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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爱到尽头·怎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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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禁止走出乾清殿,只好和衣倒在乾清殿西阁的龙榻上,这里是成化时常休息的地方,枕上被头都有他身上郁郁的沉香味道,并不浓,却是无处不在,丝丝缕缕,弥漫了一殿。这熟悉的香气,似乎也在我的身体心间无处不在,驱不散,挥不去。

    我已经身心俱疲,可是头脑依然清醒,依然对现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有放弃最后一息执念。

    现在还来得及,如果成化改变了主意,把阿衍还给我,为了阿衍,我和他的夫妻情份还可以挽回。上午在这里说出的那些绝决的语言,虽然句句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但说话的方式和时机一直有所拿捏,没有太多的失控。我偷偷地盼望,自己在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分量,可以让他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主意,让我们母子c父子c夫妻团圆。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他点一下头,就可以。

    已而暮色四合,殿外东边的天际一片深浓的苍蓝色,西边却是一片幻紫流金的彩霞,像天女铺开的一幅七色织锦,而霞光辉映下的重重殿阁金碧辉煌,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慑气势。

    兴安他们端来的饭菜,从中午起我就没有动过一筷子,这一次他们又摆好了晚膳,只是目光尽头,重重锦障漫漫深深,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

    有人提了一壶菊花酒过来,是我亲手酿的那种,在靠近床榻边的地方坐下来,宫人燃上了灯烛,听得到他倒酒的声音,也闻到了菊花酒的芳烈香气。

    我知道他不是成化,那个男人我已经熟到可以从最细微的动静里认出他来。而现在坐在不远处的这个人,周身只有茶叶和书墨混合而成的清淡气息。

    深宫禁地,他敢这样不请自到,恬然落坐,喝着从我昭德宫里取到的菊花酒,想来是有圣意,想来是成化安排了张敏来做说客。

    看来,成化他,没有改变自己的主张,他唯一想做的,是让我放弃。

    我继续和衣假寐,可分明听到了动静,感觉张敏就端着一杯酒,静静地站在龙榻前,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和他这样相处的方式有些诡异,心里不安,后背上也生出了一粒粒的芒刺,便突地从龙榻上坐了起来,转过脸来,正对上张敏那张安静沉思的白脸。

    “娘娘!”他端着酒杯,朝着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我理了理鬓发,掸了掸衣裳,依然坐着,一言不发。

    张敏安静地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不请自坐地坐到了我的对面,仿佛我和他没有君君臣臣之间的差距,这里也是不皇帝的御所乾清殿,而我,还是当年春和殿里的那个可以同座闲聊,偶尔说说体己话的同僚。

    “你,这酒是我刚刚在昭德宫,问梁芳要的菊花酒。”记忆里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偶尔称呼起来,只用你来代替,十多年他若在身后唤我,也是一声稍带南方声音的“你”,我听得熟了,自然会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等着他快步上前。

    我右手撑着床椐,凝望着满地昏黄的光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去,回到当年的春和殿,我一定会好好整理自己的人生,一定可昏黄的光影里又浮出阿摩当年的红衣身影,秀美英发,灿若阳光,我的心,又有些微微的惆怅了。

    西风吹零了透碧的树枝,已经到了这槛菊愁烟兰泣露的季节,宫闱深深,锦罗重重,都抵不去人心里自生的寒意,当年热血的阿摩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君王,为了他的江山,为了千秋万代的基业,不愿意担一点点的风险,让我们母子团圆。

    “认识你整整十八年,却一直没有饮过你酿的菊花酒。今天我不告而取,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再饮了。”张敏将酒杯放在鼻端之下,半阖双目,轻轻嗅道:“微香而纯冽,甘苦掺半,是花果酒中的上品。如果你真的决定出宫而去,今天饮过此酒,也算不遗憾了。”

    我默然沉思片刻,悄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敏还是一张阴沉的大白脸,却缓缓说道:“你一生精明通透,为什么看不穿现在的阿衍,已经不是他出生时候的局面了?”

