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微御极（43）

    作为一个百万年的大神, 位至天帝，对自己的劫数多少有点感应。自天地开辟以来，有多少神仙活不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岁, 风乾却一次次经历过重开元会。

    可是两千年前, 风乾就觉得劫数压制着他，他原以为他的劫与冥渊有关, 但是冥渊自己先落上了诛仙台，转世后再不能成仙。

    风乾觉得这劫数和玄昊有关。玄昊、晴微、冥渊三人中只有玄昊有威胁他的能力，因为他有弑神枪。

    风乾当初不敢和他直接动手，就怕不小心就合了天数丧生于他的手上应了劫。天数是很可怕的事, 天道之下的众神，就随着天数而兴衰变幻。

    风乾只有利用造反失败的晴微为条件，让玄昊下凡寻找落下了诛仙台的瑶华, 弥补晴微的过错。

    这是风乾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方法，玄昊一去就是一千八百年。这一千八百年来, 风乾时常闭关，就是想让自己的功力有所突破，可以度过天数劫难。

    风乾突然睁开眼睛，脸色不禁大变。

    风乾刚刚出关去, 天庭上但凡是上天三千三百年以上的神仙，脸色都显得有些奇怪, 偷偷打量着他。

    忽然见大将军狎风哭喊着跑到他的面前，跪倒在地。

    “陛下救我！”

    在风乾获得的记忆中, 狎风已死了。只见他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风乾刚刚伸手一触，狎风的身影已经化为了点点星光，消失在眼前。

    周围的神仙见了无不惊骇, 那种年岁长的神仙想着刚刚曾加的记忆中，风乾已经被打下天帝之位，天后或者玄昊将要登极。

    这些记忆与他们还没有被更新的部分无法连贯，他们猜到了，“历史”被改变了。

    一旦有人从“历史”上下手，他们现在作为后世之人将无能为力，只有接受历史的结果。

    等到记忆的时间线完全重合，他们并非这种改变的直接下相人，他们将完全成为新历史线上的人物，生或者死，都要看那个结果了。

    风乾忿恨与恐惧交加，但是这时的风乾的记忆中他潜入东海养伤，不知天庭要拥护晴微为天帝的事，只当一切是源于玄昊。

    本来他忌惮与玄昊撕破脸，怕自己在玄昊的弑神枪下应劫，才用拖字决，这时容不得他拖了。

    风乾连忙招来玄夜、玄苍、亲信的龙族四大将前往玉虚宫。天尊已经不住在玉虚宫里，但若是从前风乾也不敢擅闯。

    现在不闯也要闯了，他要趁现在他还没有被完全改变杀了玄昊。

    风乾正用诛仙剑破开了昆仑墟的结界，忽然身后飞来一个黑袍身影手持画戟朝他刺来。

    龙族四将纷纷取出兵器，协力挡下来人的一招。龙族四大将与风乾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退无可退。

    风乾感到一阵禀然杀气压迫着他，他的前眼突然挡着一个身穿着现代人间的武馆装束的男子，手持着弑神枪，正是沈墨。

    风乾目光冰冷，说：“你这个逆子！玄夜，玄苍，替为父拦住他！”这已不是三千三百年前，他的用语也已经随时代而不同。

    沈墨说：“是到如今，你拦得住吗？何必执迷不悟？”

    风乾目眦欲裂，说：“玄昊，你一心偏帮你母亲，可是我也是你的父亲！”

    “你不必再装模做样，如果你可以做到，你早就想让我死。你之所以不做可不是念在父子之情。你若对我真的讲父子之情，又何必用母亲来威胁我？”

    风乾知道现在没有必要提素萦天女和瑶华的事，沈墨根本不会听信。

    沈墨正在与风乾、玄夜、玄苍父子三人对峙，冥渊在那边一人独挑四大将委实吃力，他从天界殒落，现在也不到从前的一半法力。

    冥渊横戟一扫，将龙族四将扫开一些，骂道：“沈墨，你还不归位！”

