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主互变梅花比三才 老少幼天葬闻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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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互变梅花比三才老少幼天葬闻五声
吴忠自从解了梦羊谜案,在灵州城被传为一段佳话,百姓称他为灵州城的吴青天。吴忠虽是武将,可性格和庆王一样不爱张扬,见了百姓叫,只说是时运命运筹帷幄占卜算卦之功,自己只是出力查案,仅此而已。谁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百姓得知时运命不仅能断案,还会算卦,无不趋之若鹜,一时间还有人把时运命奉若神明。可时运命更是不愿展露锋芒之人,既做了师爷,按朝廷的规定就不能另行摆摊算卦。但是越是这样,要算卦的越多,几日中,来的人络绎不绝,把县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时运命一看,心想这是县衙,不是卦摊啊,不仅耽误了办案,也不成体统,只能婉拒。那些要算卦的人本是兴高采烈的慕名而来,被拒之门外后,只得垂头丧气而归。
袁青儿得知时运命名声大噪,逢人便夸耀是自己发现了时运命。要算卦的人犹如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都给袁青儿送大礼说好话,哄得袁青儿出面恳请时运命给他们问卜算卦。时运命不好推辞,只得和吴忠说明后一拍两散,辞了师爷,重操旧业,客栈门前又支起卦摊。
这天早晨,时运命听到窗外两只蜡嘴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想是这鸟为了过冬,又来偷晾晒的粮食了。穿戴洗漱完毕,吃了碗素面,走下客栈,刚坐在卦摊前,时运命手上就滴了一滴水。
抬手闻了闻,竟然是血!
时运命仔细听去,原来是一只秃鹰飞来,啄伤了那两只蜡嘴雀,一只被叼走,一只落在地上。时运命捡起蜡嘴雀,见其奄奄一息,便从怀里掏出钱袋,把十几枚铜钱倒出,散落在桌上,再用空钱袋把濒死的蜡嘴雀装了起来。
待伸手去收铜钱,摸到铜钱中有一玉器,心下一惊,暗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波澜又起啊。
那玉器是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时运命平时都是挂在脖子上的,这是掏钱袋的时候,绳子断了,跟着钱袋一起掉在了铜钱堆里。时运命刚想把那玉佩和铜钱收好,卦摊前便来了几个不想算卦,可又必须算卦的人。
一人从时运命手中抢过玉器,在手里把玩着问道:你就是时运命?
时运命道:正是在下。
那人笑道:好啊,我们来比一比,谁才是灵州城的神算子。
时运命道:在下不是神算子,只是个混饭吃的瞎子,请公子把玉佩归还在下。
那人笑道:你定是盲派传人,我听说盲派算命术都是口口相传,而你又号称灵州城第一神算,我要和你比一比。
时运命道:公子那是道听途说了,在下只是个普通的瞎子,并不是什么盲派传人。
旁边有人道:我看这人就是个瞎子,没什么真本事。
又有人道:也未必,我看他有四五十岁了吧,一个瞎子怎么能活这么久?
还有人道:刚才的死鸟,他都能捡起来,说不定眼力比你还好呢。
时运命道:公子,劳烦您把在下的玉佩还来,什么都好说。
那人道:那你是同意了,好,比三场,你赢两场的就算赢,我赢三场才算赢,你看如何。
时运命道:那公子真是吃了亏了。
那人道:赢了我的话,这玉佩还你,输了我的话,东西也还你。
旁边那人问道:那蒋大哥不是吃亏了。
又有人道:吃什么亏,本来就是那瞎子的。
还有人道:赢了的话,蒋大哥可就是灵州城第一神算啦。
那人道:我蒋凤岭本来也是灵州城第一神算,只不过,遇到招摇撞骗的,姓蒋的决不能让他坏了我们这一行。
众人道:对对对,蒋大哥说的对。
时运命无可奈何道:那是恩师留给在下的,蒋公子若不还我,还望妥善保管。
蒋凤岭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下作的人,只是看不惯沽名钓誉之徒。
时运命叹气道:好吧,你说怎么比。
蒋凤岭道:你是盲派,我是梅花,咱们比比三才吧。
旁边有人问道:三才是什么?
