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幕 远处观测的眼睛

    刑杉寺楞了一下，并没有继续给出回应，这让水银又再一次回头望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你口里说出来。”

    仿佛回答那种眼神似的，刑杉寺咀嚼了一下，说出这样的话。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一样。”

    水银回过头去，但气氛好像已经有些不同了。

    “所以，你觉得我不应该做第六个去抢蛋糕的人？”

    “政府和战略科学团这么重视你，是因为你和其他王甚至是其他异端都不一样，你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现在又要进入异端的世界呢？”

    刑杉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听得出来水银的话里，劝告的意味颇重。

    “我明白你的意思，异端世界很复杂，也很危险，大佬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但我看到的比你还要远，我看到了更多，还有很多底层的人，他们不止看不到希望，他们已经不相信有希望这种东西了。”

    刑杉寺还很记得最后一次变身之前，那个牢房里的姐姐说的话。

    没什么好失望的吧？我们这些底层，不会有奇迹出现在我们身上的。

    真正的绝望，不是看不到希望，真正的绝望，是坚信不会有希望，是认命。

    那是一种悲伤和麻木混在一起c兼杂无可奈何的淡淡笑容，和为他挡了长链球的女孩的表情c凌迅在铁桥上打倒他的画面全部剪切到一起，成为这十几天里经历的全部噩梦。

    “总之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在这之后，你要面对的就是其他五王，以及战略科学团对你的密切留意。”

    水银转过头去看着他。

    “也就是我。”

    能这么做的理由当然不是水银的车技已经高超到可以不看前方就能驾驶，而是他们已经到达了熟悉的私立医院门口，事实上她正在缓慢地踩尽刹车。

    “不如你给我一些更实际的建议好了，比如五王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刑杉寺轻松地笑笑，丝毫不含糊地接下她的眼光。

    和在医院相比，他此时绝对可以用脱胎换骨形容，这其中虽然也有经历和历练的改变，但却仍然没办法否认，这家伙的适应能力实在太可怕。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天生的异端。

    “他们彼此之间都熟悉，单这一点你就吃亏了，即使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同盟，但这些日子里他们之间建立的某种和平关系，绝对比你这个外来的陌生人要强多了。”

    “啊关于这方面我已经有听说过了，看来大家都不看好我啊。”

    刑杉寺一边自嘲地笑了笑，一边伸手想要打开车门。

    但水银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确实没有人看好你，因为我们都是坚信不会有奇迹和希望这种东西的人，但不要因为我们的话而放弃你自己选择的路。”

    水银的表情难得一次非常认真，既没有平时那种带着刻意捣乱的笑容，也不拒人千里之外。

    显然连水银都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是明智的，然而却是值得赞颂的。

    “谢谢你，水银。”

    刑杉寺用放心吧这样的眼光拍了拍她的肩膀，推开车门。

    望着他下车背影的水银却没有马上跟着下车，而是在车里定住了动作。

    明明自己一开始想说的是劝他放弃的话，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成鼓励呢？

    在这座城市里，她已经见识过无数人性的丑恶，人性本恶，两三岁大的孩子就已经会为了争夺宠爱打架c撒谎，人的本性里天生就植根着黑暗，但有社会c法律c道德这样的东西制约着，人性里的黑暗就像被放到瓶子里的恶魔，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

    社会相对安定，是因为以大多数人的本事来说，不足以作恶。

    然而那颗陨石从天而降之后，一切都变了。

    异能就像一把钥匙，把人性里最丑恶的一面全部都释放到这个世界上，破坏欲c占有欲c贪欲，通过异能的无节制释放这种形式发泄到这个社会里，在异端集中营事件之前，半海市区还没成立的时候，那时候的城市甚至全面瘫痪，治安和社会倒退几十年。

    然而在这种没有希望和奇迹可言，全凭实力的城市里，如今却出现了一个希望的灯塔。

    在五王鼎立的这个时代，异端们却用自己对希望的最后一点憧憬，制造出了这个第六位王出来。

    “拯救那些不可能拯救之人”的“英雄”，一个充满奇迹的名字。

    现在这个“英雄”终于不再畏首畏尾，要站出来担当起自己的名字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反对呢？