    我静静回味着他的话,心里酸涩不已。当年机关算尽,敢这样冒险,是因为云萝已经生下了阿丑,太子之位立嫡立长都轮不到我腹中的孩子,他最高也只是普通皇子中的老大,在太仆寺写玉牒的时候换个位分高的生母,前朝也有好多例。可是,阿丑死了阿衍突然成为成化的独子,朝颜死了那时候成化还不知道阿衍究竟是谁的孩子,这一次一次命运的转折,错综复杂,我不知道下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像我也不知道我的前面,命运会以一种什么样的面貌在等待着我,正如我十二年前在万德书屋选择把自己和阿摩纠缠在一起时,一切都是全然的未知。

    张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曾经以为自己看穿过你,你爱权势爱富贵,可我亲眼见到你为死去的孩子痛不欲生,为于谦c为孝庄钱太后争他们应得的地位,不惜得罪太后和皇上,又怀疑自己看错了。后来,你费尽心思生下皇子送到安乐堂抚养,我觉得你是个慈母,可悼恭太子病重时,你又不肯施药相救,又觉得你是个恶妇。等到宫门焚,阿衍出,我心里暗暗惊讶,你竟然有能力可以谋算朝廷,今天,我听皇上交待要我劝你,又觉得,这么多年,我还是认不识你,你最终,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他的语气里有一些少有的曲折,我一时哑口无言,把他的细细思量一遍,才惊觉他语中暗暗带着深意,竟是在试探我是否真心要走。

    想来,是他的主人成化,并不相信我真的想走,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手段。

    “张敏,你去告诉他,如果不把阿衍还给我,我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我很快掩饰好神色,淡然面对。

    “娘娘仔细想想,如今阿衍是皇上的独子,也许还会立为太子,如果外界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说他不是皇上亲生的儿子,娘娘该怎么办?”

    我心里蓦然一惊,道:“阿衍怎么不是皇上的儿子,有傅晖的彤史为证!”

    张敏的脸色阴晴难辨,道:“傅晖的彤史可以完整地证明阿衍是纪贞儿的儿子,但没有办法证明是你的儿子。如果你硬要把阿衍放到自己的名下,难保天下人不会怀疑这个孩子来历不明,才做了这么一场大手脚。”

    我面对他,尽量以平静的姿态,说:“这怎么可能?”

    “你莫忘了,宫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你怀了孕,而生阿衍那天,钟大人到过凭栏听涛,当年就有奏折攻击过你,如果现在有人翻出当年的旧案,说阿衍是从外面抱进来的,有什么办法辩解?你也清楚,朝廷里的那些言官无风不起浪,有风那可是浪更高啊!”

    我压住了心中的惴惴不安,张敏分析的情况,也曾跳入我的脑海中,但我总是觉得只要成化支持我,这些都不能成为问题。现在张敏能看出来,如果事情发展下去,也许更多的人都会发现疑点,就像我当年因为贞洁的疑点不能立后,阿衍也可能因为他出生的疑问不能被立为太子。

    长久地思考之后,我对张敏道:“你去告诉他,我可以不争阿衍生母的位置,只要他同意阿衍由我抚养,”我用力咬了咬嘴唇,忍下欲落的泪水,说,“如果是担心我会给阿衍带来麻烦,能不能先放在我身边带着,等朝廷里的言官们实在有了意见,再把阿衍领走”

    张敏的眼里浮出晦明难辨的东西,低声而叹:“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你明明可以不是这样的”

    我道:“你一定帮我说清楚,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再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了!”

    张敏颔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菊花酒,站起来,退开两步,道:“酒香浓烈,我还想有机会再到昭德宫讨酒喝呢!”

