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幕 通向王座之路

    飞驰的轿车后座，年轻的王把脸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景色被迅速抛离到身后。

    时候巴士刚刚通到他们村，他最爱玩这样的游戏，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边和房子，想象自己正贴着地面飞行。

    然而现在的刑杉寺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了，就好像记忆里的画面仍然存在于脑子里，可他再也找不回那种想象的欢乐了。

    仅仅几天的变故，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成熟了十岁，开始思考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怎么，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成为王？”

    坐在他旁边的蜂后望着这个满眼怆然的少年，浅笑问道。

    “只是没想到变化得这么快，之前我还口口声声说不想当这个王，现在却已经在去见部下的路上了。”

    “你已经准备好了，我的王。”

    蜂后眨了眨眼睛，口吻已经悄然改变。

    车子驶离人流集中的路口，转向那座刑杉寺熟悉的铁桥。

    他曾在这里被狠狠揍趴在地上。

    驶过这座铁桥，前面就是第六据点所在的百货大厦了。

    他的心情复杂地无以加复，看着轿车驶过铁桥，在百货大厦门口停了下来。

    他拉开车门，自己率先从车上下来，因为他怕自己再有所迟疑，就不敢开门了。

    过去他只知道异能的可怕，他害怕被当作怪物，选择了把自己隐藏在普通人之中，为了不伤害其他人，他封锁了内心，自嘲是一个伪善者。

    然而现在他却发现，那并不是毁灭的力量，而是守护的力量。

    虽然今天差点失控，稍有不慎仍然具有相当的危险，但对于很多底层的异端而言，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过去他不曾深入了解过异端的世界，就像经济学家没有亲身到灾荒现场看过，只是从纸面上看到那些灾民的数字，然后提出一些苍白无力的建议，但现在他已经体会到了。

    如果连樱十夜这么强的异端都会身陷让自己痛苦无比甚至要求死来解脱的麻烦，那其他那几十万异端呢？他们的救赎又在哪里？

    正是这种日益壮大的渴望，这种对拯救者的渴望，创造了他的王之名。

    在那个异端世界水深火热c极度两极分化的大势之下，那些底层异端们渴望救赎出现的时刻，他刚好出现了，刚好补上了这个短暂出现的历史空缺，于是顺着大势被推上了王座。

    到底是命运成就人，还是人成就自己命运，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蜂后在另一侧车门也下了车，跟到了刑杉寺身后的右侧。

    刑杉寺没有多作停留，只是抬头看了看，而后一头扎进了那个昏暗的地下通道入口。

    穿过相对更昏暗的楼道，他仿佛已经听到下方传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声音。

    就好像平时那样，暖和的下午，忙碌的异端们各自外出巡逻维持治安又或者各有各忙，一切都这么和谐。

    然而如今发生了林朔假冒新王的事情，他们还能维持这样的日常么？刑杉寺带着内心的疑惑，踏下了最后一级阶梯。

    出乎意料的，第六据点依旧还是那个第六据点，一切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粉饰雪白的大门和墙壁依旧这么明亮，和其他残旧昏暗c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异端据点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透彻的白色大门之内，满脸疲倦的人们进进出出，有的围坐在大堂之中，伤痕累累，有的抱着纸箱子或是往外或是往内走，似乎在搬运着什么东西。

    那些没有受伤的人们在大堂里辗转走动，传递着水c纱布和绷带，为那些刚刚从地牢里死里逃生出来的人们包扎伤口。

    虽然那一批刚刚经历了被囚禁的异端们只有五十个，但事实上大堂里已经挤满了人，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茫然和悲痛，显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真相。

    对于那些仅仅是前来寻求力量的人倒还没什么，最多只是感到被愚弄了这么长时间。

    但对于那些视林朔为真正的新王，甚至把他当作精神领袖指引自己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世界观的崩塌。

    凌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即使那些人刚刚经历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从那个地牢逃了出来之后，他们依然聚集在这个大堂里，没有离开。

    哪怕他们之中有的人甚至伤痕累累，却依旧只是用简单的包扎处理了伤口，继续坐在这里。

    刑杉寺不解地望着他们，一边走向第六据点的白彻大门。

    大门之外正在搬箱子的一个异端刚刚抬起箱子，视线上移看到刑杉寺之后，他凝住了自己的动作。

    刑杉寺在向前走的同时，视线也有那么几秒和这个异端相交，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继续往大门走去，沿途所有无论正在搬东西c出去或者回来的异端，在看到刑杉寺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凝住了。

