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幕 终焉之前

    在最初被凌迅扔到这个牢房里的头十分钟里，刑杉寺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

    在这个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清楚的潮湿牢房，远离樱十夜，远离水银，远离蜂后，远离一切可以够得着的保护，还负着不的伤。

    他的脑子里又重新回荡起水银的话，“如果你做不到，你可以待在这，我会知道阳瞳的魔女来接你，你可以继续待在她的保护之下。”

    那时候就应该好好待在医院，然后回去销假上课才对。

    如果他没见过这么多血腥，这么多牺牲，他本可以这么做。

    “你不会想把其他人放进来的。”

    刑杉寺用哆嗦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然而他已经见到那些悲剧，那些本该被阻止的恶行，如今依然招摇在外，那些本该被新王保护的人，如今却面临着被当物品一般贩卖的命运。

    亲眼见过了，就没法当没事发生过了。

    “为什么？”

    林朔有些在意地交叉双手在胸前。

    “因为把其他人放进来，你就会被打败。”

    刑杉寺丝毫不加掩饰，反正就算这么说，林朔也不会听得懂他的意思。

    “这些牢房用的是异能专用电流，就算是你这种空间系的异能也无法向外面转移，什么异能一加一大于二在这里并不生效，别多想了。”

    认为自己看穿了刑杉寺那点主意的林朔，立即表现出毫无兴趣的表情。

    当然，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刑杉寺的力量只需要一个极其简单的契机来触发—一个女生的吻，把要交给外来人员的那些异端随机关进来无异于把最锋利的宝剑亲手递到敌人手里。

    异端之间，超自然之间的战斗，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一个简单的情报差。

    当然了，不可否认也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就是待会关进来的异端里，没有一个女生。

    按照以往的惯例，漆黑客车在带他们绕几分钟花园之后，就会重新回到第六据点的地下车库，装着异端的车厢会和车身分离，直接运送到地牢的牢房区，将装在里面的异端倾倒到牢房里，直到五十个异端装满这两个大牢房，然后外来人员会直接带走这两个牢房。

    也就是说，刑杉寺所在的这个牢房还有4个待进入的位置，有4次机会可以拼。

    “为什么要和黑衣男人勾结？你已经得到新王的名声了，有这么多人追随，有这么多人崇拜，还不够么？”

    刑杉寺也懒得和他解释这么多，索性将身体瘫到墙壁上，斜眼穿过铁栏望着这个冒牌货。

    “别蠢了子，新王只是个谎言而已，追雷赶电的强者？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人！我以前被踩在脚底的时候，我以前坚持那愚蠢的努力和勤奋但得不到回报的时候，英雄在哪？没有，根本没有这样的人，什么希望的灯塔，都是骗人的话而已。”

    刑杉寺的眼神摇摇欲坠地和林朔的悲愤眼神相接，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既没有英雄也没有神，只有弱肉强食的法则，如果你不竭尽所能地掠夺一切，你就会是被掠夺的人。”

    林朔说出让自己绝望的话。

    他本性虽然非善，但也非这么恶，然而现实亲自打磨了他的性格，锻造他的黑暗，既然时势不造英雄，有能者只能堕身黑暗。

    “为什么要这么绝望？”

    刑杉寺皱紧了眉头。

    “不是我绝望，而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林朔的口吻既缓慢又厌恶。

    真与假的新王，隔着一个牢房，两两对视。

    很快，他们之中只有一个能继续站着，二十四次二分之一的机会将会决定谁成谁败。

    林朔抬手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差不多是车队回来的时候了，也就是说那些外来人员随时都可能到了。

    再没有闲聊的时间了，林朔转身离开了刑杉寺的牢房，走向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按钮，将刑杉寺牢房的电流栅栏重新打开。

    诺大的地牢层发出古老而沉重的运转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从上方缓缓降落下来。

    在林朔踏出地牢的同时，那种巨大的声响也运转到最高峰。

    刑杉寺静静地躲在牢房的角落里，脑中思考着刚刚林朔所说的话。

    他一直很羡慕林朔，有坚定正确的正义目标，有追随者，有自己的事业，有光明的抱负，正因如此，他才无法理解为什么拥有了这一切的林朔还要筹划暗中的那些东西。

    他无法理解林朔就如同他无法理解异端世界的黑暗一样。

    在他这样的人眼中，世界尚且是绝望的，更何况其他更不如他的异端？

    而这一切本该由他拯救。

    这是他诞生的缘由，也是他破格成为被万人见证的第六位王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强有多快，而是他代表了某种异端世界已经快要灭亡的精神。