    归位就是自杀，沈墨苦笑，他的今生还没有活够，还留恋人间的一切，哪里能这么绝决地自杀呢？

    风乾冷笑：“想归位就先尝尝我的诛仙剑！”凡人之神的沈墨发挥不出弑神枪的威力，他现在也只能拼这一线生机了。

    诛仙剑可打得人魂飞魄散，如果玄昊的元神被灭，自然沈墨的肉身死了也不能归位。

    玄夜、玄苍叫道：“父君，我来助你！”

    沈墨知道这时没有什么父子、兄弟之情可以留恋的了，也许他们是龙族，而他是凤凰，从生来的种族就决定了一切。

    父子四人一战，昆仑地界天地大震动，法力遮天蔽日。

    ……

    三千三百年前，天界。

    尹羲虽然好男色，可是她终还不会在这当口只知道顺从玄昊厮混，玄昊在她提醒后也明白现在不是“闭关”的好时候。

    他们在沐池中沐浴后回屋梳妆，尹羲已用避水诀将头发也都弄干了。她对着镜子轻轻梳着长发，玄昊挨在她身边，要她给他束发。

    尹羲哧一声笑：“你不是神族吗？不需要和我们人族一样。”

    人族的形象造型如果靠变幻，终究法力一消失，就会变成原样了。神族的原型不是人，所以他们可以做到直接变一个人身的造型。

    “那我帮你梳妆。”

    张敞画眉，多么浪漫的一个典故，所以尹羲傻傻的相信了。

    可是玄昊是一只凤凰呀，而且是雄凤凰，他那翅膀自有不擅长之事。在她掉了好几根头发之后，她夺回梳子，将他赶开，自己来。

    玄昊带着一丝委屈地站在媳妇身后，只能管好自己，将自己变成了平时的玄衣金冠的造型。

    尹羲自己简单地挽了一条发髻，插上两支金钗。

    玄昊扶着她，两人神态亲密地出了内殿，便有天界归附的修士代表来找他们了，要商议新天条订立的事，他们已经拿出了一些意见方案。

    此后几日，尹羲指点玄昊招集凤族、冥海一族、人族、上天其它神族一起开会讨论。

    这些条款的讨论时虽然也有不同意见，但是在尹羲和玄昊的调解下，都没有大起冲突，进展也快得多。

    天条相当于各族的基本契约，天条一定，将有因果作用，但是因果作用有时太慢，伤害到别人再由因果报了，那受害的人毕竟已经受害了。

    为了维护天条的严肃性，再令玄昊担任执法大神，若是由人族修士担任，修为和地位不足以震慑。

    他们再共同推举晴微当天帝，择三月三日御极，通告三界各族，也包括人间的殷商王朝。

    殷商王朝自诩是玄鸟之后，凤族是他们所崇尚的神灵，已经在大祭司的领头下开始准备三月三日的祭祀大典。

    三月三日，天界热闹非凡，八荒部分神灵妖魔看到风乾大势已去，也派人上天来观礼。

    太极宫内外，各族神、仙依照修为、地位排列等候新天帝的到来。

    这时原来的天后宫中，尹羲正为天后穿上一层层的宝衣，有天蚕丝的中衣，有她自己的神羽织成的袍子，有凤凰王族用他们最好的羽毛织成的护头大氅，还有冥海中带着法力效用的宝石、珍珠首饰。

    尹羲今天也穿得很隆重华贵，淡金桔色的大氅上是用晴微和玄凤的羽毛绣成的凤凰图腾，能得天帝和太子用自己的羽毛给她织衣的人，三界也就她一个。

    她自己渡劫蜕下的人皮她清洗掉了灰黑色后随她心意化成了一件月色的锦袍。

    她的头上带着冥渊送她的宝冠，腰间系着昆仑出品的宝带。

    穿着这身衣服，她就算是一个没有得道的凡人，寻常神仙都伤不了她。

    晴微由宫娥相伴，天兵天将引道之下，乘坐香车前往太极宫。

    所到之处，众神仙位列让道，揖手垂头礼敬。

    尹羲看着晴微步上宫殿丹陛，步入大殿上，上千神仙立于两旁恭候，位于左首之首的正是玄昊，而位于右首之首的是冥渊。

    “恭请天帝御极！”