又有人道:天地人三才,平时蒋大哥让你好好读书,你也不听。
还有人问道:天地人,怎么比法?
时运命道:就不用找人见证了吧。
蒋凤岭道:那怎么行,我就是为了揭穿你,才来和你比试的。
正说着,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在卦摊前停下。
时运命听了听,道:袁大小姐来了。
袁青儿道:这是哪里来的小混混,敢在时先生面前撒野。
蒋凤岭道:在下梅花蒋凤岭。
袁青儿不屑道:什么梅花菊花,一个大男人这花那花的,羞也不羞。
蒋凤岭气道:哪里来的泼妇。
话音未落,旁边一巴掌扇过来,打的蒋凤岭头晕目眩。
你再骂一句,我摘了你的脑袋。时运命听出这是姚家业的声音。
姚家业又道:青儿,这什么东西,敢在你面前撒野,我要他好看。
袁青儿道:这不是个东西,理他作甚。
蒋凤岭收起时运命的玉佩,道:在下是梅花易数传人,蒋凤岭。
袁青儿一听是梅花易数,看了看姚家业,姚家业也看了看袁青儿,二人同时暗道:灵州城西南邵家的人。
姚家业笑着问道:你是邵维的什么人呐?
蒋凤岭道:哼哼,我是邵大师的大徒弟。
姚家业心虚的看了看袁青儿。
袁青儿知道事闹大了,转身一拳打在姚家业左脸上,使了个眼色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打邵大师的人,快滚。
姚家业捂着脸愣了一下,道:你打我。
袁青儿又一巴掌打在姚家业右脸上,道:还不快滚,当心邵大师一会惩罚你。
姚家业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哈腰道:是,我滚,我滚。上马便跑的没了踪影。
蒋凤岭道:哎哎哎,跑什么?
旁边三人道:大哥,别追了,他骑马走了。
蒋凤岭只好对袁青儿发脾气,问道:你是谁啊,你什么人,你手下敢在我面前撒野?
袁青儿道:我是袁青儿。
蒋凤岭道:袁青儿是谁?我不识得。看了看旁边三个随从。
三个随从也不认识。
客栈老板见状,只得出来打圆场,道:诸位客官,这位是赵府赵老爷小舅子的千金。
蒋凤岭道:赵老爷?小舅子?
旁边那人问道:赵德才家的?
又有人道:灵州城东北的赵府家?
还有人问道:小舅子的千金是谁?怎么不姓赵?
客栈老板笑道:赵老爷过世的夫人姓袁,这是袁夫人弟弟的千金。
蒋凤岭不认识赵德才,问道:赵德才是何许人也?
旁边那人小声道:蒋大哥,话不可乱说,这赵德才可是灵州城首富。
又有人道:不错,比邵老爷地位还高一点点。
还有人道:何止是一点点。
蒋凤岭心道:我为求名而来,说句软话过去得了。便道:在下初来宝地,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失言,还望袁小姐见谅。
袁青儿心道:邵家是姚家最大的客商,今天这事糊里糊涂过去也就罢了。接道:也怪我手下鲁莽,还望蒋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蒋凤岭笑道:袁小姐哪里话。
旁边那人问道:还比不比。
又有人道:比是一定要比的。
还有人道:怎么比法,还没说呢。
蒋凤岭道:我们约定三日后的午时抽签决定。回头有看了眼袁青儿,道:袁小姐既然识得此人,我看你来给我们做个见证最合适不过了。
袁青儿一听二人要比试,顿生兴致,笑道:好啊好啊,乐意之至,你们比试什么。
蒋凤岭抱拳道:多谢袁小姐,比试内容吗,三日后再定。转身带着三个人走了。
袁青儿看蒋凤岭如此坚决,突然感到刚才直接替时运命答应了比试,太过唐突,又心生悔意,嘴上不说,只问道:时先生怎生得罪了他?
