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萧琇莹收回目光，手里细细饿摩挲着一片银锁，细细看来正是萧琇莹初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为其准备的礼物。如今这片银锁，再也不能保佑那个孩子平安长大了。

    而这个时候，长乐府那位体弱多病的乡君昨夜病亡的消息，传遍的京城，众人哗然，毕竟之前还听说那位乡君身子好些的消息。

    “好端端的怎么就夭折了，也没有听到一点病重的消息！”二公主乍然听闻消息之后，不由得惊讶，许是自己也做母亲的缘故，越发听不的这些消息，“你去问问前几日，去长乐府见郡主的嬷嬷，是不是听到乡君不好的消息？”

    丫头韵诗转身出去了，不多会儿功夫就进来回话，“嬷嬷说，去的时候只见郡主抱着乡君在屋子里，而且听长乐府上的人说，这些日子以来，郡主不说出门，就是正院也鲜少出。得空才去修建的的地方去看看，原本以为是郡主的缘故，只怕那会儿乡君就不好了吧！”

    “太医院的人也该好好敲打一番了，一定是瞧着阿莹失了父皇的圣心，又独身居住在外，这才诸多的推脱，不肯去长乐府上诊脉！”二公主好一顿生气。

    韵诗问道，“二公主，可要派人去长乐府上问问？宫里也要不要传信去？”

    这时林驸马走了过来，“自然是传信的，我瞧着公主似乎十分喜欢阿莹。如今郡主蒙难，雪中送炭不易，咱们难呢过搭把手就搭把手吧！”

    韵诗看向二公主，后者颔首，韵诗退出了房门。

    “你若是不放心，我去看看也使得！”驸马见二公主面色并没有因此好些，于是说道，“往后咱们到庄子上养病去了，京城中的事情，能帮衬郡主的机会并不多了！”

    二公主摇摇头，“此事一出，必定会叫众人侧目，有王府的两位兄长和五皇兄在，阿莹就算失了父皇的心意，也不会有人敢多放肆的！我只是感慨，皇祖母才过世，阿莹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众人眼睛都瞧的分明！”

    “郡主自幼养在太后身边，似乎很得太后喜欢！”驸马见二公主的面色好了些，逗着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公主也很喜欢郡主！”

    二公主点点头，“阿莹性子好，模样与太后的嫡亲侄女王妃很相似。爱屋及乌，皇祖母自然要多疼爱几分。而且，自从五皇妹过世之后，我越发的觉得当日皇妹的死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可是那个当口我完全不敢查，只有阿莹敢悄悄的去查，也敢和四皇妹对着干。便是为着这个，我也要帮衬阿莹！”

    说着就想起了那个记忆中不同于萧琇莹的骄横的天之骄女，眼泪就流了出来，若是她在，只怕如今的格局全然不同了！

    晌午之前，郑嬷嬷就回了府中。

    “奴婢去的时候，奶娘一家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听住在附近的人说，奶娘的儿子似乎得了什么重病，奶娘时不时的拿了贵重的药材给儿子续命。可是前日那孩子病的太重，加上家里的人调养不当，终究是没了。而昨日一家老小还给孩子办丧礼，今日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人影。奴婢留了人在附近查问，还给世子送了消息去，请世子帮着查一查。”

    萧琇莹和张廉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安郡王倒是十分的淡然，“嬷嬷辛苦了，既然有大哥帮着查看，应当是很快就有结果的。”

    听到了安郡王的话，萧琇莹这才点点头，“二哥说的是，嬷嬷辛苦了，先去歇着吧！”

    郑嬷嬷摇摇头，“奴婢还好，只是郡主，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咱们府中下人的进出都是有记录的，因着在安置府上下人的时候，要么是一家老小全都买进府中的，要么是在您的庄子上选的人进府。便是有什么事情，都是从李管家那里登基造册之后离开。唯有守后门的婆子说，伺候在乡君身边的丫头云青，经常借着由头在小巷子里买东西，只不过耽搁的时候不长，守门的婆子并没有在意！”

    “青云？”张廉蹙眉问道，这个丫头她是知道的，确实是四公主身边的丫头，二人往来的时候，青云还曾递过东西。后来不知怎么的犯了错，就被赶出了宫廷。

    “青云呢？”萧琇莹清楚，郑嬷嬷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青云，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果然郑嬷嬷瞥了一眼张廉之后，才沉声道，“青云，在府外找到了！昨日出事之后，奶娘自缢身亡，除了柳妈妈，伺候过乡君的人都被李管家关押在了拆房。而青云昨日就告假出府，今日一早，在西市街头被世子的人找到了。据她临终交代，乡君的事情，是她告诉给了四公主知道。”

    “临终？”

    郑嬷嬷点头，“似乎被人追杀，侥幸逃到了西市她兄长的院子里，可是伤的太重，上午的时候还是去了。按着规矩，奴婢给她兄长二十两的丧葬费！”