    刑杉寺的头顶传来密集的震动，忽然从里面往外打开了，有什么同样是长方形的东西对接到那个打开的缺口上。

    好像是某种很像车厢的东西。

    他抬起头，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但他听到似乎有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概就是林朔刚刚说的其他人吧。

    离开了樱十夜之后的这几天，他经历得足够多了，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战斗，曾有机会遇回水银，可以离开这些黑暗重新回到别人的保护里，却自己选择了鲁莽得跑回来，经历过反转和背叛，认知的打碎重塑。

    开心过，吐槽过，惊讶过，悲伤过，绝望过，辗转反侧过，但唯独没有真正愤怒过。

    也许是时候轮到自己展现怒火的时候。

    刑杉寺觉得自己内心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可他又说不出是什么不一样；和牢房上方对接的漆黑车厢开始不断往下倾倒人，不断有人从上面掉下来，摔到牢房结实的劣质水泥地面上。

    当然了，从声音可以辨别，还有很多人似乎是抓住了车厢上的什么东西，吊在上面不肯掉下来。

    然而很快传来一阵刺耳的电击滋拉声音，于是一大堆人就轰然同时摔了下来。

    从上方到地面大概两三米的高度吧，虽然不至于残废，但也让垫在最下面的那几个人苦不堪言。

    当然，更多的还有对这里是哪里的疑问和不解，以及因此产生的恐惧喊叫。

    一片吵杂声之中，刑杉寺听到里面有女孩子的声音夹杂其中。

    一瞬间，胜者和败者的身份互换，胜负的天平已在悄声无息之中向其中一方倾斜。

    一声巨大的拳头捶到墙上的声音，某个按钮被粗暴得按下，牢房上方打开的缺口很快关上。

    那些突然摔到这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的异端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地张望着周围缺少光线的空间，有些承受力弱的，干脆大吵大叫，男男女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牢里回荡着回音。

    很快，灯光也紧接着被打开了，一束又一束聚光灯从牢房正面对着审判厅里打到地面上，一直延伸到一个简陋的入口，除此之外，牢房里的灯光也猛然打亮，将里面囚禁的人通通照亮。

    随着灯光的敞亮，他们也得以看清楚，就在刑杉寺这个牢房的旁边，还有一个紧邻着的牢房也站满了二十来个人，和刑杉寺这边的牢房的人一样，都是满脸惊讶，面面相觑的表情。

    看来刚刚从牢房上面倒下异端的，并不只是刑杉寺这一间，还有隔壁那间牢房。

    聚光灯打到尽头的简陋入口那里，传来有力的脚步声。

    在那里，站着六七个身穿黑色西装c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

    然而他们的眼光，却越过那些眼熟的黑衣男人，想要看清楚那些黑衣男人身后的人影。

    站在那些黑衣男人身后的，还有他们一个个都熟知的新王英雄。

    “我的王，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好的圣地朝拜呢？”

    “这是哪里啊，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啊，快放我们出去啊！”

    “王，快解释解释啊。”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更大了，那些被突然关押的异端显然没有看明白自己眼下的境况，一个个都略带怒意地冲着林朔大喊，其中态度恶劣的也不少。

    然而平日温和有加的新王，此时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阴沉着脸站在那些黑衣男人后面。

    “人都齐了吧。”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男人遥遥望着远处不断吵骂的两笼子异端。

    “都在这了，你点点。”

    林朔举起手上的一张名单，伸给前面的黑衣男人。

    那个问话的黑衣男人顿了顿，并没有伸手去接，他身旁的两个黑衣男人倒是很快伸手接过了名单。

    “开始点单吧，都齐了就赶紧送过去实验室。”

    那个黑衣男人依旧是把手背在后面，没有什么动作。

    虽然这些黑衣男人的穿着打扮都很接近，从外表上看都一个样，但显然他们内部还是有着某种阶级地位的区分。

    林朔跟他们打交道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但就连他也没法分辨清楚这些黑衣男人之间的等级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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