    “他们怎么？”

    刑杉寺望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茫然地继续往里面走去。

    那些同时聚焦的目光里，竟然有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那个雨夜，他回头猛然看到山上密密麻麻黑压压的那一片人群时，那些异端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走进大门洞开的第六据点大堂，蜂后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迎面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凌迅。

    凌迅正在包扎着某个人的伤口，在看到刑杉寺的脚步之后，他也停下了动作，目光注视着他。

    不仅仅是他，整个大堂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仿佛水中泛起的涟漪一般，从最接近刑杉寺的那一圈人往外不断蔓延，直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注视在他身上。

    有的人甚至站了起来，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

    “我的王。”

    像是最虔诚的神职人员一般，凌迅放下了手中还没包扎完的绷带，走到了刑杉寺面前。

    他脸上依然有着尘土和擦伤的痕迹，衣服也破烂不堪没来得及换，但他的眼神，不再像刚刚在地牢的时候那么迷茫和自责，而是重新焕发着希望和勇气，甚至比起以前更为坚定。

    因为他已经找到自己要追随的人，而且这次他知道，这个人绝对货真价实。

    “你们”

    刑杉寺仿佛从那些眼神里看懂了什么，他注意到凌迅的目光并不止停留在自己身上，还往后移到了他身后的蜂后。

    是蜂后和他们接触过？或者根本就是用了洗脑的方式控制他们？刑杉寺转过头去望向蜂后。

    然而蜂后的眼神光明磊落，根本不怕他的直视。

    “不用怀疑我，就算是用精神控制也变不出他们这种对你打心底里认同和忠心的人。”

    “我？”

    “我只是告诉过他们你会回来这里，自愿留下等你是他们的选择，自愿追随你也是他们的选择。”

    蜂后眨巴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望着刑杉寺，好像后者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刑杉寺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自己也愣住了，在他的概念里，虽然他承认了新王之名，但并不代表他就要开始收弟搞事情了。

    当然了，在这种节骨眼上，自然会有人出来替你搞事情，就好像当年的宋太祖赵匡胤，总有那么几个想趁自己喝醉酒往自己身上披龙袍的手下。

    不等刑杉寺再有什么反应，蜂后忽然眼疾手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左手别在胸前。

    “你那时候曾经说过，不要失去希望，英雄没有消失，我相信那番话。我相信那个总会在最后关头出现，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成为我们心中的灯塔，开辟一个全新的光明时代吧。”

    她的头往下深埋，声音响亮得传遍大堂里外。

    “崭新的，第六位王。”

    一瞬间，大堂内外所有的人都同时以左手别在胸前。

    他们留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等这个男人回来。

    百闻不如一见，传说中在最后关头挥剑从荷鲁斯手下救回阳瞳魔女的新王“英雄”，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果真在他们最后的关头把他们救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就等同于在宗教的世界里，一群濒死的信徒亲眼目睹了天使降临拯救了他们，是“以前一直从传说里听回来的神迹，今天活生生地降临到自己面前”的震撼事件。

    这样的震撼是任何演讲c人格魅力都无法比拟的。

    新王“英雄”将会成为异端世界里那座不怎么受欢迎的希望之塔，在这片黑暗的海洋里掀起新的风暴——这样的事情在此时的他们心里，已经不再是暗上流传的说法，而是确信的事实。

    那一阵阵整齐的左手别到胸前的响声，听得刑杉寺头皮发麻。

    心里回荡着久久无法平复的激动——这是很正常的，说到底还是刚成年的年轻人，看个动漫都能感动得热血沸腾的年纪，现在被一屋子的异端宣示效忠，心情肯定止不住地激动。

    然而比起激动，更多的却是思考。

    他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但事态的进展速度已经开始超乎他的想象了。

    自从在樱十夜那一晚拔剑之后，似乎一切都加速了起来，变得越来越快了。

    说到底，他只是想确保自己的初衷不会被这些狂热的情绪所带偏。

    他只是想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他默默地环顾全场，最后目光落回到蜂后身上。

    对方的目光也早就落在他身上，显然是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接手这里。”

    刑杉寺又把头扭去凌迅的方向。

    “还有这里的人。”

    虽然他尽量用一笔带过的简单方式回答，但意思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

    聚满了人但一点也不吵杂的第六据点大堂，正悄悄崛起一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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