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4章 相对无言

    不是说，四大修真国，是除了北玄宗之外，最强的四国么，为何三人联手，竟连一个人都敌不过？

    不是说，北玄宗乃天下圣宗，举目无敌么，为何自家长老如此狼狈，甚至要命丧当场？

    不是说，除了四大修真国和北玄宗之外，再无乘境么？

    许多人的心念中，都被诸如此类的狂风暴雨所占据，几乎无法去思考其他。

    这些人中，与韩羽同来的晋国八人，顿时成为了焦点，无数道目光投来，带着好奇，但更多的，是一股浓浓的羡慕。

    赢无天心中感慨万分，他很清楚，这些人定是将他当做了玄阳门之人，此时此刻，他亦为自己身为晋国修士与有荣焉，但惊雷宗于他有恩，即便是玄阳门再势大，他也不会舍弃自家宗门。

    罗鸿辉与李观云六人，顾不得自身伤势未复，皆是起身而立，目露惊芒，浑身上下透着深深的肃然，看着这个曾经的玄阳门弟子，虎啸凌云。

    唯有周逸，始终平静，他想起多年前，罗云峰上，韩石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的他，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感动，或许是因为信念，或许是因为那渺茫的希望，他相信了韩石，发自内心深处，在那一刻，他真的相信了。

    ......弟子韩石，终有一日会踏足乘鼎之境，必至北玄宗，替师父讨回公道。

    虽然，周逸从未想过，他还能亲眼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看着这一幕幕，周逸心中一片平静，他这一生，当有三不悔。

    拜在师尊门下，与秋竹定下三生之约，最后一件，便是与韩石结下师徒之缘。

    有弟子如此，他此生足矣！

    忽然间，周逸突然又想起，也是罗云峰上，师尊对他说的话。

    ......师父不必强过弟子，为师者，首重一个“引”字，每个人都有隐藏在神魂深处，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为师者，当引导弟子感悟其妙，化为自身修为，方是师之正道。

    ......师者，便如灯塔，指引的，是通往未知之道的方向！

    ......故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乃天地至理！

    周逸目光中有了恍惚，在那缥缈飞逸的青衫背影上，似乎看到了当年师尊的影子。

    “这，便是传承吧......”

    周逸苍老的面容上，落下一滴晶莹，在这一刹那，他从未忘怀的秋竹，也淡去不见，只剩下一个老者的面容，那是他深埋心底，不敢忘却的......师尊。

    在第五刀惊骇欲死的凄厉叫声中，一道青影径直踏空而来，一指点在此人的眉心上。

    第五刀的眼中，在骇然中掠过一丝迷茫，他的识海中，突然有了一幅幅不属于他记忆中的场景。

    他看到了，一道百丈刀影，朝着必死的命运劈下......

    他看到了，那以手中之刃，明心中之忍......

    他看到了，那不忍，才是忍的真意......

    他看到了，那在烈焰上，在铁锤下，在清水中，在红尘里的刀......

    他看到了，一柄绝世利刃，将木柴砍开，但却断不了那缘......

    他看到了，万金不换的宝刀，在庖厨间蒙上了一层油腻......

    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刀落下，将那心中的迷雾破开......

    他看到了，以刀铭志，以命铭道......

    他看到了，唯有刀锋所指，与义的方向相同之时，刀，才是刀......

    他看到了，刀者，道也......

    “原来，我从来都不懂刀！”

    第五刀的双眼中，仿佛有无尽星辰湮灭，但在那寂灭中，却又有星芒再度闪烁而出。

    那是......全新的世界！

    这种转变，让人难以置信，就仿佛是在流星划过的刹那，看到了天空的尽头。

    “你懂了么？”韩石的目光，在这一刻如刀。

    第五刀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中，却又点头，眼中露出遗憾之色，他清晰地感到，一股毁灭性的力量顺着眉心遍布全身，下一刻，就要将他的肉身与神魂彻底崩灭。

    一缕毁灭来临刹那的绝意，涌上第五刀心头，在他的眼中，那天地万物在此刻凝固。

    长风永不停歇，闪雷更是拥有无与伦比的速度，但与抬眼便可见的光华相比，风雷虽逸，却仍是遥不可及。

    所见即所在，这已是快的极限。

    但若说这世间，还有一物，迅疾更在光华之上，那便唯有......思想！

    弹指便有六十刹那，他的思绪，在那不到十分之一刹那的时间里，回头望去，看的，是他这一生与刀结下的缘。

    第五刀来不及回味，更来不及后悔，唯有他的目光中，再度浮现一缕刀影，与他生死不弃。

    他未弃刀，刀亦未弃他！

    只是这一切，太快，快到无法留下只字片语。

    在众人眼中，第五刀的全身轰然崩溃，化作点点晶芒，随风而散，这晶芒，乃是第五刀一身刀意与肉身相融所致，

    与此同时，韩石的指尖处，出现一股剧烈的震荡之力，如陨星击海，引发滔天大浪，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乘境之陨，非同小可。