时运命心道:哪里是我得罪了他,是你太过招摇,陷我于此啊。但又不好直接怪责,便道:他为求名而来,非要同我比个高下。
袁青儿道:原来如此,那时先生不比也罢,我看,先生离了此地,也就是了。
时运命道:他拿了恩师给我的镇邪玉佩,我不得不和他比。
袁青儿道:比就比,我看他也未必有什么本事,定不是时先生的对手。
时运命只叹气,收拾起卦摊来。
三日后,蒋凤岭又来了,一起来的除了那三个随从之外,还有一个老人。这老人虽满头银发,可宽额亮目,满面红光,前三个仆人端着各色水果,后三个仆人托着大小鸟笼,不论走到哪儿都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路上行人指指点点,一人一句道:这不是那邵大师吗?今儿什么日子,邵维竟然出门了。谁知道呢。
蒋凤岭很尊敬的鞠躬,道:老师,这就是那时运命。
老师点点头,轻蔑的笑道:我邵维今日要看看他有何能耐。
旁边两名仆人抬了把太师椅,邵维缓缓坐下。其余仆人则围着邵维站定,将其他路人隔开。一看邵维来了,还带了徒弟,要和时运命比试算卦,来往过路的也不走了,做买卖的也停了,都来围观等着看热闹,越聚越多。
午时已过,蒋凤岭一摆手,三个随从拿了纸笔来。蒋凤岭在三张纸上分别写了天地人三个字,绕了一圈给周围围观的行人看,然后放到一个袋子里。
蒋凤岭道:久闻灵州城时运命卜卦神乎其技,特约定比三场,看看到底是盲派棋高一着,还是我梅花更胜一筹。
时运命坐着未动,也不反驳。
蒋凤岭来到跟前道:袋子里有三个字,抽到哪个比哪个。
时运命道:还是公子抽吧。
蒋凤岭道:你来吧,我不欺负瞎子。
时运命道:那就让袁小姐抽吧。
蒋凤岭道:也好,如此最为公平。
袁青儿从时运命身后过来,伸手在袋子里摸了半天,拿出来一看,是个天字,便道:天字。
蒋凤岭问道:你可听清楚了?
时运命道:清楚了,比天。
蒋凤岭道:不错,比天,那我们就算算哪天下雨哪天晴,哪天有雪哪天风。
时运命道:好。
时运命刚从怀里摸出六枚铜钱,就被蒋凤玲一手按住。
众人不明所以,目光聚在蒋凤玲身上。
蒋凤岭微微一笑道:三日内必有雨,五日内久雨必晴,七日内虽雷声不断,可天有阴无晴。
时运命心下暗惊道:此人当真有点本事。
众人见蒋凤岭并未起卦,七日内的天晴天雨便三言两语脱口而出,无不吃惊诧异。再看蒋凤岭那三个随从,轮流叫好,众人也跟着拍手叫好。邵维在旁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
袁青儿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见时运命半晌未说话,知道默认输了这一回合,但又不服气,便高声道:哎,你说有雨就有雨,你说天晴就天晴?
