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分别不告别

    天亮了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少年一反常态地没有选择下车。

    小毛头也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两个人都躺着选择睡觉。

    原因是昨晚他们两个基本上就没睡觉，或者说一个不敢睡，另一个在装睡。

    不知道是不是人呆在黑暗封闭的环境中恐惧会被加大和放大！

    当火车在下一站停顿时，原本感觉轻松和放松的小毛头却仿佛变成了惊弓之鸟。

    厢外边响起的脚步声，或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小毛头就会紧张地坐起来仔细聆听。

    要知道哪怕是夜再深，车站都有铁路工作人员正在工作，同样也会有行人路人走过经过车站。

    他们只要活动了，就会有声音四散传播开来，而夜愈静，声音就越能传递得更远，让人听得更清晰。

    呆在黑暗封闭的车厢中又很难觉察到时间的变化，所以这一夜几乎是所有的火车逗留站点都留下了小毛头紧张倾听的印记。

    然而少年一直都是静静的躺着不动，仿佛早已进入了梦乡。

    小毛头不知道少年有没有真睡着，因为火车行驶时，车轮碰撞铁轨的“哐当”声在空旷的密封车厢里形成的回音相当大。

    车厢左右摇晃，上下颠簸时发出的嘈杂声。

    再加上车厢门时不时撞击厢壁传来一声“咚”的剧烈刺耳声，人除非是困极了，否则的话休想安然入睡。

    小毛头整晚都在猜测少年是不是一直在装睡，但是哪怕真的在装睡，少年的行为无形中也给了同伴不少的鼓励与安慰。

    天亮后小毛头才发觉少年昨晚在装睡，原来对方的内心也未从忐忑不安中解脱出来。

    即便是没噪音骚扰，恐怕也是睡不着吧？

    其实他们两个也不想想，对于铁耗子而言，他们完全是属于可有可无。

    顺手骗到了固然是好，骗不到也没什么，除非是碰巧再遇到，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为寻找他们而放弃晚上的买卖活动呢？

    很多时候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自己吓自己！

    只是身处其中，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不自以为是呢？

    现在终于好了，天亮了，小毛头与少年都放松了，因为安全了。

    觉得安全了，于是困意止不住地涌来，很快，很快就都睡着了。

    丝毫不受火车行驶时那些难听噪音的影响，也全然没有觉察到一路上火车的停停走走。

    等到两个人陆续醒来后，时间已至午后大约一点多了。

    火车再一次停下来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向车站外，重操旧业烤起玉米来。

    这次少年同样烤了七根玉米，可能是心情好胃口就好。

    两个人分而食之竟然全吃光了，而平时他们一般吃个五六根就饱了。

    吃饱了，他们回到车站找些水喝后，又照常来到了离值班室不远处坐下来等车，原先的那辆火车自然已经开走了。

    小毛头顺便整理手中的小袋，因为躺的是铁厢板，而且有点颠簸，所以昨晚拿来当枕头了。

    小毛头担心压坏了香蕉，翻动一看发现袋子里剩余的香蕉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想扔掉又有点舍不得，尝试过饥饿的味道后，觉得身边留点吃的东西比较好一些。

    “扔了吧！到昆明后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听到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于是小毛头就把袋中的糊烂香蕉都扔掉了。

    小毛头很相信少年，少年的意思既然是不必担心，那就肯定不必担心找不到吃的了。

    过了一会儿有火车来了，两个人顺利地坐上了车，这次的选择是敞口的车厢，车厢里恰巧装的是煤。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轮回！

    小毛头第一次爬货车，坐的是装煤的敞口车厢，最后一次爬货车坐的还是装煤的敞口车厢。

    究竟是天意还是巧合？

    火车陆陆续续地开开停停，小毛头只好用无聊的发呆打发时间的流逝。

    什么是无聊的发呆？

    就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好似坐禅一般，就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望着。

    这是一路以来小毛头用来打发时间的好法宝。

    慢慢地黑暗又开始重新笼罩大地，慢慢地少毛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接着醒来了，闭着眼睛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样睡睡醒醒间，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火车又停了下来。

    小毛头被少年起身后的动静惊动了，看见少年准备下车，于是也跟着站起来。

    这时候却听到少年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下车去看看。”

    小毛头点了点头，眼看着少年利落的身影翻下车，向前走去，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直至隐于黑暗之中。

    可等了许久，许久，还不见少年返回，耐不住心中焦急的小毛头决定去找找看。

    爬下车厢向前追寻少年的脚步，往前走了一段又一段，左右也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发现少年的踪影。

    直到小毛头偶然看到站牌上刻着昆明东的三个大字才有点明白过来。

    估计是为了摆脱自己这个累赘，少年不告而别，悄悄独自离开了。

    还不死心的小毛头又转身返回车厢里，苦苦守候良久，良久，之后才不得不接受少年已经离开的事实。

    爬下车厢，小毛头有些沮丧失望，因为少年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了。

    但是又想着大家也是萍水相逢，离散再是正常不过了。

    散了就散了吧！

    只是有点忿忿不平少年不该在最后离开时还欺骗自己。

    然而不久之后，小毛头再想起此事，却有了不同的理解。

    那时就认为少年是用恶作剧的方式最后和自己开了个小玩笑，目的是善意地提醒，独自在外不要轻易就相信别人。

    多年后小毛头每每再回忆起少年时，往往会忍不住流露出愉悦的会心一笑，觉得少年非常可爱，非常有意思。

    当然此时的小毛头只能无奈在心里嘀咕:“一个人走就一个人走，又不是没走过，怕什么？”

    于是小毛头振作精神，转身向车站外走去。

    。

    (月日到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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