    这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是萧琇莹觉得郑嬷嬷在这个当口说起，必定要什么缘故。当下就说到，“既然青云在临终的时候交代了缘故，大哥那边还在查，且先等着消息。如今还是先将孩子的丧礼办好，二哥c三爷，西苑那边暂且当做了灵堂！”

    话毕，安郡王和张廉都起身去了西苑，祭奠孩子。

    他们走了孩子后，萧琇莹似乎疲累的靠在软枕上，让采波端了小杌子请郑嬷嬷坐下。

    “此处再无旁人，嬷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些人似乎再找什么东西，而且青云的死，并不是四公主所所为！”嬷嬷一脸凝重的说道，“世子说，晚些时候回过来一趟！”

    “找东西？”萧琇莹沉吟片刻之后，想起皇祖母临终的时候交给自己的那只锦盒，豁然明朗，“我知道了，左不过肯定是和夺嫡有关！”

    郑嬷嬷微微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郡主也该早些地方才是！”

    “我知道，嬷嬷下去歇着吧！”

    郑嬷嬷离开之后，屋子里寂静下来。进了八月，闹腾的蝉鸣之声，似乎也消散了不少。东院外翠意盎然，那棵柿子上挂满了小灯笼，尤记得她曾抱着好在指着柿子曾说，等柿子红了做成柿子饼，冬日里也能逗着孩子玩了。

    柳妈妈走了进来，“郡主，乐阳公主府来人，问乡君的事情！”

    萧琇莹颔首遂打起精神来，应对来往人情，“将人领进来吧！”

    知道长乐府里的小乡君过世的消息的人不少，但是真正送上奠仪来的人不多，除了二公主，王府，就只有卫家了。当日傍晚的时候，李管家就在门口换上了白灯笼，以示众人这府里有人过世了。

    安郡王下午有事，江南虽然也下了一场雨，但是雨势不大，工部的事情尚未完结，在祭拜了孩子之后，早早就离开了。

    张廉坐在东院里的廊下喝茶，神情淡然。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五皇兄那里，知道么？”萧琇莹想了想问道张廉。

    张廉摇头，“冉侧妃和皇子妃的事情足够让五皇子操心了，而且那个孩子身子不好，五皇子交给你养着，可见他是真的对你放心。”

    “也好，那个孩子终究下落未明，若是真的找了找了回来，我将她留在身边。若是找不回来，也不叫皇兄跟着白白高兴一场！”萧琇莹靠着廊下的漆红木柱子上，轻声说道。

    张廉瞧了萧琇莹一眼，没再多多话。

    二人之间竟然是难得的静谧，恍惚的叫张廉想起了从前在张府立参院的日子，那会儿大概是他和萧琇莹之间最平和，也是萧琇莹待他最坦诚的日子。

    入夜之后，世子来了长乐府，先是去瞧了孩子之后，才进了屋子说话。

    “青云是被人杀死的，而且青云的兄长一家也差点被人杀了！”

    “这样严重？”因为世子萧烨华的一句话，张廉的心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反观萧琇莹，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面上神色淡淡的，叫了人奉茶之后才细细问道，“大哥是查到了什么？”

    “青云的来历，郑嬷嬷应该告诉你们了。但是追杀青云的人，瞧着好像是三皇子的人！”

    因为是长辈，只能穿了一身素色长裙的萧琇莹冷笑一声，“果然和他有关系！”

    世子萧烨华双目炯炯的看向萧琇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左不过以为皇祖母在临死之前交给我或者给我留了什么消息！只怕不是我这里，就连与皇祖母亲近的人那里都派人查过了！”萧琇莹冷哼道。

    话音才落地，她猛然想起桂嬷嬷离开寿康宫的事情，下意识的觉得桂嬷嬷离开宫廷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快，派人道皇祖母的灵前去看一看桂嬷嬷是否安好！”

    而显然张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快一步萧琇莹起身，出门吩咐暗卫去办。

    萧烨华不解问道，“桂嬷嬷什么时候出府了？”

    “十多日前，之前以为是桂嬷嬷思念皇祖母的缘故，这才回离开了内廷去了皇陵，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没有那么简单！都怪我没有亲自去送一送桂嬷嬷！大哥，你回府之后，告诉父王和祖母也要注意府上的事情。”

    萧烨华会意，“我会让他们暗地里注意这些事情的！”

    长夜漫漫，更何况今夜乌云蔽月，整个长乐府被笼罩在了黑暗中，甚至连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纸钱燃烧后留下的森森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在萧琇莹忐忑不安的担心中，张家侍卫终于在后半夜传来了消息，桂嬷嬷遭到了暗杀，去的时候，桂嬷嬷的尸体都出现尸斑，已经全然没了生机。

