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山河千万里,独长空我独飞(一)

    三天后，悬于长空的光卷缓缓淡去，墨白起身离去，赵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朝那些墓碑笑了笑道：“年少轻狂不知深浅，当年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弹指百年，我们都老了。”

    掌教大殿外，千余弟子列队等待着，墨白混在其中，但很明显的，那些人都与他保持着某种距离。

    六阳真人领着一众长老从大殿里走了出来，朝一旁的唐风嘱咐道：“刚收到的消息，帝城外出现了小股兽潮，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边军已经渐露颓势，路上只怕未必安全，此次增援帝城要加倍小心。”

    唐风出自旁系，历来与六阳真人有隔阂，他脾气暴躁，如今又被推去了帝城，连样子都懒得装了，黑着脸道：“路上我与许师兄会多加防备的。”

    墨白看到，远远的，有一座雄峰拔地而起，竟是一直飘到了掌教大殿外，唐风与许忧当先飞了上去，朝下面的一众弟子喝道：“出发。”

    雄峰开路，千余弟子在后踏剑而行，如此盛况已经百年未有了。

    灵州位于九州腹地，距离北境有着千万里之遥，一些开始时还雄心勃勃想要展露头角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消磨，像泄了气的皮球窝在山内不愿动弹了。

    至于墨白，他被所有人孤立着，毕竟这些人俱都出自旁系，本就与他天然对立，加之他一人独占落云峰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嫉妒诋毁他，他也乐得清闲，只是唐风借口为他安全着想，不许他擅自离山，平日里也有人借着照顾他的名义看守在外，好在这些人还忌惮他的身份，只要他不跑出山去，倒也不会为难他。

    深夜，墨白摸进杂事房，手臂弯曲支在谷烈肩头，看着锅里的肉摸了摸鼻子道：“好香。”

    谷烈白了他一眼道：“要吃就吃，吃完赶紧回去，要是给人找到这里，只怕我这杂事房都得被拆了去。”

    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墨白不过吃了碗肉的功夫，外面已经人声鼎沸起了骚乱，他苦笑道：“这质子还真不是好当的。”

    偷偷回到房间的墨白，刚喘了口气，就见许忧推门走了进来，他不似唐风那般鲁莽，脸上甚至挂着温厚长者的笑，可言语间的威胁犹如毒蛇般缠绕人心。

    “夜深了，师侄还是不要乱跑的好，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跑一趟倒没什么，要是连累了朋友可就不好了。”

    墨白心头一凛，相比脾气火爆的唐风，眼前的许忧更能给他彻骨的冰寒。

    有了许忧的威胁，墨白也不敢再去见谷烈了，平日里除了发呆就是修炼，转眼间山上的枫叶都已经枯黄了，按说他们早就该到帝城了，却不知道唐风，许忧二人作何打算的，一路上走走停停，极力的拖延着行程。

    这一日，天空晦暗，雷云在远方积聚着，他们终于驶出九州到了域外，距离帝城已经不过千里之遥。

    屋内，墨白一如既往的打坐修炼，窗外渐渐兴起了嘈杂的人声，他皱了皱眉便推门走了出去。

    他看到许多人聚在一处，遥望着远方在说着什么，虽然知道那些人忌讳自己，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走过去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若在往常，那些人见了墨白多半只会默默的走开，今日却有人一指天边说道：“那好像不是雷云。”

    墨白顺着那人指处看去，黑压压的好像似成相识，他低着头，想着在那里见过，猛然一惊道：“黑鸦！”

    黑云滚动，瞬息及至。

    墨白还是晚了一步，没等他把这个消息禀报给唐风等人，无数红着眼睛的黑鸦冲进山内，把一众一路上闲散惯了，毫无戒备的九阳宫弟子杀的血流成河。

    “不过是些不成器的妖物，怕什么。”

    唐风的吼声响彻山内，就见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把肆虐的鸦群焚出一个炙热的豁口，回过神的九阳宫众人纷纷各使神通，无数的剑光法术照亮了长空。

    鸦群渐渐抵挡不住了，可还没等众人喘口气，更多的背生双翅，鸦首人身的怪物冲了出来，这些怪物速度极快，牙尖爪利不说，还会些妖法，虽说照比九阳宫弟子弱了些，但胜在数量极多。

    形势瞬间逆转，身在空中衣衫猎猎作响的唐风眼睛都红了，下面那些惨叫着死去的弟子，大都出自他那一脉啊，强忍着心痛，他朝许忧说道：“想不到你我处处小心，却还是中了埋伏，如今只能开启护山大阵，静待帝城那边的援军了。”

    许忧只点了点头，他的心情也好不到那里去，毕竟下面那些正在惨遭屠戮的弟子，也有不少是他的徒子徒孙。

    两人几乎同时朝着脚下一点，山内陡然窜出两道刺眼的金光，在长空纠葛形成一个硕大的太极图，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随之而出，把那些鼓动双翅的鸦人尽数压落在地，山外的鸦人见此全都远远的避开了，一时间也不敢在靠近了。

    看着山内的鸦人因为双翅受制只能引颈受戮，山外的鸦人又被护山大阵吓退，唐风与许忧对视一眼，俱是舒了一口气，可就在此时有人说道：“九阳宫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两人同时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人背对而立，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也是傲立天地间，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气概。

    唐风喝道：“你是何人？”

    “山河千万里，长空我独飞。”

    话落，长空一震，那护山大阵所化的太极图为之崩塌，任你迎风而立，或是脚踏飞剑，俱是下饺子一样从空中跌落，连带着那些鸦人也无一例外。

    “鹰王，你是鹰王瑞风！”

    看着那独立长空的背影，唐风的眼睛里一片灰败，面对这种上古大妖，别说那些弟子了，就算他自己，多半也难以保全了。

    墨白只觉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在四周，像枷锁，像囚笼，把他的双脚死死的限制在地面上，好在他修习过千金壳，肉身稳固，不似旁人那般踉踉跄跄的连站都站不稳，可也只是稍强些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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