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青年

    消息阅读完毕后，手环延展出的光幕暗下。

    霍律转过视线时，希图正不适地看着“光秃秃”的蹼爪。

    “唰——！”

    克力推开房门，浓浓的鱼汤味道萦满整个房间，霍律看到希图的鼻翼动了一下，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迅速抬起。

    奶白色的汤汁随着克力的动作晃荡着晶莹的油花，希图的目光就牢牢定格在了那碗冒着白雾的鱼汤上，近似梭形的瞳孔放大成椭圆，带着渴望情绪的光点跳跃。

    在这之前，霍律从未考虑过给希图吃点什么，他记得原文中所描述的人鱼在未成年以前是不吃东西的。

    但希图现在的表现，显然像是饿坏了。

    霍律将这归类于位面的又一个bug，并在克力将晚餐一一放到茶几上后，含了点愧疚地询问道：“想喝吗？”

    希图看向霍律，纤长白皙的喉颈上下滚动着，他的嗓音依旧那么低细，“可以吗？”

    “当然可以。”霍律将鱼汤往靠近沙发的地方推了推。

    茶几与沙发间隔着不小的空隙，希图需要很努力才能嗅到升腾的、裹挟着香味的白雾。

    霍律示意克力挪动茶几，希图却在食物靠近后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霍律将勺子递到希图的手里，“用这个。”

    联想到希图之前虽然跟人类生活了很久，但一直都被关在笼子里，霍律又握着希图的蹼爪，手把手地开始教他使用勺子。

    “像这样…”汤汁晃晃悠悠地被送到希图唇边，后者伸出玫红色的舌头舔了舔。

    大概是动作过于粗鲁，一些汤汁溅在了霍律的手指上。

    就在霍律思考，该如何教导人鱼“吮吸”这个动作时，希图已经开始舔舐他手指上沾染的汤汁。

    人鱼的舌面是有倒刺的，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喂养了一只贪吃的小猫，但希图的舌头跟他的体温一样冰凉。

    霍律想放下勺子，希图就用舌尖追逐他的手指，于是，他用拇指摁住希图冰凉柔软的舌尖，后者眨了眨眼睛，意犹未尽地抬眸看向他。

    “只有勺子跟碗里的汤可以喝。”霍律尝试着让希图变得像个人类，并在说完这句话后松开了他的舌尖。

    希图舔了舔唇瓣，睫毛像打湿的羽翼般垂落。

    因为指间生长着薄膜的关系，他只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捏住勺柄，并学着霍律的样子缓慢地盛着汤往嘴边送。

    这一次，希图并没有着急品尝，而是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抬起亮晶晶的蔚蓝色眼睛看向霍律，像个期待获得大人嘉奖的孩童。

    “真聪明。”霍律笑了笑，那层阴郁的伪装破开，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希图本就不怎么平稳的蹼爪颤动两下，泛着油花的汤汁倾洒到了地毯上，他低头舔了舔空空的勺子，眸光变得有些黯淡。

    “鱼汤都是你的。”

    霍律拿起餐叉，将沙拉跟烤肉混在一起吃，他的动作不慢，却很是斯文优雅。

    希图看了看霍律，又低头舔舐着鱼汤，汤汁溅在他的鼻翼、面颊，他用另一只蹼爪擦了擦，油渍随着他放下蹼爪的动作沾到了沙发上。

    克力蓝色的灯管眼闪烁着，像是等不及主人用完餐，就想清理沙发以及地毯上的污渍。

    直到汤碗见底，霍律才操控着悬浮椅靠近沙发，希图抬起脏兮兮的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以现在的状态住进新家，那些干净漂亮的小伙伴一定会嫌弃你。”

    霍律伸手穿过希图的后腰跟尾巴，长时间未接触到水，让希图的鳞片变得有些干，像是……龙鳞的触感。

    希图很轻，即便他的尾巴很长。

    他顺从霍律的动作，安静地坐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

    霍律操控着悬浮椅进入浴室，“忍无可忍”的克力终于有机会清理茶几四周的狼藉。

    霍律带着洗干净的希图移出浴室时，整个人已经变得湿哒哒的了，希图的蹼爪交握在他的颈后，冰凉的水通过后领沿着脊背滑落。

    当霍律想要将希图放进鱼缸时，后者却选择继续待在他的腿上，不愿进入舒适又漂亮的“新家”。

    最后，霍律将希图留在了贴心准备的扶梯上，屋内的灯也被调成昏沉的亮度……

    *

    拉涅罗在第二天上午如约来到了霍律的庄园。

    驼色的软底皮鞋悄无声息地踩过地砖，枯叶已经被克力清理得干干净净，白色的飞行舱高调地停在了围墙外。

    穿着体面的男人按响了门铃。

    大门开启，霍律乘着悬浮椅的身影显露，他站在台阶上，朝着门外的拉涅罗弯了弯嘴角，“请陛下原谅我的无礼。”