    晴微迈上丹墀，居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她渡尽劫波福运来，从此她不是怨妇天后，她是天帝陛下。

    晴微大袖一挥，转过身来，坐在雕凤御座上，君临三界，凤目威严。

    众神仙大礼参拜：“参见天帝陛下！天帝万寿无疆！”

    “参见天帝陛下！天帝万寿无疆！”

    声音从大殿内传到大殿外，从天界传到能感应天界的人间祭司，随之人族随着大祭司参拜天帝。

    晴微从前真的没有野心当天帝，毕竟当了天帝她就有了责任，她不是风乾那种只会为了自己的权欲用尽权谋。

    这时的晴微才明白，神生还是有抑有扬才来得有滋味，远离一切，难道生命中只有修炼吗？修炼本就是平静寂寞的事，神生也应该有高/潮。

    当统领三界的天帝，这种滋味，也让人感到愉悦。

    晴微入座：“众卿平身！”

    ……

    2000年，昆仑墟。

    却说沈墨与风乾、玄夜、玄苍大战，因为他现在是凡人之身，正处于下风。他想要“归位”，可是他决不能被诛仙剑所伤，那就不是“归位”，而是完完整整的“归天”。

    凡人之身的沈墨和此时法力有限的冥渊被双双打飞摔在地上，风乾正御着的诛仙剑朝沈墨刺下，忽是诛仙剑到了空中时忽然失去了法力，肉眼可见的化为了芥粉。

    两条相关又有偏差的时空线的融合和更新置换一直就在默默进行着。

    这条现代时空感应到了新开辟的时空线晴微当上了天帝，将之融合进来，风乾失去了气运依托，法力也不足以运使诛仙剑了。

    风乾惊叫：“不会的！不会的！”

    风乾身上的天帝头盔凯甲也因为失去气运依托化为了飞灰，他顿时变成了一个头发散乱的狼狈之人。

    风乾的两个儿子和嫡系龙族四神将身上的法器也都消失，法力失了九成，他们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妖精。

    重伤的冥渊努力站了起来，看着风乾哈哈大笑：“这就是历史的力量。你在这里再怎么蹦跶，又怎么能和‘过去’比快呢？你对时空无能为力，那么你怎么做都是徒然。哈哈哈，风乾，你也有今天！”

    风乾知道这时他们已不是玄昊、冥渊的对手，可是要他向他们跪地求饶却万难做到，他已经当了几万年的天帝了，在当天帝之前也是龙族之君。

    这次他只带两个儿子和四个嫡系过来，是因为他知道天界上的其他神仙也一定受了时空融合的影响，得到了他下台、晴微或玄昊将要上台的记忆。手底下的人难道不会因此背叛他、暗算他投靠玄昊和晴微吗？

    他不敢赌人心，像他这样算尽人心，算暗于人的人是不相信人心的。

    风乾表神冰冷，说：“冥渊，你一直在怨我，可是你沦落凡间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好强的个性，是你的好杀。几万年来死于你手的人还少吗？死在你手中的无辜之人并不会比我少。我至少当过几万年的天帝，而你永远没有机会了。”

    冥渊目光闪过一分失落，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我现在不看重那些，我就是想看你跟我一样的下场，或者还不如我。玄昊，倘若风乾成为凡人，对大家才是好事。”

    沈墨蹙着俊眉，半晌，说：“我不能弑父。”

    冥渊一双蓝眸睇向沈墨：“他刚才要你魂飞魄散，你还认他作父？玄昊呀玄昊，你在人间行走一千八百年，这人类的这些骗人的条条框框、婆婆妈妈，你是学了个全。”

    沈墨轻轻一笑：“现在已经是2000年了，人类都成为了三界的主角了。我有自信风乾伤不到我，我也没有必要伤他。”

    冥渊问道：“但是他伤到别人，你执不执法？”

    沈墨道：“我若归位，定然执法。况且，现在我们看到的也未必就是风乾的结局。”

    偏差的时空线一点一点的拧成一股，现在他看到的还没有到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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