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半途而废

    仓皇考完试，七月中旬，知夏跟美康一起返家，爸妈接的站。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贾老师放假前跟自己说的话，她说知夏的文学史考的不太好，让她暑假里稍微用点功。这次回来知夏照例带了一些课本，还有调查报告要写，英语单词要背，想想就头大，好在总算又依偎在爸妈身边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安心的吧。

    临放假前肖骏野说他也有可能会回家，知夏不以为意，他一会儿回一会儿不回的，就当他什么都没说好了。

    在家里混沌不知的过了三天，刚决定勤快一下去陆晶家，结果一大早陆晶便不请自来了，知夏一点也不奇怪，她们常常有这样的默契，只是她果然还是比陆晶要懒那么一点点。

    神色有异的陆晶一看见知夏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话匣，原来从三月份起她就不再是一条单飞的鱼了，另一只会飞的鱼叫莫辰光。知夏刚想提议庆祝一下，忽见陆晶的表情急转直下，似有苦楚难言，一再追问，原来他们这个月2号考试前夕因为一些事大吵了一架，负气之下还说到了分手。

    知夏愕然，她只有长长的暗线经历，绝无什么有用经验可供参考，茫然不知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不记得去年自己是怎么帮夏时宇从谷底走出的，明显陆晶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女孩子又天生敏感脆弱，她越想说点什么安慰开解，越找不到合适的语言，那样一颗柔弱晶莹的心怎么有人会忍心伤害？

    她不自觉的在心里替陆晶打抱不平，可是瞧着她的情绪竟渐渐晴转，她细数他们之间的过往，幸福的回忆这几个月来的点滴心路，最后竟自己开解了自己，悠悠的告诉知夏：“曾经拥有过也是一种美好，没什么好难过的啦！况且还有一丝希望。”

    知夏一边惋惜一边不禁对陆晶刮目相看，依过去对陆晶的了解，她本以为她会伤心难过的难以自持，可是今天她竟能自己化解了困境，就算最坏的结局是分手，似乎她也能勉强接受。大家果然都有了改变，虽然本质未改，但终究经历了一些就会改变一些，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下午她们一起去了万邦书城，之后又漫无目的的游逛熟悉的小城，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旧时光。

    陆晶问起肖骏野假期是否回来，知夏坦言自己也不知道。陆晶打电话到肖家，他的妹妹说他今晚到家。知夏听了竟有点小开心，暗叹：果然不靠谱呀，但到底还是回来了。

    确定他要回来，她有点小期待又徒生小担心，也许他又要老生常谈，也许他并不会在意，可是见或者不见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暂时不清楚，也懒得弄清楚，干脆什么也不做，这是她最近新领悟的不二法门，正所谓无为无不为。

    隔了几天跟冰儿和晓玲玩在一处，还无意中见到了冰儿的男友，知夏有些脸盲，她记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白而微胖的人，很模糊的样子，但是冰儿脸上的笑很醒目，生生让知夏看出了甜蜜两个字。

    她们在家属院附近闲逛，还遇到了几个旧同学，其中就有多年没见的陈静静，她已经从业多年，俨然一个社会人的装扮。知夏想起初中时非常流行的艺术照，陈静静穿军装的那张被陆晶一直夸了很久，现在想起来照片上那个微笑自信的漂亮“女兵”仿佛就在眼前，而终于，眼前的她并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女兵。

    这种照片知夏也拍过一张，只不过是圆老爸让她当兵的梦，她自知胆小懦弱，才不是当兵的材料。知夏的爸爸在北京当兵多年，甚至差一点还上了战场，可是她呢？她只能装模作样的拍一张照片而已。

    假期这种时候，大家像雨后春笋一样纷纷破土而出，随便在街上走走都能遇到几个旧相识，这就是小城的好处，世界再大，这是大家会不断返巢的地方，它一直在这儿，永远在这儿。

    一天傍晚，从陆晶家出来，在路边遇到夏时宇和郭优扬，原来他们去了知夏家，得知她去找陆晶之后，他们便在路边等她。郭优扬跟知夏同专业，他们每次见到都会讨论不停争论不休，理工科的夏时宇绝无插话的可能，他只是脸上挂着旁观者看戏的笑，静静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傻兮兮的说一些似懂非懂的话。

    他们仨聊到放假回来的同学们，夏时宇说肖骏野最近几天一直跟他们在一起踢球，还游泳。他们在路上还遇到了结伴而行闪烁着甜蜜光芒的韩雪婷和白靖童。

    知夏决定给肖骏野打个电话，她不知道自己想跟他说什么，只是想打个电话。

    原来他刚回来那几天得了肠炎，而她自己也在感冒中。他听出她轻微的鼻音，半开玩笑的嘲笑她身体脆弱，嘱她假期好好锻炼身体。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今天下午跟洛风还有郭海一起踢球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今天说了太多话，嗓子有些痛，先挂了。”

