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玻璃牛、玻璃心

    美丽突然看见茯苓不言语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告辞了。

    601寝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正是快黄昏的时候，夜色慢慢地笼罩着整个601，茯苓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算是又枚的什么人，女朋友？好像不是。小跟班？跟屁虫？好像是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当他的跟屁虫？他爱我吗？还是我仅仅是他对外炫耀的对象，瞧，我找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女朋友。

    茯苓的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他们相处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又枚不爱他，可是被美丽一句话戳破了真相。她那颗骄傲而敏感的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是，他一定是爱我的，他只是是这样的脾气而已。茯苓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牵强，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那天晚上，茯苓没有吃晚饭，合着衣服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睡着了。而一晚上，又枚也不知道去哪了，直到熄灯，她寝室的广播一直没有响起过找人的广播。

    第二天一大早，茯苓就起来了，她觉得眼睛好痛，拿出小镜子一照，可不得了，原本很大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只剩下一条线。茯苓是个要面子的人，趁着众姐妹还没有起床，赶紧把毛巾用冷水打湿了，敷在眼睛上面。半个小时以后，茯苓再拿出镜子照了一下，眼睛还是有点红肿，但是比刚起床时好了很多了。她蹑手蹑脚地起床，一看大家都已经起来了。秋茵正往脸上涂涂抹抹，看见茯苓拿着毛巾去公共卫生间洗漱，娇嗲地问了一声：“茯苓，我们的肉包子呢？”平常的这个时候，热腾腾地肉包子早就放在课桌上，等着大家吃了。“好，我就去”，茯苓赶紧洗完脸，刷完牙，拿着那个巨大的餐盆去食堂买早餐去了。她怕去迟了大家起来会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

    正是就餐的高峰期，茯苓瞥见了放在打饭窗口边的那只熟悉的饭盆，孤零零地放在一边。茯苓“哼”了一声，看都没正眼看那只盆子一眼便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心里却有种非常愧疚的感觉。

    将早餐送回601，茯苓借口自己在食堂吃过了，拿着书就往教室走，她怕自己的样子引来大家的追问，她怕自己在大家的追问下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这一天茯苓都过得浑浑噩噩，上课的时候茯苓总是在半梦半醒之中，梦中，她总是在追赶什么，却总是追不到。然后一激灵，又醒了，发现自己还在课堂上，老师正讲的起劲，她费尽力气，撑起眼皮盯着老师，瞪着黑板，不多时，这一切又模糊了，她仿佛又回到了梦境。

    中餐茯苓不记得吃了什么，仿佛如嚼蜡一般。美子问她怎么啦，茯苓只推说昨晚没有睡好。到了晚餐的时间，她如同踩在棉花里，高一脚低一脚地和美子到了食堂，刚刚坐下没多久，又枚就过来了，“你怎么啦，早餐都没有给我打，害得我饿了一天。”见茯苓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看了茯苓的脸色，关切地问：“怎么啦？”。一旁的美子见状赶紧借口去找素珍吃辣酱端着盘子走开了。

    茯苓想骂人，可是不知从何骂起。骂他要自己买单，可人家没让自己买单呀，是自己乖乖去买了单。别的她还真不知道骂什么。何况在食堂这么众目睽睽的大庭广众之下，她真的骂不出口，可是又不能不说话。她只好应了一句：“你没看见我不舒服吗？”“那你吃了药吗？”“不用吃药，过一会就好”“那一会吃完饭，我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你”。还没等茯苓回复，又枚就端起盘子走了。

    茯苓楞过神，方才想起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她打定了主意不去。他算什么，凭什么对她吆五喝六的。她还就偏不去了。

    洗完饭盆，她回到601的寝室，突然发现漆黑一片，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她叹口气，坐在凳子上，拿了一本书过来看，可是那些字仿佛在她眼前跳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下意识在等着什么又仿佛在拒绝什么。

    天很快就黑了，路灯亮了起来，听见广播里此起彼伏在叫着女同学的名字，茯苓把寝室所有的灯都打开，白炽灯把601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而她看见自己拉长的身影，在这将黑未黑的黄昏里突然显得那么凄凉。茯苓叹了一口气，心烦意乱地睡到床上去了。

    仿佛又过了很久，她迷迷糊糊中听见宿舍的喇叭响了：“601茯苓有人找，601茯苓有人找”

    茯苓翻个身不耐烦地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茯苓突然被一双手摇着，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又枚正站在下铺的床上，又手摇着她：“小猪猪，快起来，天亮了，我们出去逛逛去。”

    茯苓拨开他的手，往里头睡了一点，又枚又把手伸过来摇她。如此反复几次，茯苓无奈地起了床，看见美子坐在课桌前，笑盈盈地望着她：“出去玩会吧”

    不多时，茯苓和又枚就走到了校门口那条林荫路上。已经是深秋了，一片片金黄的梧桐叶掉在地上，走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一阵阵凉风吹来，白天的暑气尽消，茯苓突然感觉无尽的清爽。她感觉这一天困扰自己的事情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她一直绷着的脸也渐渐地放松了。

    又枚感觉到了茯苓的情绪渐渐晴转多云了，轻轻拉过茯苓的手，两个人牵手在这人迹寥寥的林荫道上奔跑起来。茯苓发出了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她已经把昨天的事已经忘诸脑后了。

    又枚熟练地带着茯苓穿街走巷，来到一处熙熙攘攘的夜市。夜市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烧烤的孜然味c臭豆腐的香味c嗦螺里的紫苏味一阵阵袭来，让茯苓不觉食指大动。他们买了臭豆腐和烧烤，在热闹的夜市里边走边吃。在吃的时候，茯苓忘记了一切不快，只觉得臭豆腐和烧烤的香味在自己的舌尖久久盘桓，迟迟不去。

    突然，茯苓的眼睛被夜市里的一个小摊子所吸引。摊子上摆着很多晶莹剔透的小动物，在夜市的灯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璀璨光芒。茯苓拿起这些不知道是玻璃还是塑料的小动物，一个个惟妙惟肖。突然她的眼光被一只小小的牛所勾住，  这只牛高昂牛角，做奋蹄状，两只牛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而传神。茯苓小心地把这只小牛拿起来放在手心摩挲，一种冰凉而光滑的感觉瞬间传到了她的掌心，然后慢慢变得温润起来。摊主看到茯苓不加掩饰的欢喜，就说：“喜欢就买下呗。”“多少钱？”茯苓问。“10元”茯苓觉得有点太贵了，毕竟在90年代初，大部分人的工资也不过60余元。茯苓有点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小牛。这时，身后的又枚拿出了10元钱递给了摊主，然后把小牛拿起来放在了茯苓的手心。茯苓又惊又喜，拿着仿佛失而复得的小牛，“你？”“喜欢就拿着，不就是10块钱吗？”

    茯苓紧紧地将小牛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寒冷的冬夜，那牛被捏的温暖起来，恰似茯苓此时温暖的心。她之所以这么喜欢这只小牛，除了牛晶莹剔透，造型可爱，更多的因为她就是属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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