蒋凤岭道:袁小姐所言甚是,想必在场的众位朋友也不信吧。
那三个随从道:相信,相信,邵大师的徒弟,所算一定是对的。
蒋凤岭挥挥手,道:我和众位打个赌,若是七日内晴雨不是我所说,后两场不必比试了,算我蒋凤岭学艺不精,自己认输,此生不再踏入灵州城半步。若是有幸算对了,有劳诸位第八日再来看我和时运命的第二场比试。
众人高声叫好。
一人一句叹道:蒋大师真厉害,他可是邵大师的徒弟,得了邵大师的亲传啊,那邵大师可不是更厉害。神算啊,神算啊。这梅花易数到底是怎么算的,不起卦也能算,当真搞不明白。
邵维也是呵呵笑道:我梅花易数的传人,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看透的。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回去准备避雨。
众人听到要下雨,一哄而散。
客栈门前就剩下时运命和袁青儿。
邵维起身离去,后面跟着众仆人,蒋凤岭带着三个随从,恭恭敬敬跟在邵维旁边。见邵维等人远去,姚家业偷偷跑来。
袁青儿道:时先生竟然输了。
姚家业道:我都没看明白。
袁青儿道:我也没看明白,时先生这输的也太干脆了。
姚家业道:输就输吧,可时先生半晌一动未动,会不会是气死啦?说着伸手去探时运命鼻息。
袁青儿伸手打落姚家业的手,道:胡说什么呢。后面还有两场,时先生会赢的,对吧。
姚家业笑道:对对,后面还有两场呢,再说,那蒋凤岭也未必算的准,我看七日后都不用来了。
时运命道:谢二位。不过,蒋凤岭算的不错,后两场,我未必能赢。
袁青儿和姚家业互相看看。
袁青儿道:时先生,这么说的话,那蒋凤岭当真有点本事啊。
时运命道:何止是有点本事。
姚家业叹道: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时先生一世英名,没想到毁在这个小年轻身上。
袁青儿也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时运命也叹了口气。
袁青儿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时先生也不会我对不起时先生。
时运命道:袁小姐不必自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袁青儿问道:为什么?
时运命道:其实想赢,也不是没办法。
袁青儿问道:时先生有办法赢?
姚家业一拍手,道:我知道个办法,可以赢。
袁青儿嗔道:你知道个屁。
姚家业委屈道:我就是知道啊。
袁青儿道:你说,什么办法。
姚家业道:不是比天地人吗,天比完了,还有地和人,我们提前算了地和人的事,不就行了。
袁青儿骂道:放你的狗屁,你知道怎么算?还有,你知道先算地,还是先算人?
姚家业道:我们可以作弊啊,在一个袋子里装两个地,或者你手里拿一个提前写好的地,反正是你来抽。
袁青儿笑道:唉,我说你姚家业赌博的法子都拿来作弊了,行啊你。
姚家业笑道:这不是什么好法子,我就出出主意,嘿嘿,嘿嘿。
袁青儿道:别添乱了,就算我们知道是地,也不知出的题目是什么。
时运命道:题目我知道。
袁青儿问道:时先生你知道?
时运命道:要真想赢,还是要袁小姐帮我一个忙。
袁青儿道:只要时先生能赢,别说一个忙,十个忙都行。
时运命拿出钱袋子,道:劳烦袁小姐把这袋子埋在赵府西厢房门前的那颗大槐树下。
袁青儿接过袋子,刚要打开看,时运命摆了摆手。
姚家业问道:这里是什么?
时运命道:对不起袁小姐了。
袁青儿问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时运命道:天地本定数,袋内有乾坤,时机未曾到,不可示于人,否则你我皆有不幸。
袁青儿点点头,道:时先生放心吧,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时运命笑道:你想知道蒋凤岭是怎么算卦的吧。
姚家业看了看袁青儿,咧嘴大笑,道:时先生还是神算。
袁青儿道:你闭嘴,听时先生说。
姚家业不说话了。
时运命道:梅花易数由宋人邵康节所创,传说邵康节研习麻衣道人和陈希夷的著作,成书绍子神算,绍子神算根源于易经,有问即可占卦,常用年月日时起卦,年月日相加除八零数则为上卦,年月日时相加除八零数则为下卦,合在一起为主卦,二三四爻为体,三四五爻为用,体下用上则为互卦,年月日时除六零数为动爻,主卦动爻阴阳翻转得变卦。梅花易数占天时,不分体用,全观诸卦,详推五行即可得。
姚家业听的直挠头。
袁青儿道:甲辰年,腊月初三,未时。