    水银自言自语一般在车内笑了笑，这才慢吞吞地下了车。

    凌迅已经被医院里的人接了进去，刑杉寺则和两个女孩站在门前。

    “你们也可以一起进去等。”

    水银朝他们说，一边也走上大门的台阶。

    樱十夜因为第一次来的缘故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警戒，蜂后则由于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所以显得相当散漫。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这几个人难得的一次聚首了。

    战略科学团的手下推开大门，几个人都慢慢走进了医院里面。

    这样的画面，也同样被距离六百米外的某个屋顶上的望远镜所捕捉到。

    一直到私立医院的大门彻底关上，那个视线穿越六百米的观察者才将自己的脸从望远镜里抽出来。

    “我已经将那个青年的照片和录像记录里的信息确认过，刑杉寺，半海高中高二学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是个很平凡的吊车尾学生。”

    将眼睛从望远镜里移出来的，是力欧。

    “跟在他旁边的那几个女生呢？”

    毕芳川来到他身后，手上还拿着好几张颜色不一的复印纸。

    通常而言，能够清晰看到这么远距离的望远镜，民间是禁止出售的，但他们通过荷鲁斯集团的渠道，硬是搞来这种非法的东西。

    “非常精彩。我们都已经熟悉的阳瞳魔女就不说了，长头发的是异端界的心理女王，还有蓝色头发的那个是战略科学团的工作人员。”

    “阳瞳的魔女，心理女王，还有战略科学团的人，为什么这些人会围绕在那个学生中间？”

    毕芳川不由得停住了手上翻阅复印纸的动作，也望向望远镜指向的方向。

    她当然没有超级视力，也不能穿墙透视，事实上她只是个在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类。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这用巧合一定解释不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一定不能混到那群女孩中间她的伤势如何了？”

    力欧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望远镜旁边的电脑前伸手啪嗒啪嗒地打了几下。

    “新的镇静剂很管用，她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如果我们不尽快造出新的躯体给她”

    “那我们就必须快点找到准确的质量配比。”

    力欧回头望向芳川，后者则用安慰的眼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两人说着不明具体意义的话，但却仿佛在下什么重要的决定。

    “但一个普通人总不会反复出现在那孩子的梦境里吧，自从第八天起就一直这么反复了，他一定是知道什么内情的人。”

    芳川好像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想法，反而用很笃信的口吻说。

    “这算什么，女人的直觉？”

    “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你仔细想想，阳瞳的魔女是‘魔术师’的人，蜂后是‘教授’的得意门生，还有战略科学团的人员，如果那个青年没有什么背景的话，怎么可能聚集属于这么多不同势力的人在一起？”

    听了芳川的话，力欧不禁下意识也跟着回头望向刑杉寺那个方向。

    “但那个青年的背景就只是个平凡的男生而已。”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有可能是浑水摸鱼进去的异端么？我认识一些异端也有伪装的本事。”

    “不太可能。半海高中是官办的排异学校，入学要经过抽血检验的，我调出了他的入学档案，一切都是正常的。”

    “难道第七区还有其他未知势力？不属于其他王的庞大势力？”

    力欧和芳川矗立在这栋不知名的高楼楼顶，俯瞰着这座城市。

    第七区的另一个名字是核心双区之一，和第八区一起位于半海市的市中心，属于最繁华c产业链和金融链最发达的地区，和其他那些负责工业或者运输之类的区不同，这里是五王的势力都有所涉足的地方。

    换句话说，地处核心，也就意味着和政府以及战略科学团这样的官方组织更为靠近。

    虽然力欧和芳川都是荷鲁斯集团雇佣过来的人员，而且事先也已经得到荷鲁斯集团很高级的授权，但即使是荷鲁斯，也很难完全掌控第七区的事情，毕竟是每天信息量巨大的核心地带。

    “看来有其他人刻意改写了这名青年的背景，不想让我们查出什么啊。”

    按照他们两人目前的判断，刑杉寺这个青年应该是属于其他“未知势力”的人，而且这个“未知势力”还帮他掩盖了关于他本人的情报。

    当然，这都是他们两人基于目前已知的信息判断出来的误报而已，毕竟由于刑杉寺体质特殊，无论经过怎么样的检查都是百分百的人类，所以半海市区里根本没人能检测得出他的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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