    只是，这股巨力，却是不能损伤韩石分毫。

    “原来，陈南所言，竟无半点夸大失实之处。”

    此刻，不久之前，陈南对第五刀所言之语，再度浮现众人心头，而韩石在灭杀第五刀后，那依旧淡然的神色，更是顿时使得许多人心中起伏更加剧烈。

    看他出手间的轻描淡写，便知晓此人远未尽全力......

    剧烈的震荡，使得这无涯山巅，也随之摇晃起来，韩石微微抬头，一步迈出，在那无数碎灭的晶芒中，探手握住了一缕寻常人眼中无色无形的光团。

    这是第五刀的一缕命魂，之所以未在这崩溃中湮灭，正是因为第五刀在死前那一瞬间，对刀有了全新的领悟，那是破茧成蝶的改变。

    可谓刀的执念，或者说是刀之......魂！

    韩石低头看着那光团，许久，他身子一晃，瞬间出现在第五霸面前。

    第五霸立刻浑身颤抖，他的修为本是婴变初期，是第五刀施展秘术强行提升至中期，还未巩固。

    战韩羽时尚无大碍，但此刻直面韩石，他只觉得元神中突然一阵连绵刺痛，那无法言说的如山压力，几乎要将他全身压碎。

    韩石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第五霸忽然面色如土，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前辈饶命。”

    第五霸几乎心胆欲裂，对于家族老祖的强大，他很清楚，以他的修为，即便是以十敌一，也不是对手。

    看着老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死在眼前这个青年的手中，第五霸心中好似天地崩塌，连后悔之意都被他忘记，只剩下一片恐惧。

    此刻的他，就好似初生的羔羊，与一只下山的猛虎直面，生死已由不得他。

    “将此魂带回家族，闭族百年，是福是祸，尽在一念之间。”

    韩石大袖一挥，一股狂风卷起第五霸，将其远远地推出北玄宗的范围。

    第五霸被强行提升的修为，在狂风中被渐渐剥离，掉落回到婴变初期，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终其一生，修为都将无法再进一步，韩石虽未杀他，但却给了他一个至死方休的惩罚。

    不过短短数息，第五刀与第五霸两人，在韩石手中一死一伤，尤其是第五刀的死，给了众人极大的震撼，看向韩石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敬畏之色。

    在北玄宗圣地，当着天下修士面前，一指击杀北玄宗乘境长老，这是怎样的豪情？

    而且这杀，并非虐杀，而是在死前，令第五刀有了顿悟，留下了一丝刀魂不灭，这更非寻常之人可为之。

    这已是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境界！

    这样的境界，看似容易，但需要的，不仅仅是深不可测的修为，更需要一颗不悔更胜倔强的心。

    诡异的寂静，蔓延在这无涯山巅，融入进众人的目光，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擅自出言。

    许多人看着灰发青年的背影，此人的身上，有很多他们看不透的地方，但却不知为何，他们的心底，仿佛有什么被触动，让他们沉思。

    韩石那一指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少有人能看出，其中蕴含强大的意境之力。

    此力，瞬间将第五刀的刀之意境彻底压制，甚至使其转变，绝非寻常意境，全场万余修士，能看出端倪的，只有两人。

    一道白衣倩影，从云中缓缓落下，径直朝着韩石而来，其脚下云雾不断生灭，加上脸上的轻纱，始终看不清其面容。

    韩石神色如常，在崖边负手而立，看向落在身前的白衣女子。

    两人相向而对，一股无形的激荡之势，在两人目光交错的刹那，从虚空中冲出，回荡在天地间。

    这无形之势中，没有半丝天地元力，甚至没有意境之力，而是两人深藏在目光中，对天地之道的悟。

    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交锋，亦可称为印证，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也摸不到这种境界的门槛。

    恍惚间，两人仿佛化身为山水，一者巍峨，一者清幽，在风中，相对无言。

    韩石心中一动，这女子的目光虽因为云雾而显得朦胧，但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无论怎么去想，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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