时运命道:不错,辰为五,腊月初三,相加得二十,除八零四,上卦为震;未时为八,下卦也为震。震和震重卦得雷卦,互卦上坎下艮为蹇卦,二十八除六零四,雷卦四爻阳转阴,变卦为上坤下震的复卦。
袁青儿按照时运命所说,用脚在地上划了三个重卦,分别是上震下震的雷卦,上坎下艮的蹇卦,上坤下震的复卦。姚家业看了半晌,还是摇头不语。
时运命道:离主晴,坎主雨,坤阴晦,乾晴明,震则雷轰,巽则风烈,艮则久雨必晴,兑则不雨亦阴。
袁青儿点了点头,道:大概明白了。
时运命道:梅花易数易学难精,占天时所用虽是最简单的互变卦,但除了需要有大量的生活经验之外,还需要有足够的天赋和悟性,才能准确的预测,否则很容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袁青儿点头道:如此看来,这蒋凤岭虽然年纪轻轻,可也是天赋异禀,悟性极高之人啊。
时运命点头称是。
姚家业也点了点头,并指着第一个雷卦道:这上三个和下三个一模一样,所以,四个短横和一个长横一定是震卦。
袁青儿差点没气过去,没搭理姚家业。
时运命继续道:这蒋凤岭对数术的造诣恐怕不是我等所能企及的。
袁青儿这才反应过来,惊道:不错,刚才他并未起卦,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我们刚才所说已经在内心演算完毕,难怪胸有成竹。
时运命道:如此奇人,我败也败的心服口服。
袁青儿道:不行,时先生既然说了有办法,那你就一定要赢,我现在就去埋钱袋。
说着转身走了。
姚家业道:震就是雷,震多了,所以打雷。
刚说完,天边隆隆雷声传来。
姚家业飞身上马,边跑边道:青儿,等等我。
两日后,果然大雨滂沱,连下了三天,雨停后,天晴转阴,雷声不断。
自从雨过天晴,时运命住的客栈就被堵得水泄不通。有人要住店,连住一个月的;有人见没房间了,就要包桌子吃饭的;客栈旁边的商铺也是人山人海,都是等着看蒋凤岭和时运命第二场比试的。还有赌场设了赌局,赌蒋凤岭赢的,一两金子赔一两银子,赌时运命赢的,一两银子赔百两黄金。众人一看这一两银子那是白捡啊,纷纷借钱买蒋凤岭赢。
第八日午时未到,客栈上下,道路两旁,围满了人,有的人甚至怕看不到比试,是头一天夜里就来路旁占位了。经过这几天的风雨阴晴,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了蒋凤岭是必胜的。
只有时运命一个人忧心忡忡。
午时将过,蒋凤岭再次出现,众人让出一条道,邵维仍然坐在时运命路对面。
蒋凤岭又写了两张字条,一个地,一个人,绕一圈给众人看后,放在袋子中。
袁青儿刚想上去,蒋凤岭的三个随从挡在二人中间。
蒋凤岭推开三人,直接来到时运命面前,道:你来抽。
时运命问道:地是什么?
蒋凤岭笑道:找个地生的千年阴阳一体之物,你看如何?
时运命道:我很担心。
三个随从哈哈大笑道:你肯定很担心了,我们蒋大哥从未输过。
蒋凤岭摆摆手,示意三人不要说话,把袋子一翻,倒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字。
时运命道:我看,这一卦不用算了。
蒋凤岭问道:为何?
时运命道:以你的心算,我不是对手,以我的所学,你不是对手。
三个随从哈哈大笑道:瞎子,你得了失心疯吧,我们蒋大哥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对手。
时运命道:不仅这一卦,下一卦,我看也不必比了。
蒋凤岭哼了一声,闭眼心算。
邵维乐呵呵的坐着,道:马上就能算出来。
可等了一炷香,蒋凤岭始终没睁开眼。
邵维着急了,摆正了坐姿,搓着双手盯着蒋凤岭。
时运命道:若是你没算出来,那在下要说了。
蒋凤岭眉头紧锁,双目微张,心慌的斜眼看了看邵维。
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蒋凤岭,都在盘算着今日是不是买少了。一声马嘶打破了众人的思绪,马上那人在人群外勒马站定,左右看了看,朝时运命这边摆手。时运命背后是袁青儿,看到来人,也摆摆手。那人下了马,从人群中挤过去,给了袁青儿一封信,刚要开口说话,人群就吵嚷着把他挤开了。
人群吵嚷声越来越大,渐渐从吵嚷变成哭泣,哭泣转为谩骂。
原来是蒋凤岭开口说话了,而这句话只有两个字:输了。
人群嚎叫惊呼,自己的大明宝钞和金子银子就这样没了,不仅大骂蒋凤岭,还诅咒道:邵维,你不得好死,你摆局设计,坑我们的金银财宝。
时运命道:这正是我担心的。
三个随从惊道:蒋大哥,怎么了,怎么了,蒋大哥?
