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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拾砚(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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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砚估算了一下,怕是全部取完得要月余,倒也无妨,反正他时间多。

    如此便过了半月,拾砚每逢夜半都要外出,桂影看他近日都熬得双眼通红,心疼不已想给他帮忙,却也被拾砚严词拒绝了。

    擅闯行宫库房偷窃宫内宝物乃是大罪,虽说那是捧墨私自藏在那的,可若是被抓到却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他不能让妹妹冒险

    每夜他都尽量谨慎,唯恐此事生变,自己折在里头。

    可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会发生,那夜,库房失火了。

    拾砚被困在库房里,压根不知外头情况,只闻得越来越浓的烧焦味传来,库房里弥漫着黑烟,越来越浓后来直到睁不开眼。

    拾砚艰难地匍匐在地上,想跑出去,却又听见外头的嘈杂人声,若是这时候闯出去,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若是不出去,自己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两相纠结之下,他瞧见不远处墙角竟有个狗洞他大喜,忙低身钻了出去,蹭的满头满脸都是脏污他也顾不得收拾,甫一出来,他便连吸几口空气跌坐在草地上,身旁适时有人递了张湿帕子过来,拾砚下意识接过还道了句谢。

    突然间,脑海中一根弦突然崩开,他紧张地滞在原地,良久后才认命地抬头。

    拾砚扯了扯嘴角,干笑道:“见过捧墨公公。”

    捧墨回以一笑挑了个眉,手下一抬,拾砚只觉脖颈一麻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觉周身凉气刺骨后颈隐隐作痛,拾砚艰难地睁眼却觉眼前一片昏暗,适应了半晌才瞧见桌案边一盏无风自动的微弱的烛光。

    刚想出声,只觉喉间一阵火辣辣地疼,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唾液滑过嗓子眼,带起如针扎般地疼痛侵入他的神经。

    拾砚眼睛猛地睁大,立时觉出不对来,背上顿时俘起一层细汗,不多时便浸湿了整个衣衫。

    他尝试着说话却只觉声带像是被剥夺似的,整个喉间如被碎石刮过,破落如风箱一般呼呼刮着发出难以拼凑的风声。

    他被人毒哑了

    拾砚心头大乱,面如白纸。

    这边的窸窣声传到上座那人的耳中,只见他缓缓睁眼从暗处起身,一步一步往拾砚近前走去,看着他满脸惊悚的表情,那人满意地勾了下唇角。

    魏公公

    却见他满脸严肃,双眼如鹰隼便直直盯着拾砚的眼睛,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怪异的哂笑,直看得拾砚遍体生寒。

    他想开口说话,却碍于发不出声来,只能将双眼瞪大瞧着对方。

    正当时,远处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二人回头望去,却见漆黑兜帽下一张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待捧墨走近屋中露出真容,拾砚心下一惊额间沁出冷汗。

    他没忘记自己晕前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捧墨那张似是鬼魅的阴森笑脸,如今他被捆缚于暗室之中,面前又是这两位老对头,不肖猜必是处境堪忧,能不能囫囵着走出去都未可知了。

    想到这拾砚小脸一白,心下既庆幸又难过。幸好没让妹妹一块参与行动,他的所有罪证都被消灭了,想必不会牵连到妹妹头上,只可惜的是,这计划到底还是失败了,怨他蠢笨最终还是中了他人的陷阱。

    瞧着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捧墨满脸得意走到他身前扬声道:“在想什么”

    拾砚瞪他一眼,牙关紧咬。

    捧墨掩唇轻笑:“唉,咱家都忘了,你如今嗓子被烟熏废了,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说完似是同情似是嘲笑地望他一眼,又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怨不得连殿下提起你时都直说你是个蠢太监,怎么样,西库房里的宝贝,能换不少银子吧前儿个大火之后清查库房,里头少了的奇珍异宝少说也价值上万两你说说你这个小太监,看着老实,胃口还挺不小”

    拾砚闻言猛地挣了下身子,什么被盗宝贝你少胡说八道就是你这个贱人设计陷害我我的嗓子分明是你毒哑的你就是想逼得我有口说不出,将欲加之罪全扣在我头上

    拾砚气得直喘粗气,双眼满是猩红,恨不得将眼前人扒皮拆骨才能解恨。

    捧墨瞧着他这副哑巴吃黄连地模样心下大块,打量了一会便望向一旁的魏公公。

    “殿下说了,对待这等不忠不悌的小贼,公公不必留手,只管放手去做。”

    魏公公浑浊的眼睛闪着精光,沙哑地嗓音响起道:“偷盗宫物乃是大罪,更遑论数量之巨更是罪加一等,依宫规处置,当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捧墨

    扫了他一眼,目光全是阴毒,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全凭公公处置。”

    说着抬步就走,却又想起什么转身回到屋中,同魏公公交代了两句,便附身凑近拾砚的耳侧。

    “你能有这般境地,全怨你是条太过忠心的狗,可你再忠心又能如何,还不是个没牙的废物,下辈子呀,眼睛擦亮些换个好主,免得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管得了你的死活”

    拾砚双眼怒瞪着他,突然一口血水啐了他满脸。

    捧墨厌恶地掏出帕子,满眼的笑意更加恶毒。

    他一把掐住他的衣领,拾砚因着喉间刺痛憋得满脸通红。

    捧墨勾唇轻笑着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瞧着那稚嫩的小脸,满脸皆是玩味道:“你可知道这魏公公,可是最喜欢你这样的小玩意了,本想让你死个痛快,如今看倒也不必了。”

    说着竟也不顾拾砚惊恐之下地满脸狰狞,径直走向魏喜身前,低声耳语了两句,便见那老太监笑意桀桀地起身,亲自将捧墨送出门去,而后如恶鬼降世般一步一步踱到拾砚面前。

    拾砚吓得退无可退,连连摇头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喊了成千上万句不要,却仍无法阻止老太监前行的脚步。

    “小拾砚,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卧房中,刚服完药的贺元阑偏头倚靠窗沿上,抬手握着陶笛,鸣奏着缥缈悠长地调子,似是深谷里漫天凋零的落叶,又像是黄昏时分残阳落日的余辉。曲调里遍藏失意迷惘,让人闻之心神哀悸,却唯有相熟才知他不过是在为自己而歌。

    突然之间,声音戛然而止,贺元阑眉心一跳陶笛脱手而出,砸在窗沿铮地一声脆响,掉在窗外碎落满地。

    贺元阑心神一动,只觉万分不安,隐隐觉出或有大事发生。

    一旁伺候的捧墨见状上前宽慰他道:“主子莫恼,不过是个普通陶笛罢了,回头奴婢再着人给您买上几个便是。”

    贺元阑心烦地摆了摆手,望着满地碎片忽而忆起那个傻小子,自那日不欢而散,如今也不知他怎样了。

    “拾砚呢将他寻来。”贺元阑开口问道。

    捧墨闻言动作一滞,欲言又止地半天才道:“这奴婢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