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小六从包里拿出文件夹递给他，李智摊开：“高利贷不合法我知道，但高利贷不讲理你应该也知道，我查了跟你们有关的账单，乱七八糟的陈年老账撕了，刨去你们已经还的，刨掉利息，还剩27万。”

    方鹭也看着那份合同。

    “你看看。”李智递过来。

    合同的内容很简单，大致就是原本签订的高额利息条款抹除利息，只还本金，过去几年这么吃力的还债就是因为高额的利息，想要还清遥遥无期。

    而现在有了个具体的数字，虽然对现在的方鹭也来说，27万仍然是个很艰难的数字，但不至于遥不可及，合同上的还款期限是四年。

    方鹭也抿着嘴，深呼吸了一下，“谢谢您。”

    “能还清吗？”

    方鹭也微笑：“我能。”

    李智也笑了一下，“行，那我走了。”

    方鹭也想说一句要不要喝个水，或者吃个饭再走，但是环顾整个家里，现在似乎没有条件给他提供什么。

    送到楼下，李智没有任何想要逗留的意思，倒是方鹭也，一下子接受了他这么多恩惠，总感觉说什么都带着讨好。

    “行了，别送了。”

    方鹭也停下，说好。

    “大哥，我……能去找你吗？”方鹭也双手缠在一起，手被冻得发红，手指关节在用力的时候透着白色的骨骼，有种坚韧的脆弱感。

    李智的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眼睛，然后摘下自己的皮手套递给他。

    “收拾好了就来呗。”

    他好像没有很在意的样子，方鹭也看着李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手里紧捏着皮手套，低头看了一会，拿出一只把手套进去，还带着李智手掌的余温。

    很暖和。

    方鹭也花了半天的时间收拾家里，简单的把东西归置到原本的位置，好在厨房没有被砸，不耽误给卢青竹做饭。

    后面几天方鹭也一直忙着工作，两个平面广告模特，一个服装品牌的模特，需要动太多体力的活暂时接不了了，他还是爱惜自己身体的。

    一直忙碌着，天气又冷，想要睡觉的时间多了起来，导致方鹭也已经忘记了李智说过收拾好了可以去找他这件事。

    直到小六过来找他，刚好是晚上饭点，方鹭也去给卢青竹送饭，陪着她吃。

    小六敲开病房的们，手里提着果篮，一看就知道是医院门口买的。也许是去小区找他了，没找到，又临时到医院来。

    “小六，你怎么来了？”方鹭也放下碗站起来。

    小六猫着腰走进来，局促得很，嘴里你好你好的，说过来看看你姐姐。

    卢青竹生病住院以来，没什么人探望，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已经病成这样，见小六来，看方鹭也态度，像是他朋友。可是方鹭也什么时候有这种类型的朋友的呢？

    不怪她疑惑，小六这人，审美还停留在杀马特时代，迫于李智的压力，逐渐柔和了一些，但是破洞裤铆钉皮衣和锡纸烫是少不了的，那一头蓬松的红发，不但引人瞩目，还引人遐想。

    ——这哥们混哪条道的？

    “那个，上次你拜托我看房子，找好了，你看什么时候去看看搬进去。”小六站在床尾，扣着栏杆，不敢直视卢青竹。

    方鹭也笑，没想到小六还知道找个合理的说法才进来，平时看他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候好像也从不掉链子。

    “那我明天就去看。”

    “成，那我走了。”

    “欸，弟弟。”卢青竹叫住他，“你吃饭了吗？要不跟我们凑合吃点，小也今晚做的饭菜挺多的。”

    小六吓得直摆手：“不了不了，我吃过了。”

    说完就溜出了房间，想起还没把钥匙给方鹭也，又急急忙忙的折回来送钥匙，猫着腰走了。

    方鹭也觉得小六蛮可爱，直到坐下了都还没收回脸上的笑意。

    “这么开心呢？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卢青竹问。

    方鹭也：“就前段时间。”

    “怎么认识的？看着年纪比你还小。”

    “跑戏认识的，他台词比我还多呢。”

    卢青竹笑，打趣说反派确实话多，看他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尾都是笑意，她抿抿嘴唇，给他夹了块排骨。

    “小也，梨花杯是不是开始报名了？”

    方鹭也拿筷子的手动作一滞，“嗯，应该是吧。”

    卢青竹：“你报名参加吧？”

    “不了，我现在这基本功，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就不去丢那脸了。”方鹭也自嘲道，脸上没有露出一丝遗憾，迅速转移话题：“明天我没工作，带你去看电影吧。”