蒋凤岭不服气,道:我们比人。
时运命道:我刚才说了,这一卦,我看也不必比了。
蒋凤岭红着脸,道:我不信,我不信。
众人不知蒋凤岭是如何输的,也不服气,都道:不信,不信。
蒋凤岭道:我要比人,我要比人。
三个随从也道:对,蒋大哥不会输的,跟他比人。
蒋凤岭左右看了看,正看到袁青儿手里那封未开启的信,一把抓过来,道:我要和你比这个,信的内容。
时运命伸手握住蒋凤岭拿信的右手手腕,问道:当真要比?这可是要死人的。
周围人声鼎沸,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蒋凤岭知道他们是在咒骂邵维和蒋凤岭是骗子,坑了他们的金银宝钞。
蒋凤岭头脑发昏,不知自己到底哪里错了,怎么就算不出来。
时运命又道:这可是要死人的。
蒋凤岭叹了口气,正要认输。
邵维站起身道:输了的话,以后就不要进我邵家的大门了,我邵家可没有这么不中用的人。
蒋凤岭只得硬着头皮道:比,一定要比。
时运命叹道:这就是命啊。
蒋凤岭又眉头紧锁,可怎么也算不出来。
时运命对袁青儿道:令尊离世,快去奔丧。
袁青儿双手捂嘴,眼泪止不住的流,说不出话来。
姚家业在旁边扶着袁青儿,道:时先生这玩笑开不得。
时运命道:袁锦久居乌斯藏,虽一生命运艰难多舛,但寿终正寝,是无罪之身,可得天葬,也算是喜事一桩。
袁青儿突然不哭了,反问道:难怪先生一直跟我说对不起,你早知如此,是不是?
时运命叹道:无论我怎样做,始终阻止不了这封信的到来。
袁青儿哭着转身离去,姚家业招呼家丁跟上。
邵维怒不可遏,指着蒋凤岭大骂道:丧家犬,误我大事。说罢,转身走了。
见仆人和那三个随从都跟邵维离开,蒋凤岭越发悲痛。
周围赌输的人,拿起手中之物丢向蒋凤岭,便丢边骂,难听至极。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众人渐渐散尽。
蒋凤岭却无处可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就是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算不准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却如坠河中,摇摇晃晃。突然被人拉了一把,这才清醒,蒋凤岭睁眼一看,是时运命。
时运命道:来吧,我带你去看个究竟。
蒋凤岭跟着时运命身后,缓缓走着,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求得答案。
时运命完全不像是盲人,见人让道,遇车就躲,穿街过巷,终于到了赵府。
看门的认识时运命,叫了一声:时先生。
时运命问道:都在准备马车了吗?
看门的道:是,老爷收拾妥当就出发。
时运命点点头,道:我去取个东西。
看门的笑道:时先生不必客气。
时运命带着蒋凤岭进了赵府,来到西厢房门前,指着那株千年肉灵芝,问道:邵维是想找这个吗?
蒋凤岭瞪大双眼道:时先生,我
时运命问道:你知道为何算不准吗?
