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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6章 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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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

    桓宁谦声应道。

    他的脸孔还是寒霜遍布,眼眸之中纠缠着诸多情绪。

    长孙艳刚要开口,却见淮帝回身,道:“宁儿的母妃亡故的早,自幼朕便将他放在”

    “儿臣的母妃没有亡故。”

    这样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是淮帝已然料到的。

    他侧目望着桓宁,仿佛很是失望地瞧着他,却在唇边蕴出几分豁达的笑容。

    长孙艳有些错愕,她似乎不知道,也看不懂这一对父子的关系。可是她想到赵帝长孙华,那是她的父亲,可是想着当时在赵国的情景,他只觉得如今淮帝对于桓宁的态度,和从前赵帝对于长孙迁,竟是那般相似!

    一时间她的心凉了下来,她只觉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心里有一处总像是枯竭一般。而她却要对着淮帝笑着,甚至更应当上前相劝。

    人生总是有那样一种时刻,在最不该流露心绪的场合,却被突如其来的感触所侵袭,实难排解,哪怕再是善于作伪做戏,也终究无力全然掩饰自己的情绪根源。

    “你心里念着她,便是在恨你的父亲”淮帝停顿了许久,看着桓宁道。

    桓宁平静的眼眸没有波澜,可是他的声音却将他的心思暴露得极是明晰。

    他知道,此刻于他而言,万事已无对错。

    “儿臣不敢。”这一句寻常之言,便是他的回复。

    可是他所说是“不敢”,那么无论是谁,便可以理解为他的确有恨,只是不敢明言罢了。

    “你做下的许多事,已经逾越了一名皇子的本分。”淮帝随即说道。

    “儿臣有罪,是父皇特赦了儿臣。这一点,桓宁心里清楚万分,也谢过父皇提醒。”他回答的冷静而无棱角,他的语声也还算得上谦卑。

    长孙艳听得他父子二人对话,却愈发觉得自己在此处更像是个多余之人。

    “六殿下,陛下同你在一处,便是张口闭口不离国事。”长孙艳定下神来,说罢见淮帝并无其他言语,索性重新开口道:“殿下要去榉北赴任,那么你的红颜知己,可也要带在身边?”

    “皇后娘娘说笑了,儿臣又哪里来的红颜知己?”桓宁风流一笑,似是非是地颔首笑道。

    “别瞒着我们了,”长孙艳微显娇嗔,然而她也立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面目表情着实有误,于是她急忙收敛神情,再道:“听闻殿下的红颜容色倾城,孤听说的时候,已经十分好奇。”

    “回禀皇后娘娘,儿臣府中从前的确有一乐伎,容貌嘛,也算勉强看得过去。”桓宁看着她娇嗔的面孔,一时间好似想起一个人来,可是他却又无法真正将她同自己所认识的人联系到一起。

    他兀自执礼道:“但她如今已经不在府里了,怕是令皇后娘娘失望。”

    “不在?”长孙艳不知他到底何意,毕竟她今日随淮帝来此,也并无恶意。

    她只是有些天真,不想让自己和自己腹中的骨肉成为桓宁眼中的恨,亦想同这一位战功卓著的皇子缓和如今冰封尴尬的关系。

    毕竟她着实无法确定,自己会否诞下男婴,而她更不敢笃定,万一淮帝崩逝,她那时的处境,又会是如何?

    所以她才会来此,而此番前来,她的确全无恶意。

    但是桓宁并不会这样想,而安逸的胆怯,也令他深为震惊,更令他联想颇多。他甚至想到了闵西昆与皇后长孙艳会否达成某种交易。

    “可是上午孤和颜妃同在詹红台,你上午不还携她入宫吗?觐见贵妃的时候,她也还是随在殿下你的身侧啊。”长孙艳好似据理力争一般,她着实不明白桓宁为何要欺骗于自己。

    淮帝顷刻咳嗽了两声,可是桓宁的目光也恰在此刻投向他。

    “禀娘娘,”桓宁再次执礼道:“儿臣对此女早已厌弃,如今将她逐出府去,也是儿臣的意思。”

    “厌弃?”长孙艳仍然不想将此话终结,她顿了顿,朝淮帝看去,复道:“殿下莫不是金屋藏娇,却不想示人吧?”

    “娘娘此言,着实令桓宁惶恐。仔细想来,所谓金屋藏娇,乃是坊间对于武帝轶事的编撰,但桓宁只是区区一名普通皇子,着实不敢担得此等虚名,此时深觉惶恐,还望娘娘谨慎措辞。”

    他一向多疑,此刻听得“金屋藏娇”,便立时想到这或许是长孙艳言语之间的陷阱,而他此番话语一出,便令长孙艳满脸紧张,一时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儿,你如今草木皆兵,总归不是正途。”淮帝以皇后有孕为由,令腾飞携同行宫婢将长孙艳请至西厢歇息,而后,当堂中只有他与桓宁父子二人时,他便直接道出。

    “儿臣十四岁随军出征,深知草木皆兵,乃是兵法之大成所在。”桓宁默然执礼,缓缓回答道。

    “可是如今此处是苏阳,你所在是宫城,而你所面对的人,俱都是皇室亲眷!”淮帝大声喝道,“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并不是你的仇敌。”

    “此处并非沙场,儿臣自然清楚。”桓宁无视他父亲的歇斯底里,他只是静静地执礼回答迎合。

    无论淮帝说什么,只要是不涉及他的母亲,他便都可以忍下来,都可以竭力在言语上迎合着他的想法,从不会同他当面冲突。

    可是他的内心极是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当淮帝告知他中宫有孕之时,他便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命途。

    淮帝危险的眼色没有掩藏起来,他只是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的儿子,一时间他在尽力掩盖着自己的迟疑,却仍有他来自帝王的威仪,并未割舍。

    “你是朕的儿子,可是东徽王桓聿c捷王c甚至是皇后如今腹中的骨肉,都是朕的亲人!”淮帝抬起手臂将他扶起,一字字恳切说道:“朕不想说你太多,因为朕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但是人,终归要有自己的底线,终归要有知足之心!”

    “你明白吗?”他似是不想再说下去,但是他到底看着桓宁,看着他微微转变的眼眸,一时间重复了这一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