    众人知道后，半晌没有说话。萧琇莹的手捏的紧紧的，眼中的泪珠挣扎着不从眼眶中滑落下拉。萧烨华蹙眉起身，叫了柳妈妈进来，吩咐几句之后就回了王府。

    张廉则是起身问千萍要了纸墨，去了别的房间。“我去帮你把折子写好，明日一早亲自交给来福公公。”

    柳妈妈进来之后，看着泪如雨下的萧琇莹，心疼不已，将萧琇莹半搂在怀里安慰道，“郡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萧琇莹满连凄楚的摇头，“我该想到的，皇祖母离世之前，将所有人都安排了去处，唯独陪伴她最久的桂嬷嬷，并没有安排她落脚的地方！皇祖母和桂嬷嬷这样照顾我，皇祖母前脚才走，桂嬷嬷就出事！我一点都没有尽到为人晚辈的责任，来日我如何面对皇祖母！若是我肯多问一问，哪怕一句话，也不至于让桂嬷嬷丧命！”

    柳妈妈叹息一声，“郡主你有没有想到，其实太后娘娘早就算到了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桂嬷嬷的死就是太后给你留下的最后的一个消息，那些人开始动手了！是留下来，博一场破天的富贵，还是借着如今的由头躲开，全由您自己说了算！”

    萧琇莹满脸愕然的看向柳妈妈，从来都没有觉得一向爱重自己的柳妈妈竟然是这样心思剔透的女子！

    柳妈妈目光温柔的看着萧琇莹，淡淡的笑了笑，“虽然这话由奴婢说出来不合适，但是郡主，您要知道，最了解太后心思的不是别人，是桂嬷嬷！而桂嬷嬷陪在太后身边这样久，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你恐怕不知道，在五王之乱c高宗无子驾崩的情况下，面对群龙无首，各路人马心思诡谲的时候，是身为太后娘娘一力支撑起了南楚的天下。这其中最受太后倚重的桂嬷嬷，在这些血雨腥风中，起到的作用，是无法揣测的。”

    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还是难过，她知道柳妈妈说着话的意思，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夺嫡这件事情会凶险到这样的地步！太后一死，桂嬷嬷都在劫难逃！而她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竟然是因为各方势力运作之下，碰巧才捡回了一条命！

    从来都没有发现死亡离自己那样的近，从前那些稳当安逸的日子，不过是因为有人将自己护在了身后，而现在，太后已死，最大的保障不在了。皇上的心思难测，王府自己都在风雨飘摇之中，想到以后这样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

    “妈妈，我怕！”

    萧琇莹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努力用手臂将自己抱住，企图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柳妈妈既是心疼又是无奈，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是清楚她的脾气，且不说这个时候，就是在和皇上对峙的时候，萧琇莹也从来都没有生出想要向张廉认错，回头重修旧好的意思，“阿莹，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

    那双晶莹的眼睛满是迷惘之色，如同走丢的小鹿一样软糯可怜。但是柳妈妈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疼，必须让她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她要全力承担自己所作出的所有选择，而且站在她身后的这些人的生死也全部系在她的身上！

    夜色沉沉入水，瞧着是温柔浮动，可是底下的暗潮汹涌不断。而不多会儿的功夫，狂风大作，夹带着越下越大的雨。漆黑的夜空里，似有如同鬼魅一样的呜咽之声传来，而屋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了大半，也没有人去将它们点亮。浮云纱制成的衣裙，如同天边的一团云彩一样，朦胧的一团穿在女子的身上，衬得她娇俏。可是窗外的冷雨斜斜大打在了上面，她似乎毫无察觉今夜的雨格外的冰冷！

    或许在太后将那份圣旨交到自己的手上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要走的路，不是如同寻常闺秀一样，家长里短，教养子女，孝顺公婆，伺候丈夫那么简单。而自己也知道，太后倾注在自己身上，也绝非寻常闺秀甚至是公主都没有得到的教养。太后不愿她的心血白费，而自己也不愿意被困于内宅之中，过着瞧人脸色的日子。自己好似现在才想明白，那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是何等的睿智，她在临死之前，用了何种手段逼迫皇上答允，已然不知道。但是确实太后能为自己和王府做的最后的事情。在这个险像迭生的紧要关头，位份越高，所能掌控的权利就越多，自保的能力就越大。所以，这条路是生是死，是困难，是富贵，都要自己走下去！

    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子，开口唤人进来将屋子里的烛台点亮。既然做了决定，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运作起来了！

    “郡主，可是会正院歇息？”

    千萍和柳妈妈去了西苑那边亲自照看灵堂，这原是萧琇莹的意思，郑嬷嬷毕竟老了，即便手段了得，也难免心力不济！这会儿伺候在萧琇莹身边的是二等丫头采波。

    “不了，就在东院安置，这会儿风大雨大，三爷那边若是完事，请他早些安置！”萧琇莹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晰，也格外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然。“明日只会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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