蒋凤岭抱拳道:请时先生指教。
时运命指了指道:那颗槐树下,你看看埋了什么。
蒋凤岭走到树下,徒手挖开,拿出袋子打开一看,什么都明白了,道:原来时先生早就知道今日之事。
时运命道:若不是你我这次比试,袁小姐的父亲也不会这么早仙逝。
蒋凤岭跪下道:凤岭知错了,求时先生收我为徒,教我断阳算之术。
时运命道:你也知死物可以断阳算,那我就不能收你。
蒋凤岭道:凤岭只是在学艺时听说连山易中有断阳算之术,并无缘亲见,也无人教导。今败于先生,心服口服,可邵维已不容我,天地虽大,除了拜先生为师,凤岭别无去处。
时运命扶起蒋凤岭,道:不,你既知连山易,应为我同门道友,既为同道中人,应知戒律,戒贪欲,守清净,不应争名夺利。
蒋凤岭点头不语,诚信忏悔。
时运命继续道:我之前用你的名字和梅花易数,替你占了一卦,主卦上震下震为雷,互卦上坎下艮为蹇,变卦上离下震为火雷噬嗑。同你占天时那次,只有变卦不同。赵府在灵州城东北,而你本利西南邵家,这正合了蹇卦利西南,不利东北。如今邵家既不容你,索性出城而行,若此行顺利,你得见我的恩师,那也合了蹇卦利见大人,贞吉的卦象。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
蒋凤岭道:多谢师兄。可师傅长什么样,我就算见到他,他也不认得我,该当如何?
时运命道:我不是给了你信物吗。
蒋凤岭才想起摸出怀里的玉佩,反过来掉过去仔细看了看,见玉佩上正面刻着:时运命。反面刻着:镇邪风。笑道:谢师兄。转身离了赵府。
蒋凤岭径直走到灵州城西南邵家,在大门外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离去。蒋凤岭心道:天色不早了,此去寻师,不知远近,不带干粮饮水,也至少要一匹脚力。于是寻了卖马的去处,蒋凤岭心道:西南为青。挑了一匹青骢马,给了马钱,朝西门外奔去。
没多久,天色已黑,周围也无人烟,蒋凤岭是又饿有乏,刚想要不要回城带点干粮,就听身后马车声响,来了一队车马。
驾马人问道:壮士哪里去啊?
蒋凤岭只道:西边。
那人又问道:可曾见一男一女啊,后面还跟着几个仆人?
蒋凤岭道:未见。
那人回头道:老爷,没见到。
老爷探出头来道:再找人问,这青儿,也不说清楚,我怎么找她。
那人道:老爷,放心吧,我赵来贵去过一次,识得那条路。
一个娃娃探出头来笑道:吹牛皮。
赵来贵道:怀真少爷,我不吹牛皮,我去乌斯藏那次,你还没出生哪。
那娃娃道:我不信。
赵来贵道:老爷作证,我去过。
蒋凤岭问道:敢问是赵府的赵老爷吗?
那娃娃从马车上探出脑袋道:对,是赵府的赵怀真老爷。
一个大手把赵怀真的脑袋扯到车里,问道:你是何人哪?
蒋凤岭没敢直报姓名,只道:在下姓蒋,在家行五,都叫我蒋五。
老爷道:哦,是蒋五爷啊。
蒋凤岭也不知是不是赵德才,试探道:在赵德才顿了一顿又道:赵老爷面前,晚辈不敢称老爷,只是赵老爷若是去乌斯藏,晚辈倒是可以带路。
赵德才道:那就多谢蒋五爷了。
赵怀真道:来贵,给钱。
赵来贵道:好的,少爷。
蒋凤岭对赵来贵道:不用钱,我也是顺路去乌斯藏,有干粮和饮水分我一口就够了。
赵来贵指这旁边的包袱道:我这有,你何不坐来。说着停了马车。
蒋凤岭把马拴在车后,坐在赵来贵旁边,一起赶车。打开包袱拿出吃喝,谢了赵来贵,又对车里道:只是不知这两三千里路,赵老爷有何要事?
