来《三嫁》的旋律,淡淡的,飘忽不定,没有根基,还有南星在里面那句念白,拖着长音的一声:“相公——”

    “南星。”他默默念着。

    这个女孩,一直想给她一个家来着,到最后,只给了她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