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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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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恒州的三万铁骑“兵临城下”,段元亨可以说是彻底高枕无忧了,原本想着在祁州难免会束手束脚的他,如今看来反倒要大展拳脚了。趁着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祁恒两地之争必然要有些行动作为了。秋水山庄他还不好太早下定论,但与祁廉府的那个“小幕僚”魏白鸳却定下了一桩荒唐又惊世骇俗的“君子之约”。段元亨倒不是被他那股子可笑的真诚所打动,而是觉得此人既然敢说的出,那不妨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也没半点损失,没准是一份惊喜呢?当然此事牵扯重大,段元亨回头第一件事便是修书一封连夜送到家中,具体还得段千鸿亲自定夺。

    与魏白鸳在茶楼分开后,段元亨就回到了梁芗酒楼,写完书信交由洪家,走最隐秘的渠道送往恒州府,这些年洪家与恒州的暗中联系一直有条不紊,所以段元亨也不担心出什么纰漏。随后段元亨又拿出了那封秋水山庄张觉良交给他的书信,仔细的看了一遍后,便拿到烛台前焚尽,那事关两州的重大机密瞬间化为灰烬。段元亨双手环抱胸前,在房中来回踱步,有些犹豫,便迟迟没下决定。

    没来祁州之前,段元亨心中便做好了准备,祁州局势的混乱复杂本就有目共睹,此次前来不过是顺道经过,多半是抱着投石问路的心态,从没想过两州长达十多年的症结能由他走这一遭就给轻易疏通了,他老子尚且没有这个能耐,又何况是他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嫩雏。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先是秋水山庄的“饥不择食”,那模样就差明说要与恒州穿一条裤子了。后是祁廉府冒出来的神秘谋士魏白鸳,竟是大言不惭说要拿整个祁廉府作为入仕恒州的敲门砖。此人的用意难以捉摸,难不成恒州的官场比起祁州更为顺坦?若说魏白鸳单纯只是想去恒州谋个官身混迹,就是说破了天段元亨也不信,但若说他要图谋什么,那也未免太明目张胆。比起这个,段元亨更好奇在意的是这祁廉府他魏白鸳如何个“送”法,若是他真有这个能耐,恒州也不介意引这样一匹诡秘莫测的凶狼入室。

    此刻静下心来的段元亨远没有开始的震惊,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诡异。权势交锋不比拳脚比斗,在这方面段元亨只能算“涉世未深”,远远比不了那些官场上的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奸巨猾,所以他怕只是走错一步,便要满盘皆输。

    秋水山庄的信上提到两点。

    其一是详细说明了边境贼匪之乱,身后大半是常家和祁廉府的影子,以及一份参与此事的详细人物名单,并表明与秋水山庄没有丝毫关系。这一点恒州的情报多少有所掌握,所以段元亨对此并无过多怀疑。

    其二是秋水山庄以复国为由提出与恒州联盟,里应外合剿灭祁州反贼。段元亨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反贼”二字可就大有嚼头了,感情这秋水山庄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嘛,俨然一副忠臣义士的模样。为何当年如日中天之时,不曾见其举兵讨贼,反倒是自立而安,如今快要混不下去了,才拿出这番忠肝义胆的做派了。都说逆势逼人反,这回可倒好,逼出一窝子良臣来了?

    段元亨嘲讽一笑,对这帮前朝旧臣看低了几分,但这又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有秋水山庄的鼎力相助,攻破祁州的困难势必会减轻许多。至于那个空口白牙说要将祁廉府送于恒州换官服的魏白鸳,八字还没一撇,段元亨只会拭目以待,却并不会过早考虑其中。

    否者秋水山庄加上祁廉府的强强联手,几乎可以架空大半个祁州,剩下一个郎溪常家已是孤掌难鸣,这岂不是大势已成?段元亨没那么乐观,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推开窗子,段元亨向北方而望,那里有三万铁骑,便是他挺直腰板的脊梁。

    ————

    郎溪常府。

    常家家主常远彪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侄儿,一个是主动下跪请罪,一个是双腿折断只能跪着。听完常云溪的禀报,虽然没有当场暴跳如雷,心里却也是积满寒霜。事态的严重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借着常云超擅作主张犯下的错事,其余两家竟然唱了这么一出,这可是将常家活生生架在火上烤啊。若只是秋水山庄如此,常远彪还不至于坐立难安,可万一要是祁廉府玩真格的,那常家的处境可就雪上加霜了,至少他没有自负到觉得常家有能力抵御其余两家的联手,更不要说还有恒州这么个虎视眈眈的“邻居”。

    常远彪低垂着头,指着常云超有气无力的淡淡道:“瞧瞧你做的好事吧,好人都让人家当去了,咱们反倒成了众矢之的。平日让你多学学云溪,你总觉得是我一碗水端不平,刻意偏袒。你若是能多些细思沉稳,如何能做出这种鲁莽糊涂事来。得了,这回我也不罚你禁足面壁了,看你这腿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别想下床,回去好好反省去吧。”

    常云超脸色如蜡,自知犯下大错,也没辩解半句,一声不吭的半跪着爬了出去。家主没有降罪于他已是恩典,他庆幸之余,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房中只剩常远彪和常云溪二人,短暂的沉默后,常远彪问道:“云溪,以你看,我们常家此刻该如何决断?”