赵德才道:白事啊。
蒋凤岭哦了一声。
二十多天后,蒋凤岭带着赵德才的车马队伍进了乌斯藏,赵来贵多方打听,又凭着记忆,终于摸到了袁锦的住所。
蒋凤岭不好上前,找个借口离了赵家车马队伍,悄悄换了套藏族服饰,包了头脸,偷偷在旁观看。
袁青儿和姚家业先到一步,姚家业正带着众仆人和喇嘛吵闹。原来,姚家业以为这些喇嘛和灵州城里的一样也是偷窃幼童的,所以不同意他们给袁青儿的父亲念经超度。有人给他解释,这些喇嘛是格鲁派,戴着黄色帽子,和灵州城作恶的红帽子喇嘛完全不一样。格鲁派创教人宗喀巴,原为噶当派僧人,因看不惯喇嘛堕落,才另立门户,黄帽子喇嘛都是强调严守戒律的好喇嘛,这才打消了灵州来人的误会。
此时已是袁锦过世四十天了,天葬师早将袁锦脱尽衣裤,头部弯到膝盖处,使之蜷曲如初生婴儿状,再用白布包裹,放上一条哈达,这样做的意思是生如斯,逝如斯,使死者以新生儿的姿态进入新的轮回。活佛算定了时辰,一个喇嘛把袁锦的尸体从窗户背出去,一路走到天葬台。然后天葬师先用牛粪生火,敷上糌粑,然后天葬师点燃一种特殊气味的香,老鹰及乌鹫很熟悉这种气味,一会儿就出现在天空,等待着天葬师把袁锦的尸体一块块切碎,抛扔过来。
场面太过血腥,袁青儿一直哭着不敢看,赵德才哀叹呻吟不已,喇嘛时而念经,时而高呼。赵来贵想护着赵怀真不让他看,可自己也恶心恐惧,捂着双眼口鼻。赵怀真没人照看,在一旁盯着秃鹰和乌鹫狼吞虎咽,嘻嘻哈哈笑出声来。
姚家业扶着袁青儿,也不知该做什么,只低声自问道:青儿的父亲是汉人,汉人怎么用藏人的葬法。
活佛轻声道:袁锦在此地生活数十年,虽生为汉人,心却是藏人,对藏人来说,死后能以天葬的形式离别,那可是一份无上的荣幸。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接受天葬的,只有灵魂是干净没有罪恶的人,才有资格举行天葬。明白了吗?
姚家业点头道:明白了。
活佛道:不,你们都不明白,只有那个娃娃最明白。
袁青儿道:尸体切块喂鹰,如此残忍,谁能看得下去,那孩子只是不懂事在笑而已。
活佛道:袁锦死去时,三个人都抬不动他,我审查了他的灵魂,打动了他的尸体,所以变轻了,只一个人便能将他从窗口背出。肉体是短暂的,灵魂却是永恒的,死后由鹰鹫送往天国,对他转世极为有利,也是新生的开始。
袁青儿想起时运命的话,心道:这对父亲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登时不哭了,一把将赵怀真抱在怀里。
赵怀真笑道:姨娘姨娘,我给你唱歌吧。
袁青儿挤出一丝笑容,用力点点头。
赵怀真唱道: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赵怀真又唱:狸狸斑斑,跳过南山。南山北门,猎回界口。界口背面,二十弓箭。
袁青儿擦擦眼泪,笑道:好,好,怀真唱的真好。
随着歌声飘去,十几只鹰鹫在空中盘旋。
躲在一旁的蒋凤岭叹了口气,念道:哭笑呼呻歌,齐了五声。袁锦老人家,好走啊。
梅花易数很有意思,很多人以为这些是迷信,其实这是以一定生活经验为依据的数学问题(即先天八卦的数理),最常见的,就是以年月日时或者姓名笔画或者声音次数等作为起卦的依据,主互变卦分别代表了事物的产生,经过和结果,每重卦的上卦和下卦都代表了事物的双方,在事物发展过程中的相生相克关系。经千年发展,梅花易数有不少创新和变化,如今的和曾经的不尽相同,朋友们如有兴趣,可留言一起探讨,互相学习。
连山和归藏已失传,现存版本皆是伪作。本书杜撰内容,不可尽信。
西藏,在元明称乌斯藏,清以后为西藏。(前章谬误已订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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