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 弹

    在魔法的威力尚弱时，战争是骑士的战争，武技高超的骑士骑乘着骏马，以长枪、利剑或是弓弩建立功勋，他们中最为杰出者，甚至创下了屠龙的壮举，为吟游诗人所传颂。自奥拓·伊思坎定之后，魔导师的概念被确立，以及仅次于其的大魔法师，以下的魔法师以高级、中级、初级划分，魔法学徒不能算正式的魔法师，两百年前，能焚烧战场的魔法塔已经会被当成神迹了吧，而如今，恐怕摧毁一座城的大魔法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打扰了夫人，玛莉娜没给您添麻烦吧？”夜已经深了，我去接玛莉娜的时候笑容难免有些疲惫。

    “哪里，是我该感谢这孩子听我说了这么多话。”戈尔切夫人点头致谢。

    “师父，阿尔盖尔呢，怎么找不到它？”我带玛莉娜会二楼的房间休息时，玛莉娜问。

    “你发现了呀，”我笑，“不用担心阿尔盖尔，它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说不定你睡一觉起来，它就在身边了。”

    仅有三间可供休息的房间，虽然落了一点灰但也保持着基本的干净，我、玛莉娜以及罗德合用一间，戈尔切夫妇一间，至于林小鱼本该是和马斯坦古合用一间的，但马斯坦古明显不乐意，林小鱼则主动表示睡大厅就可以了。

    一张大床上，毛毯全给玛莉娜裹着御寒了，我和罗德合用一条，穿着衣服睡本来也不太冷，在学生时代我们都没同睡一条被子过，现在郊外的一座古堡却达成了，想来缘分真是奇妙，在玛莉娜均匀的呼吸声中，我渐渐沉入了梦乡。

    然而，又是在我睡得正舒服的时候，有节奏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这是我第二被人打断睡眠了，但开门后我万万没想到叫醒我的是马斯坦古。

    黑色正装的绅士压低后声音显得有些神秘：“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什么事？不可以在这里说吗？”我现在只想睡觉。

    “是关于曼特宁先生的。”马斯坦古的声音淡定而自信。

    我刚刚还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随后看了一眼玛莉娜，谢天谢地，她睡得很熟，而罗德这家伙的鼾声和以前一样响亮，，二重奏此起彼伏，换做平时还挺搞笑的，可惜现在我完全笑不出来。

    我手脚轻悄关上房门，跟着马斯坦古走了出去。

    手表的时针和分针都恰好停在十二点的位置。

    蔷薇石堡的后庭，雨依旧在下，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好在雨势已经小很多了，马斯坦古的目光似乎是落在台阶下雨水打出的波纹上：“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全名是马斯坦古·伯特，正是与威特·曼特宁定下契约之人，请多指教。”

    “阁下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我问。

    “怎么会，我只是偶然路过，不过早知道你是切断我令印的那个人就是了。”马斯坦古微笑，我也清晰体会到了小威廉爵士说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如果是赔偿问题，付给曼特宁先生的钱，我会如数还你，这就两清了。”

    “就这么简单？银行存款还有利息呢。”

    “可这不是银行存款，”我严肃地告诉他，“黑魔法的性质与其他事件截然不同，魔法部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的。”

    马斯坦古的笑容消失得很彻底，这让我不禁捏了把汗，还不清楚这个人的魔法造诣，虽然不会低就是了，如果他突然发难我就叫醒罗德，二打一的话不容易输，说起来要是阿尔盖尔在身边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紧张就是了。

    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乌修先生，我并不打算与您交恶，倒不如说您的出现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我正在被人追杀，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我皱了皱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明天我就要走了，怎么看都是等你一个人落单了更方便吧。”

    “你太天真了，乌修先生。”马斯坦古粗暴地掀开一截袖子，解开缠绕的绷带。

    我看清情况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应在黑色令印的位置，那条右手臂上是一大块黑色的坏疽，这是细胞坏死的征兆，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显得恐怖又恶心，难怪马斯坦古身上总有那么浓重的古龙香水味，就是为了掩盖腐烂的臭气。

    “我之前不小心中了那人的魔弹，找不到解法的情况下只好用用令印压制，”马斯坦古弯下腰来，依在墙上，因为疼痛而面容扭曲，“现在令印解除了，等于是你害了我，乌修！”

    我沉默了一下，平静地说：“不，害你的人怎么也轮不到我，让你的手臂变成这样的魔法师是加害者，在使用黑魔法的一刻你自己也是加害者。”

    “你……”这一声中充满了凶狠和威胁，马斯坦古一时语塞，脸上的扭曲逐渐化了为狰狞。

    “不过我也不打算坐视不管，”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磕出一点翠绿色的粉末洒在伤口上，观察着伤口的变化，“这个魔弹的诅咒够凶的，不去一些特殊的大医院治不好。”

    “这我知道，”马斯坦古脸部的抽搐更加明显了，可是他也感觉到诅咒的侵蚀慢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打算要契约对象的命，等我治好了伤自然会解除的。”