    文弱书生相的常云溪仍旧跪地不起,徐徐说道:“凡事都有利弊两面,就表面来看我们常家虽然局势凶险,实则不然,仅仅只能算的上是被动罢了。因为还有一年,只要九州停战协议一日没有作废,那恒州再怎么气势汹汹都只能吓唬吓唬人而已,就像眼下边境的那三万兵马,只要段元亨安然无恙,他们是一兵一卒都不敢过界的。接下来的一年也同样如此,所以在这一年内,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秋水山庄。只要在这一年内吞并秋水山庄,那就不存在与恒州里应外合的联盟。至于态度‘暧昧’的祁廉府,在我看来只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们可以去争取这位盟友,只要约定两家联手,在利益瓜分上让其多占些便宜,相信孙湉傅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没有理由拒绝。曾经没有两家联合针对一家的情况是因为没必要,不管是三足鼎立还是两庭对持,对祁州的局势没有太大影响,而且有秋水山庄这么一个孱弱的第三方势力更有助制衡,况且这些年不停的在这块肥肉上下刀,最终被其余两家蚕食已成必然,自然是不需要大动干戈的去获得将来势必会属于自己的东西。但现在不同了,常家如今的处境已经容不下秋水山庄狗急跳墙的垂死反扑,必须要尽快解决。”

    常远彪抬了抬手,示意这个不管是才识还是武功都数人中龙凤的侄儿起身,撑着犯昏的脑袋十分吃力的说道:“说的没错,这些年之所以不对那帮老家伙赶尽杀绝,除了是有些忌惮他们在祁州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香火情,还有就是想留下一个能给祁廉府造成牵制的势力,若是祁州只剩两家平分秋色,那岂不是要打的昏天黑地,毕竟九州的停战协议可管不了这档子‘家务事’,到时候不用其它几州打过来,自个就能活活耗死。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真让秋水山庄与恒州上了一条船,那祁州恐怕就要改姓段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相信孙湉傅想的明白,唇亡齿寒啊......”

    常远彪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惨白,表情有些痛苦凝重。常云溪连忙上前,一手扣住他的脉搏,输送一股柔和真气,担忧问道:“还是那老毛病?”

    常远彪神情略有好转,晃了晃脑袋淡淡道:“没事,这些日子发作的愈发频繁,可能是遭心事太多,缓缓就好,晚些时候让下头熬些药,喝了就无大碍了。”

    常云溪点了点头,说道:“二叔持家幸苦,应当多注意身体才是。”

    常远彪苦笑一声,轻声说道:“年纪大了哪有身子不出毛病的,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云溪啊,二叔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二叔膝下无子,就云霜这么一个姑娘,将来自然是当不了这个家,还得是靠你和云超。你们兄弟二人一向不和,或者说更多的还是云超对你心有嫌隙,你也从来不与他一般见识,确实,你要比云溪懂事的多,说到底这些年该委屈的是你才对。你处处忍让,云超那死心眼的孩子反倒瞧不见,都是被他的那股子妒嫉冲昏了头脑。这次的事情就是如此,若他不是急功近利,做梦都想着强过你,也不至于如此分不清好歹。或许这些年真的是我管教的方式出了错,原本是想打压打压云超身上不可一世的傲气,可到头来却弄巧成拙,让你兄弟二人反目,都是我这个当二叔的错啊。对你们两个孩子,我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偏不倚啊。”

    “咳咳......”

    常云溪轻抚常远彪的后背,为他舒缓气息,赶紧道:“二叔,您好好休息吧,二叔想说的,云溪心中都明白,无论将来如何,我与云超都不会站在对立面,云溪会与二弟携手振兴常家,请二叔放心。”

    常远彪连连道好,舒心的笑了笑,说道:“二叔放心,二叔最放心的就是你,行了,你下去吧。找个时候我也会和云超好好谈谈,那小子可没你这么省心。云超断腿之事就当你代我执行家规了,这点你做的对,若是他敢将这事记恨到你头上,我也绝不姑息。”

    常云溪走出房门,望着院中的老槐,树欲停而风不止。

    停下脚步,他的心中隐隐有些阴霾。

    家主的心里,恐怕从来都是更偏向常云超多一些,哪怕自己再如何优秀,哪怕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自己更受器重。今天家主对常云超的处理方式以及对自己的“告诫”,分明就是在偏袒那个犯下大错的二弟。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比寒风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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