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〇三章 封印

    这是一间典型的海草房，用石头c黄泥c木料c海草c贝草等堆砌而成，地面铺了油浸过的木板。推开窗子，夜凉已深，外面的海风习习吹进来。

    中午时被雷劈过小指尖莫名出血了，回来便迎着薛明，他递过来一碗汤药，眼神晦暗不明。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眼睛恢复了七八成，所以表情都没有丝毫掩饰。我顺从地被喂完药，“师父，我手指头突然好痛。”将小指伸向前，让他能看到有一条细细的红线蜿蜒向上。他皱了皱眉头，瞄了小白一眼，小白向他微微摇头。

    “你刚才做什么了？”他摆出师父的架势，叉着腰开始反守为攻。

    “也没什么，不过是被雷劈了几次。”我努力地不聚焦对着他说话。

    “没什么？！这是要气死我，你明知道你这身体”

    “师父！”我急急打断他，“行了，这是恢复灵力的方法。我身子的事本就与常理不合，这么久的时间您也应该心中有数了。”

    薛明轻叹了一口气，摇着脑袋出去。这一路过来他对我照顾的尽心尽力，但是大家一起有事瞒住我，着实让人心底生出一股火气。可我自己不也瞒着，我们终究不能像当初那样坦然相对。

    “小白，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几日你要多留心些了。”我悄悄放了一丝灵力附在他身上，并无异常，还是没办法知道之前他接触的是什么东西。

    小白找了件新的外袍，一边穿一边随意嗯了一声。

    整理好之后，经过我身边，瞪着我的眼睛和手指看了一会儿，我差点要绷不住了，“你在干什么？”

    “没我去外面干活了。”他挠着头发出去了，背影看上去已经有些翩翩少年初长成的模样。

    我就在屋里一直坐到现在。

    也不知道阿熏会不会过来找我。

    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转过头，发现一只硕大的老鼠，而且体内萦绕着黑气。我立刻捏了口诀，化成几道剑气放过去，将它钉在地板上。小白也立刻冲了进来，见到后皱了皱眉头，“不过是老鼠，何必动用你的灵力。”

    我扶着桌子走过去，“这可不是普通的老鼠。”那老鼠眼睛中有妖异的光芒闪过，犹疑不定，一语不发。

    小白也发现了异常，抽出弯刀指定了它“谁派你来的？”

    暗中做了几个手势，钉住它的剑气开始逐渐长出棱刺，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神使饶命！我是蛇族的现任首领。没人派我来，请神使绕我。”

    “我并不是什么神使，不过是个术士而已。你为何要到人间，有什么目的，怎么过来的都详细说明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念动口诀，剑气化为白烟散去，小白拿弯刀抵住它，那老鼠眼珠一转，看上去极为狡猾。

    “是，术士大人。之前听说有神族的神使到妖族，我无意间听到了族长和长老在说螣蛇的事情。螣蛇本该是我蛇族的王，不过早就离开妖界。我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便留了一缕神识到这只小老鼠身上来到人间，过程曲折不必细说。我是寻着螣蛇的灵力来到这里的，看到您神光护体，还以为您是神使，所以过来瞻仰。惊扰了术士大人，还请原谅。”

    我听见它说有什么神使到了妖族，立刻悄悄瞄了一眼小白，他脸色略有松动，想必是所言非虚。

    “螣蛇？你们妖族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你不应该私自逃到人间惊扰他人，速速归去，我权当没曾见过。”

    “是，是”那老鼠迅速溜了。我低声对小白说，“跟上去看看。”他立即跃出门，不见人影。

    神光护体？我是披着那件神秘的外袍，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多半是因为我才吸收到的灵力，让它寻了过来。他能逃到人间，不管是用了什么方法，小鸾都应该知道。

    低头看看自己手指上的血痕，那是我的第二道封印解开了。在轰顶雷声中，我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第一道封印，以血为祭，通神识，之后能和神器交流，练习聚气。第二道封印，浴火而生，启封五感，开天眼，通晓未来。在第一次将龙牙献祭给挟魂的时候就该完成的。不过因为那时候我阴差阳错失去了处子之身，又被邪术伤了眼睛，未能完成。直到今天被灵气汇聚的天雷聚顶而下，而且又是恰恰将之前修炼起的灵气全部掏空，重新注入了螣蛇的部分灵力。这才算是完成。