    璨金色的眼睛里却找不到一丝代表欢迎的笑意。

    拉涅罗的左眼戴了块细金丝框的单片镜用作装饰，俊美的脸上挂着得体又舒适的笑容，“也许律少校忘了，我只是来找你喝喝茶、聊聊天的，像普通朋友一样。”

    卫兵守在外面，拉涅罗进入客厅后，步态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

    克力在茶几上摆放了两杯红茶以及一些甜点。

    拉涅罗打量着褪去军装的霍律，今天的他换了件质地柔软的黑色衬衣，冷白的肤色让他的面容稍显阴郁。

    相比于其他健康的alpha，霍律的身形异常清瘦。那只骨节修长的手在铜红色液体的映衬下分外漂亮，加上他轮廓起伏美妙的面庞，纤细浓密的睫翼……

    比起alpha，或许他更适合做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omega。

    霍律察觉到拉涅罗打量的目光，缓缓放下茶杯，“陛下想聊点什么？”

    拉涅罗并未停止冒犯的视线，“聊聊你在空间站的生活。”

    “跟陛下以前待过的也没什么区别。”霍律指的是拉涅罗继位前曾拥有过的军旅生活。

    “那就聊聊你们是怎么找到的星盗老巢。”

    霍律：“这得问西蒙长官。”

    “阿斯塔那星系有什么神奇的太空生物吗？”

    霍律：“没有。”

    “那……你的腿还好吗？”拉涅罗并未放弃寻找话题。

    霍律：“它还在。”

    拉涅罗沉默了，他喝了口红茶，叹息与杯底轻碰茶几的声音同时响起，“克力好用吗？”

    “还不错。”提起克力，霍律冷漠的态度柔和了一些。

    拉涅罗勾起嘴角，“克力的使用寿命很长，可以陪你很久，但定期的检修还是很有必要的……”

    克力就在这时提着茶壶走进了客厅，他的步伐僵硬，蓝色的灯管眼更显得滑稽。

    拉涅罗脸上的笑意加深，这让他的眼尾有了细长雅致的纹路，“厂家还可以为你更换克力的外壳，事实上只要芯片不换……”

    克力停在拉涅罗面前，并提起茶壶，对着茶杯的方向缓缓倾倒…

    “任何新型机器人……”

    拉涅罗猛地起身，发出不小的动静。

    变故猝不及防，他被克力手里的热茶浇了一裤子。

    而机器人则是故障般继续将所有热茶全都倒在了拉涅罗的脚下，滚滚白烟，单片镜结了层雾，那张俊脸沉得发黑。

    霍律面色微滞，“抱歉，陛下…克力大概真的故障了。”他操控着悬浮椅，摸索到机器人背后的开关并按下。

    克力却不像从前那样待机站立，而是朝着拉涅罗的方向倒去。

    好在拉涅罗躲得够快，结实的铁皮机器人“邦”地一声砸在地上。

    霍律愣住，难得有些同情拉涅罗这短短时间内的遭遇，“陛下说的对，克力……确实该检修了。”

    拉涅罗的呼息声在那一瞬间变得很是沉重，霍律甚至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来，“律少校，不应该先带我去换身衣服吗？”

    “抱歉……”霍律操控着悬浮椅转过身，他听到拉涅罗跟上来的动静，补充道：“我的房间正好还有几套新衣服。”

    希图被安置在楼上，他的房间在底楼，所以霍律并不担心拉涅罗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一直将律少校当成哥哥的。”

    在通过走廊时，身后的拉涅罗突然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

    “回去后，我会将生产克力厂家的地址以及联系方式发给你。”

    霍律的房间简约极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味。

    拉涅罗接过霍律递过来的新衣服，上面还套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

    他绕过玄关，却在进入浴室时，被床上的凸起吸引了注意力…

    衣服跌落到了地上，“他是谁？”拉涅罗的嗓音变得有些紧涩。

    霍律循着拉涅罗的视线，操控着悬浮椅，对上了一张睡眼惺忪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棉被滑过腰间，银灰色的发丝随着青年起身的动作瀑布般垂落，它们质感极好地扫过他紧实漂亮的肌理。

    比起希图，青年的面部轮廓更为清晰深刻，这…似乎无声地昭示了什么。

    熟悉的蔚蓝色瞳眸浮着层朦胧的水雾，锁定在霍律脸上，霍律甚至能看到他玫红的舌尖抵在洁白整齐的门牙下，“律律……”

    属于成熟男人的低磁嗓音，以一种婉转多情、刚睡醒才有的柔软语调，唤出这个令人脊背发麻、且闻所未闻的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