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

    01

    我戴上红领巾了。入队仪式上，一排老少先队员庄严地托着红领巾站在我们面前。此刻我想到了姐姐。若她能看到我戴上红领巾的这刻必十分欢喜。

    给我戴红领巾的是个笨手笨脚的男孩子，我甚至激动得没有看清他的长相。随少先队歌响起，我随人们庄严地举手敬礼。蓝天里飘扬的旗帜在风里猎猎摆动，鲜艳无比。

    而随着姐姐高考的那个暑假远去，姐姐轻生自杀事件渐渐消逝于人们集中的视野。只是我知道，姐姐的离开，在全家人心里抹上无法抹去的悲伤。父母将亏欠姐姐的爱全部给了我。

    怕我孤单，父母如果都值晚班，会将我带去医生办公室做作业。晚上和父亲或母亲挤在医生值班床上。我的童年伴随着医院的来苏水味。

    医院是病痛集中的地方，却是我童年里的天堂。

    自姐姐去世后，父亲更加忙，我能看出父亲是为忘记失去姐姐的悲伤。母亲想念姐姐时会在父亲面前表达对姐姐的思念，父亲与母亲不同，要劝慰母亲，心里对姐姐的思念亦一分不少。而我或多或少转移了父母的伤心。

    母亲再不会对姐姐那般严厉要求我做功课。父亲对我更是宠爱。这让我很快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随时间推移，父母似乎也渐渐走出失去姐姐的阴霾。日子一天天向前，逝者如斯，生活还要继续。

    姐姐的离世，让父亲忘我地投入到业务提高和业务学习中。我知道父亲是想转移失去姐姐的注意力。似乎父亲做得很成功。待人依旧慈祥和蔼可求。可是父亲的头发全白了。

    几年后，父亲再次出去进修，这次进修的地点是sh。原本在姐姐离世那年准备来山美县过春节的外婆因姐姐离世的消息，大病了一场。外婆怕睹物思人，留在了江边县。

    我试着开始了独立生活。与许多孩子一样，成天脖子上挂着钥匙。放学回家做功课，等母亲下班和从食堂带饭回来。每到这时，我便想起从前姐姐的陪伴。

    隔壁大东家孩子多。只隔着一堵墙，热闹得声音与一个人寂静呆在屋里的家形成鲜明对比。我极羡慕大东家的热闹。即便是一锅面条，六个孩子分抢而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珍馐美味。我极怀念有姐姐相伴的日子。

    旁人家都是兄弟姐妹成群，唯有我孤单影只。父母帮着工作，无睱再为我生弟弟妹妹。于是放学后，我喜欢去旁人家呆着。即便是去帮大东家糊火柴盒，我也极乐意。

    可大东大琴他们却极羡慕我，家里的零食一个人吃。口袋里常有他们过年才能吃上的水果糖。我们便这样两相羡慕着。

    父亲不在家的这一年，我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总有信来，告之在外面的情况。信中总是说一切安好。我知道父亲向来报喜不报忧。工作起来便总忘好好保重身体。

    果然，父亲回来的那天又瘦削许多。那日天依旧蓝，山美县县城的大河在阳光下波光闪闪。河边的大片石滩大大小小不一的石头烫得咯脚。中午不午睡偷跑去便是在河滩上撒欢地玩。每年河里都有溺水而亡的孩童，但依旧阻止不了大河边的石滩是小孩子玩耍的天堂。

    我极少在午睡时候偷偷溜出去。一是母亲管得严，二是怕热。可是这日中午醒来时母亲不在家。大东和大琴在窗户外叫我：“薇薇，去河边玩不？”

    我一骨从床上爬起：“我妈不让。”

    “我刚看到你妈出去了。”大东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没看到我母亲的影子。我打开门探头瞧瞧，果然外面骄阳似火不见人影。

    我转身带上门，跟着大东和大琴向河边跑去。大暑天在屋里看着外面大日头热，其实小跑着，空气里竟有一丝风。吹过的风是热的，鼓着衣风胀胀的。一口气跑到河边，将脚踩进河水里，一股清凉从脚底沁上来竟忘了站在大热头下。

    男孩子们做着很无趣的游戏，在石滩上喊喊杀杀追追打打。我与大琴顶着大日头在河边的河水里来来去去的走，竟乐此不疲。直到有人喊我回去。

    “薇薇，快回去，你爸爸回来了。”我没看清喊话的是哪个。急忙上岸穿鞋。父母若看到我在河边玩，非得揍我。别看平日父母对我宠爱有加，原则性问题他们绝对不让步。

    这也怨不得他们，在他们手上抢救的溺水儿童就好几个。父母因姐姐的离开，是真怕了。

    我一溜烟地往家跑，居然发现出门时忘了钥匙。我心里转着千万个念头想着如何圆谎，打死也不能承认我去河边了。

    跑到家，家门紧闭和我走时一样。我心里暗骂刚才是谁恶作剧，谎报军情。

    大热天中午时分，多半人家都在午睡。不能如平时放学时分去大院邻居小伙伴家里去。我靠着家门坐下，屁股底下的水泥地因大树树荫荫凉遮挡竟能坐得。知了一声声叫得夏天似乎没完没了。我无聊地数着家门口的花丛叶子，突然听到父母轻轻的说笑声。

    我欣喜若狂从地上腾地站起，“爸c妈！”大院的转角处，父亲推着自行车，母亲在父亲身边走着。阳光照在父母的头顶上的头发闪亮的。父母亲接头接耳轻声笑着。仿佛世界只有他两人一般。

    我未意识到自己的喊声打破了父母的二人世界。我迎着父母跑了过去。父亲更加瘦削，精神却好了许多。因扶着自行车的缘故，腾不出手来抱我。我与母亲左右在父亲身边向家里走去。

    父母久别重逢的喜悦竟未察觉我趁午睡时分偷跑出去。父亲自姐姐离开后，未再买过连环画报和漫画报。这次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递于我。

    “这就是面包？”我的注意力终于被又松又软又香甜的面包吸引。我能觉出父亲的这次出门进修，是真正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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