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齿痕

    君溯就躺在叶玖的旁边，叶玖那一句“阿澄”声音也并不小，所以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阿澄，听着就像是男人的名字。

    君溯心中冒上一股酸水，寒气依旧丝丝缕缕地从叶玖身体里冒出来，然后又侵袭入他的身体，他觉得心底有些微冷，身体也跟着有点发僵。

    叶玖煞毒发作，昏迷不醒，叫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个男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一定很不一般。

    据他所知，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中，没有一人的名字是澄。

    这个阿澄到底是谁，是她在江湖上遇到的人吗？是三年前，还是这三年之间？

    叶玖轻咳一声，纤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君溯？”看到身侧放大的俊颜，叶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声音极其虚弱，似飘渺的云烟。

    紧接着，她感到浑身上下那种虫蚁噬咬的疼痛，夹带着兵刃割骨的寒冷疯狂地汹涌而来。叶玖的小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如同厉鬼一般狰狞可怖。

    君溯的眼眸划过一丝隐痛，眼见着叶玖去咬唇，飞快将自己的手腕放到她口中，直到一阵钻心的痛传来，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

    郭崇云已经见怪不怪，他将叶玖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来，银针上冻着一层冰霜。

    叶玖尝到一股腥甜的味道，因疼痛而模糊的意识有瞬间的清醒，然而来不及转开头颅，更加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牙齿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一丝淡淡的苦笑溢唇角，君溯轻叹一声，墨色的眼眸仿佛高速转动的漩涡，复杂难辨。

    也许这就是因果循环吧，三年前他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深刻的齿痕，如今他原样奉还。很痛，他甘之如饴。

    叶玖浑身上下都疼，疼得她香汗淋漓，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己一会儿被人扔到油锅里炸，一会儿又被人扔进冰水里降温，一冷一热间，痛不欲生。

    她想过这样死去，就可以解脱了。但是每次她真的冒出一丝轻生的念头时，眼前便会闪现出父母亲往昔的音容笑貌，耳畔回荡的是弟弟清清脆脆叫着姐姐的声音。

    她不能死，大仇未报，她怎么能死，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九泉之下她有何颜面去见父亲母亲，她又如何能扔下弟弟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在这个肮脏的人世。

    强烈的仇恨激发了身体内沉睡的潜力，叶玖骤然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神智清明起来。

    君溯，真的是他。方才她恍恍惚惚看见君溯的影子，以为只是幻觉，原来是真的。

    意识到口中腥甜的味道，叶玖有些慌乱的松开口，目光扫到君溯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荡漾了一下，她还来不及去思考，一切又归于平静。

    “抱歉。”

    叶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勉强强挤出两个字，声音细弱，就好像一片羽毛飘落，如果不是她的嘴唇轻轻地翕动，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刚刚说了两个字。

    君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郭崇云一把将他的手腕捞起来，上药，包扎。

    叶玖全力隐忍着身体里的那股疼痛和寒冷，静静地看着。直到感觉他将手搭上自己的额头，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眼中闪过强烈的羞恼，怒瞪着君溯：“世子，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你这样乘虚而入，受否有些说不过去？”

    她现在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否则她一定一脚将君溯踹下去。居然趁她煞毒发作，占她便宜，这个衣冠禽兽。

    君溯对他的愤怒视若罔闻，收回手看着他，轻轻淡淡道：“阿玖，你发烧了。”

    叶玖身上一阵寒一阵热，此时热气涌上来，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中含着恼意，怒瞪着君溯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君溯一时间竟看呆了去。

    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叶玖那张艳丽的倾城容颜，不由自主地将心中最真实的赞叹说了出来。

    他道：“阿玖，你真好看。”

    叶玖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响，君溯此时凝望着她的眼神，让她有几分熟悉。当年，孤星翼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她知道那是喜欢。

    可是如今君溯也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她觉得有些惊悚。君溯这人，是会轻易表露情绪，尤其是感情的人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她觉得君溯这人外表温文尔雅，有翩翩君子之风，可内心里，就是一只腹黑狡诈并且非常霸道的白狐狸。

    他此时对自己表达这么个意思，心里只不定在算计什么呢。

    叶玖眼球转了一圈，发现这间屋子十分精致，且与君溯的气质完全相符，又想到之前在摄政王府附近发生的事，她就知道自己此时在哪里了。

    她的心蓦地一痛，之前那个刺客，那张脸，她可以肯定，那人是阿澄，是她的弟弟阿澄。

    叶玖侧头避过君溯的手掌，她看着素雅的帐幔，问道：“那刺客，跑了？”

    她不想用逃这个字，这个字，如何都不该用在欧阳家的人身上。

    君溯慢慢地，缓缓地将手掌收回，凝着叶玖的侧颜，半晌才道：“阿玖似乎很关心那个刺客。”

    叶玖眼眸微闪：“我只是想活捉了他，问他背后之人是谁。”

    君溯动作轻柔的，帮她将一缕凌乱的发丝别到耳朵后面，指尖微微泛着红晕，他道：“阿玖为了活捉刺客，冒的风险似乎大了些，阿玖以往也是如此么？”

    他心里十分清楚叶玖不会这样，以她有仇必报的性格，若是不能活捉，一定会全力剿杀，不会让刺客有逃走的可能。

    然而今晚，那刺客能够逃离，多半是叶玖放水的缘故，而非什么她所谓的活捉。

    叶玖张口欲答，君溯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火热的樱唇上，轻轻淡淡道：“或者，阿玖是认得那个刺客的，嗯？”

    他尾音上挑，似有几分恼意，又带着星星点点的威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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