    “我说的对吗？”我在心中问道。

    “确实，而第三道封印，也只能你自己完成了才会明白。”

    回答的是执明，他已经醒来，或者说从未睡去，他所化成的挟魂已经和我融为一体，就算我和他没有之前的协议，为了血巫族的传承我也必须像他当初那样舍身为器。

    “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刚才的老鼠被小白追上，不管有没有问出想要的答案，都必然是死路一条。

    “决定了的事情，都无所谓对和错。”他不再多言。

    “既如此，剩下的时间都不要再忧思忧虑。我要出发去寻哥哥了。”

    留在这里，不过是要借着螣蛇告诉我第二道封印已解除。神族的人已经去了妖族，也许和小白他们瞒着我的事有关，但是不管他们要商议什么事情，在这两族的眼中从来都不是平等的。我们人类不过是在他们的夹缝中辗转求生。趁着他们还没找到我，必须先行离开了。

    对着外袍略施了些小法术，看上去便是一件再普通不过衣服。穿好拿起枕头旁边的小包袱，从后窗翻了出去。

    刚落地便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胳膊，抬起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倒映着一轮明月。

    “小白啊，”我装作拍拍身上的土，甩开了他的手，“我要走了，你和小鸾回狐族去吧。”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他紧跟上来拉我的手腕，“我跟你一起走。”

    “不了吧，小鸾那边还有事，你该回去帮他。”我加快了步伐，在身后加了道屏障，他被绊了一下，便再也追不上，始终只差着三四步的距离。

    “星儿，”他在身后着了急，也不敢惊动他人，压着嗓子喊，“我们不该瞒着你，我徐成逃向了西川，皇上借机增兵剑南西川，王爷请命做了左神策行营节度使，亲率步骑五千先行去了。妖族的那一半封印被神族借了去，小鸾怕你会有麻烦，这段时间没敢和流火有太多接触，你在这里已经是最稳妥的了。对对不起。”

    我听见王爷，心中一怔，脚步还是未停，战场上我帮不了忙，现在对付徐成也没有那个实力。我需要继续前行，还要尽快找到哥哥。“不必道歉，我也有事瞒着你们。大家都有事情要做，不用浪费时间在这里争个对错。”

    身后有一道目光牢牢钉在我的背上，用尽全力也没甩开，狠狠地回头瞪过去，看见那艘战船依然孤零零地停在海边，随着波浪摇荡，于是就魔怔一般，转头向那艘船走过去。

    小白终于又抓住了我，“带着我一起走吧，至少。”

    “随你。”我丢下这句话，涉水走上了船舷。

    手中一转，点起了一小簇火焰。这里静悄悄的，像是幽灵船一般。脚步落在甲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早就放出过灵力来查探，这里并无活物，为何此时会有牵绊一样。我走进船舱，眼前闪现出一幅画面，空气污浊，光线昏暗，许多奴隶被扔在这里，被监工们盯着奋力划船，填炮，苦苦哀求着一口水一份食，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嚎叫声。我扶着额头定了定神，眼前的屋子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腥臭味，墙壁上如墨黑，不知是污迹还是血迹。

    战乱带来的，永远是伤痛多于清明。不过就算是和平盛世，有商船，有海盗，仍有奴隶。人类自己的世界都是不平等的，怎么能怪神族和妖族的人对我们的态度居高临下。

    转过一间舱房，感觉到有目光越来越近，快步走到一扇门前，推开。

    一片眩晕的光芒闪过，我看见自己身在悬崖边，再踏出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身后有人“咦”了一声，回头，又是在黑漆漆的船舱之中，小白的脸在微弱的光芒之下忽隐忽现。再回头看向前面的船舱，这里有一桌一床，桌上散落着一些书卷纸张，似乎还有墨迹未干，他便是看见这些才会发出一声“咦”，把我拉回到现实。

    “这里和将军在军中的营帐有些相像。”我总扭头过去看他，小白便解释道。

    我急急走过去，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案上散落着一些兵书札记，纸上字迹确实是哥哥的。小白也能看见，说明不是我的幻觉了。仔细翻找了起来，除了我看不太懂的战术笔记，作战构想，好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难道是之前哥哥来探望父亲时待过的地方？

    只有这种解释了，我又走到床边，终于在床脚处有了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