    “从现在的情况看，等你治好了伤，曼特宁先生恐怕早撑不住了，”我冷漠地说，“这是一笔交易，曼特宁先生的医药费就算还清了。”

    马斯坦古倒是毫不在意：“行，我不缺那点钱。

    “先问一个问题，你的那位仇人是谁？”

    “他很会隐藏身份，我只知道他的名字，霍布。”马斯坦古回答。

    毫无预兆的，魔法的波动如水中的涟漪般扩散开来，阴暗邪恶的感觉难以言喻，马斯坦古还在缠绷带的时候，我已经回身冲进了大厅。

    顾不上别人的感受了，冲着微弱的烛火根本无法照亮的黑暗，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以及肺里的空气，声嘶力竭地大喊：“醒醒，大家都醒醒！”

    “吵什么！不睡觉了！”小威廉爵士一把推开门发怒，戈尔切夫人也睡眼惺忪。

    “师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随后是玛莉娜担心的声音。

    “乌修，大半夜的你喊什么？”最后是罗德慵懒的声音，看来这家伙也没事。

    弗朗西斯老人也现了身，盯着我一言不发，很不高兴的样子。

    唯独不见了东方少年，也就是林小鱼。

    我稍微安心下来，只要罗德和玛莉娜没事，我就不至于乱了阵脚，首先深鞠躬向在场的各位道歉：“深夜将各位吵醒，实在是对不起，但是现在情况紧急，麻烦各位帮我找一找那位东方人。”

    “又是东方人，他是你亲爹啊？”小威廉爵士怒火未消，说话再怎么难听我也能理解。

    “好了，亲爱的。”戈尔切夫人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小威廉爵士这才没有说话，只是板着张脸。

    “发生是事情了，乌修？”罗德走下楼梯，此刻的他很沉稳，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可能有危险分子潜伏在这座城堡里，请各位帮我们找出来。”马斯坦古也紧跟着来到了大厅。

    “什么危险分子？”小威廉爵士半恼，“我和夫人比你们早到一天，城堡里就驻守一个人，弗朗西斯你说吧。”

    “确实，这里一直就我一个人。”弗朗西斯说，“乌修先生是在怀疑我没有尽到看守的指责？”

    “我不是怀疑您，只是这么大的城堡，又只有您一个人，有人一心想潜入的难免会有疏漏。”

    就在这个时候，在我和马斯坦古来的方向，幽邃的黑暗中无数黑红色的咒弹袭来，大多数都朝着马斯坦古去的，在他旁边的我殃及最多，在反弹咒护住全身的情况下，我还来得及观察周遭的反应。

    最令我惊讶的是小威廉爵士，只见他手中的拐杖在咒弹发射出的一瞬间就动了，如剑般以极其稳准有力的动作将三五个咒弹一气呵成地击破，无疑是剑术高手的风范。

    罗德俯身用附魔斗篷一遮，保护住了自己和玛莉娜，单从防御术的强度来看，他的魔法水平这些年来没有多少进步，在这种关头难免让我有些担心和失望。

    最倒霉的是弗朗西斯先生，他被一发咒弹命中了小腹，吃痛一声倒了下去。

    马斯坦古也流露出些微痛苦的表情，原本这种程度的咒弹是伤不到他的，可是他有伤在身，难免吃了亏，右臂的衣服下隐隐渗出了血，是同源的魔力使诅咒的侵蚀加深了。

    小威廉爵士向咒弹袭来的方向看去，只捕捉到一个宛如幽灵的模糊身影。

    “弗朗西斯先生，你没事吧？”罗德跑过去问。

    “还好…”弗朗西斯捂着肚子，看上去很难受。

    我也检查了一下这位驻守的状况，一发普通咒弹的诅咒量不会很大，最多只是会有些发烧而已，我安慰他说：“不用担心，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去追那个人。”小威廉爵士路过时在我身边停下，“刚才失礼了，还请见谅。”

    “请不要单独行动，”我想叫住他，“还不清楚对方的实力。”

    小威廉爵士冷笑一声：“不必担心，敢在我的祖宅撒野，无论他是谁，胆子够大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乌修。”罗德低声问我。

    我和他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当然省略了令印的事情，只是简单的概括为仇家，然后提议：“我们必须立即搜索这座城堡，越快越好，玛莉娜你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玛莉娜的脸红了红，点头嗯了一声。

    “戈尔切夫人，可以请你跟着罗德吗？”我征求这位夫人的意见。

    “当然可以。”戈尔切夫人点头同意。

    我最后看向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先生，您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可以请您于马斯坦古先生一起搜索吗？”

    老人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四个人先与马斯坦古和弗朗西斯分开了，玛莉娜牵着我的手指似乎在纠结什么。

    “怎么了，玛莉娜。”

    “师父，为什么有人要用魔法攻击我们？”玛莉娜小声地问，“为什么要用魔法伤害别人呢？”

    我思考了一下，给了她我的答案：“魔法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工具，它可以用来战斗，却不是只为了战斗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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