    卢青竹笑笑，说好啊。

    她自然没办法再劝什么，方鹭也说现在功底差不去，那功底为什么差？不也就是因为忙着赚钱忙着照顾自己耽误了。况且赛事时间很长，如果要去参加，势必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

    不过以方鹭也的水平，再怎么也不会是第一轮就被刷掉的。

    她的弟弟，当初可是以专业课文化课双第一考上的上南舞蹈学院。

    不说是天子骄子，也是个中翘楚吧。

    卢青竹复杂的表情落在方鹭也眼里，像是某种默契，谁也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吃完了晚饭，方鹭也给卢青竹按按僵硬的身体，等她睡着了才离开。街边的小贩冒着严寒摆摊，脚底盖着火炉，餐食上的热气散在空气中，雾茫茫一片。

    方鹭也今天穿了双马丁靴，脚没有那么冷了，脖子上戴着围巾，是大哥给的，不是圣诞节的那条，是那天在舞蹈教室门口大哥从脖子上拿下来的那条。

    灰白格子，很简单低调的款式。

    手踹进口袋里的时候，摸到了一串冰凉，是刚刚小六送过来的钥匙。

    他这才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门禁卡穿了个洞，和钥匙挂在一起，上面写了是几单元几栋几楼。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方鹭也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往京都国际走去。

    方鹭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当时找房子的时候是看过这个小区的，但是这个小区多是大户型，租一套会很贵，又不想合租，只能放弃。

    小区公共区域有人在遛狗，天气冷了之后没有饭后散步的老人小孩，小狗们得以自在撒欢，在草地上跑一会，方鹭也不怕狗，站在旁边看了一会。

    找到单元楼，掏出门禁卡刷了一下，门开了。

    这个房子和大哥家里风格一点都不一样，风格很简约，是经常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博主的家里装饰，沙发边甚至还有一盆有点焉巴了的龟背竹，方鹭也顺手浇了点水。

    大哥家里只有发财树和金龙鱼。

    房子大约是一百二十平左右，三室一厅，家具都是现成的，可以看出来居住痕迹。

    方鹭也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在想以前住在这里的是谁呢？也是大哥情人中的一个吗？

    但是房子已经收拾过了，找不出任何上一个人的信息。

    在房子里坐了一会儿，方鹭也想着明天也没有事，应该去找一下大哥表达一下感谢，可是到了要联系大哥的阶段，却不知道打电话过去要怎么说了。

    于是他试着发了条短信：大哥，你今晚忙吗？

    等了一会，并没有回复。纠结着是回家还是去金鹰看看，走出小区的时候，方鹭也回头看了看这个小区。

    总不能一直受着人恩惠，还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吧。

    金鹰不想去，在金鹰工作的那半个月实在是让他喜欢不起来，也不知道大哥在不在，这么冷的天，时间也不早了，在家的概率会比较大吧。

    好在还记得大哥家里的地址，方鹭也打了个车。

    跟着别的业主混进了小区大门，找到李智所居住的那栋楼，这下进不去了，不过方鹭也也没想着直接冲到家门口去。抬头看的时候，他家的窗户没有亮灯，拿出手机给李智打个电话。

    他没有接。

    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天空密密麻麻的下起雪来，碎片一样，羽毛一样落在肩头。

    羽绒服外层不防水，不一会就晕成一圈圈的湿痕。

    又过去半个小时，李智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复消息，方鹭也准备放弃回家的时候，那辆熟悉的车缓缓停在了楼下。

    车里的人似乎还没有发现他，小六下车给李智开门，门拉开了才发现方鹭也就在旁边，头顶落满了雪花。

    小六紧张得吞了下口水，嘴里喃喃：“大哥……”

    方鹭也还是笑着的，主动过来找他这件事确实有些害羞，把往前走了一步，刚要说“你们回来啦”的时候，看到后座车门走出来一个陌生男人。

    大哥紧跟其后，两人看着方鹭也。

    方鹭也没有说话，微笑的弧度还凝在嘴角，而后逐渐反应过来这个局面有多尴尬，他抿着嘴低下头，如果这个时候李智装作不认识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对他来说是最体面的。

    “你怎么来了？”李智问道，随手把攀上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推掉。

    方鹭也又笑，很苦涩，“我给你打电话了。”

    他总不能说我来找你，想陪你睡觉。

    “我手机静音，”大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愧疚，上前去伸手给方鹭也轻拂头顶的碎雪：“行了，进去吧。”

    说完大手抚上方鹭也的背往楼里走，又想起什么，转身对小六说：“把他送回去。”

    那个男人没有作声，但是从关车门的力度来判断，应该是气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西湖的水，小也的泪

    （要骂就骂大哥，不准骂我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