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9）

    01

    清晨仿若与世隔绝的山村美得让国成慨叹。人走在时高时低的田埂，行进在水泊般的小块田地间。村舍多依地形散落，最集中的地方前面一方水塘，倒映村舍青山，把水光也染绿了。零散的村舍有的掩映在修竹间，有的在某处高些的山地亦被树木菜圃掩映。处处成画。尤其早晨大山里清新的空气及山林草木的香气，让国成恍然以为到了世外桃源。

    狗蛋年纪虽小，脚速却快。小黑狗终于弃了国成和曹长根，专心地跟着小主人身后跑去。

    狗蛋在前面清脆地喊：“爷爷，有人找你！”

    听到狗蛋的喊声，李老四走到门口。李老四家前就是水塘，老远看到孙子带着两人。其中一个他认得，红星卫生院的曹长根。

    几年前曹长根来过大头角出诊。大头角向少来外人。所以几年前曹长根出诊大头角，李老四记忆深刻。

    大头角身处僻地，看医生极不方便。好在山里人多劳动，身体结实。即便如此，吃五谷杂粮难保不生病。常有医治不及时的老人就这么走了。可是大头角的地理位置，难得保证人们生病时及时就症。小病多半上山找些草药按着流传的土方对付。亦不知是土方有效还是村民多劳动身体结实。亦就这么好了。

    大病则不然。人们眼睁睁见人一个个没了。曾有人背着家人下山去卫生院，可是山路难行，纵然平日走山路如履平地。人病了走不得。家人背着下山脚程亦比平时慢了许多。赶到卫生院时，人没得救了。

    所以，人们索性不下山。几年前村里有人病了。下山找卫生院医生上来看诊。等医生赶到己错过最好救治时机。久之人们懒得下山。听天由命。

    曹长根上次来大头角己是几前年的事。不过李老四一眼认得。大头角的人家间多少都沾亲带故。难得来个外人，李老四记忆深刻。

    “曹医生。”李老四看清曹长根，脸上涌起笑意。挥手向曹长根招呼。

    “李村长，我给你带了个医生来。”曹长根向李老四挥手招呼，指指身后的国成。

    曹长根与李老四的对话打破清晨的宁静。陆续有人家走出人来，往这边张望。狗蛋与小黑狗撒欢地向李老四跑去。曹长根与国成紧随其后。

    02

    大头角的人好客。国成和曹长根被李老四安置在堂屋坐下时，不少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李老四招呼老婆给客人上早饭，不时有人挤进来摆上从家里拿来的吃食。有菜干，有山上的果子晒成的果干。李老四老婆端出两碗糊糊时，桌面上摆了不少吃的。人们并不走，围着看国成和曹长根吃饭。

    曹长根和李老四见面时说明来意。此时郑重其事再将国成介绍给李老四及周围的村民。

    人们觉得新奇，打量着称为国成医生的外来人。

    国成久违人们脸上的纯朴。国成无法用语言形容周围村民给他的感受。但本能觉出他们当中的善意。

    国成端起热乎乎的糊糊，食欲大振。村里的饭食简陋。甚至没什么滋味。却与周围的大山一样，别有一番天然的滋味。

    见国成吃得香，周围的人们笑了。怂恿国成吃桌面上自己拿来的吃食。国成试着拿起一样放进嘴里。与隐于这大山间的小村一样，别有风味。

    国成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粮票递给李老四。李老四摆手：“用不着。都是自家种的和山上采的，不值钱。”

    国成坚决要给，曹长根亦在旁边帮腔：“李村长，你收下。国成医生是长住。可不止吃一顿饭。要收的。”说罢亦从口袋里找到粮票递给李老四。

    听说国成医生长驻，人们眉开眼笑。村里终于有医生。

    人们争相让国成去家里住。国成不知该应谁好。

    李老四一挥手：“就住我家。”人们便不再争。国成便在李老四家安顿下来。

    见国成安顿下来，人们陆续散去。但有个女孩怯怯地站在门口不肯走。

    “怎么了，黑妞？是想给你奶奶看病吗？”李老四见到不肯走的女孩问道。黑妞点点头。

    村里人每日劳作，多身体健康。即便年纪大了，亦多身体硬朗。亦有例外。有些老人年轻过多操劳。晚年许多病症就显现出来。黑妞奶奶就是如此。年轻时亦能干。体格好，走起山路小伙子亦比不上。可是如今年纪大了，各种毛病上身。家人多上山采些草药，胡乱对付着身上的病。

    黑妞从没想过奶奶可以看医生。奶奶不肯去卫生院就诊。说是浪费钱。且也不想下山。这里人们一年四季难得看医生。病了上山挖草药吃，硬扛。撑着病就好了或死了。黑妞能觉出奶奶快撑不住了。虽奶奶嘴上不说，越来越迟缓的行动和精疲力竭的神态喻示奶奶快撑不住了。

    如今眼前有医生。黑妞站在门边不肯走了。

    国成循声注意到门口的黑妞。神态带着怯意眼神却极坚决。一双眼睛望定自己。

    “你家有病人？带我去看看。”国成背起药箱走到黑妞面前说。黑妞点头，飞快地往前带路。曹长根与李老四亦一起跟出来。

    小黑狗撒欢地抢在人们前头冲黑妞下去的方向跑去，狗蛋一阵风似地追下去。国成亦加紧脚步。黑妞虽是孩子，跑得极快。前面遥遥见到两个孩子的影子。

    穿过水塘，穿过小块田地间的田梗，两个孩子向一处高地跑去。说是高地其实是一个小山头，被绿木掩映。

    国成心里讶异，眼前极像上山的路。莫非病人家在这座山的山顶？

    未料沿山路上山，一边是路经的被地势隔成小块的水田。一边是苍天的树木。只转弯，露出一家农舍来。农舍背后是高耸的青山。屋前却有一条极浅的小溪。显是山泉的某处分支。与小溪相隔的是长得极好的菜地。农舍却旧。只是处于大山掩映处倒也和谐。屋前晒着许多山上采下的野果。屋前容得几人站的小空地被整理得齐整有序。屋里却黑。国成站在屋门口往里望，什么也没看见。或许是背靠大山的缘故。白天屋里光线亦暗。

    国成正自打量，屋里传出一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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