    她想说的话总是在嘴边被咽下，她不知道他们怎么都一个样子，拐弯抹角的想告诉自己什么呢？其实他们什么也没说，自己更不能说什么了。

    陆晶和晓玲都羡慕知夏有肖骏野这样的知心好友，其实是不是知心好友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从前那么明确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可是最近竟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稀里糊涂的。从前她觉得自己有个性c坚强，现在发现自己懦弱c胆小，动不动就哭，还随波逐流c依赖心强。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考验的大雨吧，只有经历过风雨之后才能真的成长？但愿。

    因为晚上看电视时间太晚，被父母强制关了电视机，播了一半的《勇敢的心》就此戛然而止。知夏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半途而废，她心里难过极了，怎么自己这一点点的小心愿也难以达成呢？父母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自己。以前她还会为沟通做努力尝试，现在已经彻底死心，他们看起来开明宽松，实则专权顽固，看问题永远那么绝对，不是一就是二，可是自己的心里明明有一百一千一万，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跟美康去跑操，九点多溜溜达达回到家，正准备打开书用会儿功，竟听见了敲门声。以为是陆晶，开门的瞬间才发现是肖骏野，连忙关了门让他等会儿。

    他眼睛笑的弯弯，戏谑的说：“没穿衣服吗？”

    “你才没穿衣服！”丢下这句，知夏跑回自己屋迅速换下了睡裙。

    很久没见，知夏以为会有尴尬，结果发现他人是老样子，跟他说起话来的感觉也是老样子，根本不会没话说，话痨本性难改，她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百次。

    原来他这次放假一个月，还有二十多天返校，跟知夏的放假时间差不多。他还像以前那样喜欢盯着她看，说些她的皮肤好头发顺之类的让知夏不知所措的话，当然，他也一如既往的挑她的毛病，她最不喜欢他好为人师的样子，抱怨道：“干嘛总这样？”“我观察的仔细呀！”他根本不以为然。

    聊到同学们的变化，他也见到韩雪婷和白靖童了，他觉得他们俩在一起不可思议。明明都好几年了，可怜他现在才知道，而且还惊诧不已，真是太不关心其他同学了。

    知夏告诉他成对的同学还有很多呢，他更加讶异。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过于八卦了，消息灵通跟八卦精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意思？

    她还告诉他自己的日记已经写到第十本了，他随口问：“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

    “应该没有吧。”她想起被他看过的那本日记，暗下决心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虽然并没有写什么，但读者只能是自己。

    “你还是那么有文采，而且字又有进步，更好看了。”他翻看着她桌上正在写的调查报告。

    “你的字还是那么丑。”她存着报复心也要挑一挑他的毛病。

    “我会好好练练的。”他诚恳道。

    她递给他一本字帖以示支持。

    被他盯得久了，她忍不住抗议：“不要看我了。”

    “听你说话必然要看着你呀！你还不敢看我呢！”他大方自然道。

    “谁不敢？”她只敢说，却还是一直不看他的眼睛。

    她找出放假前新买的裙子给他看，那是一件样式极为简洁的无袖连衣裙，湛蓝的天空色干净爽朗，裙角有几只翩翩欲飞的蝴蝶。他央她穿了给他看看，她自是不肯。他说她初一的时候特别瘦，当时的她也穿过一条裙子，后来再没见过她穿裙子的样子。他还记得初中时有一次考试他们偶然同桌，结果她靠他帮忙考了年级第二。

    他们还聊了彼此的专业，对一些时事的看法，四六级考试，以后的方向等等。他对大连印象不错，而她向往着青岛。

    他还问她会不会做饭，她含糊道：“基本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感叹道：“果然我妈说的没错，现在的女孩子都不会做饭，还是自己学会才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胃。”

    知夏暗道他妈妈果然很懂世风。

    假期无聊中她画了四幅画，让他选一幅送他。他选的那幅画上是一个卡通女孩和一头小绵羊。知夏自觉画的最好的那幅并没有入得他眼。

    “这是不是你？”他指着画上的女孩问。

    “当然不是啦！”她答，心里却在说如果你不问的话就是。可是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口是心非会对他的判断力构成什么影响。

    他还提起去年冬天她送他的棉袜，很让他感动，问她为什么要送袜子给他呢？

    “哦，那天刚好陪小希去给可欣买生日礼物，我们各自买了一包。”她不会告诉他她选这个礼物的想法：冬天的雪地里，一双厚实舒服的袜子，从脚底升起的温暖，一定很特别。小希就是受了她的启发才给可欣的生日也备了一份。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他临走之前告诉她，虽然她现在头发长长了，买了裙子穿，可是骨子里还是那个爱笑爱叫天真又简单的人，一点也没变。

    她笑笑：“你又哪里变了？”

    其实她觉得他有变化似乎又没有变化，哪里变了她也说不出，索性不去想那么多了。可是为什么自己有一种半途而废的感觉，就像昨晚那部没看完的电影，到底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呢？她想知道，可是却无从知道了，至少在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