    他言语是难得的温和,大约也是体会到了我艰难的处境,对我的态度比以往都好。

    临出殿门时,他转头道:“娘娘还是用些膳吧,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摇摇头,道:“他不应我,我就吃不下。”

    张敏离开后,心中的哀伤郁闷的感觉浓似重墨,化都化不开,只好又倒向床榻深处,默默地流了一回眼泪,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一夜醒转多次,这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仿佛是被人彻底遗忘的角落,根本不是紫禁城最中心的位置。

    每一次醒转,心里就寒凉一次,仿佛烧成灰烬之后,被人一下一下地用脚踩着,用冰水浇着,慢慢地知道了,他,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连让我的人生死灰重燃的可能也不愿意尝试一下。

    熬到东方欲晓,漫长的一夜过去了,我听到宫人们轻轻地推开乾清殿的殿门,进进出出,伺候住在东阁的成化起床洗,也有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西阁的隔门,奉上热水和面巾,侍候我起床。

    我和他相隔不过几步之遥,可人心已经隔着茫茫的天涯。他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用时间来让我屈服。

    全能奉上了极香极美的早膳,在膳桌上密密麻麻地摆了三十四道,跪在我脚边,又是小心,又是巴结地道:“皇上知道娘娘胃口不开,特地要小的多做一些膳点孝敬娘娘,小的精心做了娘娘日里喜欢的菜,求娘娘发发慈悲,赏小的一个面子。”

    我洗了脸,坐回床榻,静静道:“全能,我不为难你,我是真的吃不下去。”

    全能在我脚边,跪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才被兴安唤出去,

    我继续熬着,又见他们撤了早膳,换了热腾腾的午膳,也是满满地布了一桌,几个侍候的内监垂手而立,安静无言。

    清风拂过窗影,吹碎了地上映出的格格菱花,我的心,亦是碎到这步田地,无法弥补。

    突然有清凌凌的声音朝我叫道:“娘亲!”是四岁的,她出生在昭德宫,长在昭德宫,一直亲亲热热地叫我娘亲,叫她的亲生母亲丹凤为娘。

    我抬头一看,成化一手牵着,一手牵着阿衍走了进来,他目光煦暖,态度坚定,一边走,一边将目光投注在我的身上。

    我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阿衍身上移开,他头上带着小小的碧玉冠,秀发披肩,香黄色缠枝莲花的衫子用了我给的金带扣束着,这是周太后为他从头到脚新做的衣裳,他模样清秀,神态沉静安分,走到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的大礼,称我道:“母妃金安。”而,早钻入我的怀里,揉啊揉的,一声声甜甜地叫着娘亲。

    我抬起头来,与成化定定地对视,他身姿从容,目光里虽然也有无奈与不安,但更多的是决心与坚定,看得我化成灰烬的一颗心,似一缕缕散入了寂寞荒凉的冰雪之境

    “朕带着阿衍和来陪你吃饭。”他低头对阿衍说:“起来,阿衍,扶着你的母妃,到膳桌那边去。”

    阿衍听话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扶着我的左臂,恭敬地对我说:“万母妃,一起吃饭吧。”

    万母妃,万母妃!明明我是你的娘亲,你是我怀了八个月,辛辛苦苦才生下的孩子,可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就挡在你我的面前,生生地把我们母子拆散而划出这道鸿沟的不是别人,就是你的父皇!

    我不甘地抬头看着成化,他神色平静,英俊的短髭下,秀美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还是那样坚定地看着我,根本不在乎我的眼里已经积满了泪水。

    我用手握住阿衍的小手,对他和温柔地说:“你们两个比一比,看谁先跑到桌子边上,有奖励哦!”

    一个五岁,一个四岁的孩子,还是天真烂漫,一下子就轻松起来,嘻嘻哈哈地向桌子跑去。

    我径直起身,没有理睬成化,转身去到燕燕堂,合上了隔门,任凭他在我的身后,有些落寞地注视着我。

    又不知过了多久多久,日影西斜,淡淡的月光照进了殿堂,远处连绵的宫阙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银色的月光把所有的屋顶,都洒上了星光。

    也许是太过哀伤,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只在漱口时喝过一小碗温盐水,却没有丝毫饥饿的感觉。燕燕堂还是当年的模样,我站的位置,甚至就是当年被他拉起的地方,当年的我,在这里曾经被一阵不敢奢望的幸福眩晕袭倒,那个男人对我说:“因为朕要,补偿另外一个女人,十年的光阴”

    十年,如今十年刚到,我却与那个男人,走向了终结。

    这一夜,我还是反反复复地醒来,却不再是因为失落而失眠,而是合眼之间记起的那些恩爱的细节,让我又恨又痛地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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