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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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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州城里陡然见了金凤凰,桐州境内大小长官皆受此神物荫庇,紫气东来,四海宁靖。

    这一份喜气在桐州府衙之中化作三喜临门,蒋大人整一日红光满面,连带看家里的凶悍婆娘都顺眼了许多。

    一喜为许家小公子许砚之乖乖耷拉着脑袋给蒋大人磕头谢罪,此事令蒋弘文心生愉悦。

    二喜为青灯教余孽见了此凤凰降世的奇观,纷纷大赞天子圣德,于是这闹得满城风雨的青灯教哗变之事,也因此得以平息于萌芽之中。此事令蒋弘文志得意满。

    这最后一喜实在太过令人喜不自胜。盖因那在地震中失踪了的庆王赵桓,后来被众府衙齐心协力从一个叫牛头沟的地方给找出来了。

    庆王殿下是被一个长相奇特,高鼻深目的哑巴带回来的,虽他受了些皮外伤,但皇亲国戚不愧是皇亲国戚。

    堂堂庆王在一块由三块巨石合围而成的狭小空间里不吃不喝等了四天竟还没有断气,此等意外之事,令蒋弘文心花怒放。

    蒋大人的心花一放,连同那许家辱骂府衙之事,许砚之欺瞒父母官之事便也统统化作了宾主尽欢的一顿饭,再没人提及。

    季瑶醒了个大早。她梳洗罢,吃了早饭,往后院走了两步,陡然想起那凤凰想必也该回去了,便又往前院折返走去。

    那被许砚之以一枚金羽毛召来的火凤凰当真骄矜。它非站在许家主厅屋顶上誓死不与众人同流合污,谁去喂食便扑腾出两簇火,令许家上下手忙脚乱。

    后来还是顾昭恍然大悟,以城外碧溪泉泉眼里的水喂它,它这才肯乖乖下来。

    凤凰逗留了两日,水也喝够了,威风也耍够了,一拍翅膀扑腾着往东而去。

    许砚之对此甚是遗憾,许家众人见状,总算长舒一口气。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日,她也心情甚好。她早间接了越兰亭的信,告知师兄无恙,不日便可返回桐州。

    季瑶随手拨弄了一把墙角边的兰草叶子,刚浅浅一笑,一抬头,却见肖连城气势冲冲也朝这边走来,恰同她狭路相逢。

    季瑶想躲,刚挪了两步却被肖连城连名带姓地喊住了。

    肖连城上下打量了她片刻,道:“我方才接了我师父的信,他说若我们再不回去,众长老可得给我们下惩告书了。大师兄究竟是何一回事,师妹这次能告知我了么?!”

    临衍之事太过复杂,若三言两语告知肖连城,他转述之时又出了岔子,几个小辈可难以担责。

    更何况越兰亭在信中千叮万嘱,此前因后果,定要等二人回去之后再亲自告知怀君长老,若有其余长老问起来,一概能拖则拖,拖不了就丢给怀君处置。

    季瑶虽讶异,但越兰亭这般郑重其事,她也只得照办。

    然而何为“能拖则拖”,于她一个在后山闷了十几年的姑娘来说,却实在是有心无力。

    肖连城见她又在推躲避让,心头有些怒气,将她的去路一拦,道:“师妹每次都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诚心想与我为难?”

    肖连城这气也道发得有几分道理。他在门中被明长老管得如惊弓之鸟,好容易央了个机会同师兄去了趟饶城。

    谁料这一趟还没走几天,师兄便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妹强拖到了桐州。这一去,大师兄一个大活人就茫茫大半个月便忽然没了影。

    肖卿长老的雷霆之怒令他一定要将大师兄带回来。许砚之与季遥一个个葫芦里卖药,唯独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也越对季瑶心生埋怨——你说你凭空跑出来插一杠子也便罢,为何还要令我给你背锅挨骂?

    “师兄后日就回来,旁的事你也别问了。”

    季瑶看肖连城眉毛一挑,对此答案甚是不满意,忙又补充道:“云川的事情还没解决……”

    此言一出,她便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洛云川之事不提也罢,一提,肖连城更气。

    他哼了一声,将季瑶又打量了片刻,道:“外人之事都是事,门中之事都不是要事。师妹回了一趟桐州,当真是乐不思蜀。”

    这“乐不思蜀”却是有些过分。他只知季瑶此行是为私事,然洛云川的刑期一事肖连城确实不知。

    季瑶一听,也气上了头,红了脸道:“随你怎么想。”

    她转身就要走,肖连城一拉她的袖子,盯着她,直将季瑶看得更是莫名其妙。

    他又将她打量了一番,语带讥诮,道:“你看你这都穿的什么。”

    季瑶确实穿了个寻常女子家的浅绿色长裙,头发一挽,披着纱,确实不甚仙风道骨。

    肖连城眼见季瑶当即红了脸,既是心有愤恨,也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不知道的是,这衣服是许砚之的婶婶刻意为她找来的,那婶婶虽然疯疯癫癫,但对季瑶尤其亲厚。

    她甚至刻意将其已故之女的衣服送给了季瑶,季瑶受之有愧,没有法子,而也便只有稍作打扮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总算不那么惹人嫌了些。

    而对她的外貌评头论足的一句话就仿佛一根尖锐的针,直直戳到了她的心口之上,令她原形毕露,尘埃似地低微。

    季瑶脸一红,死命拉着自己的袖子往回扯。

    她目中含泪,一脸怒火,这令肖连城更是莫名其妙。肖连城收了手,哼了一声,道:“……反正师兄也不会喜欢你。”

    话一出口,他却被季瑶往背后狠狠推了一把。他怒极回过头,季瑶也自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肖连城怒发冲冠,拔剑而起。

    季瑶连退数步,戒备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一如受困的幼兽,清亮亮地让肖连城唤回了些许理智。

    他二人早先在太和观动手时怀君险些剥了他的一层皮。

    而今要事当头,他便再是气闷,这“欺负小师妹”的名头一旦传出去,他的恩师恐怕能将他剥了的一层皮黏回去再抽他一顿。

    肖连城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便也值得重重哼了一声,一脚踢翻了墙角的花盆。

    季瑶怔怔看着他拂袖而去,既怒且怕,想同他理论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此时只恨极了自己竟这般无用,偷偷抹了一把眼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莫要在外人面前落泪惹人嫌。

    她低着头,一路越走越快,越想越委屈。

    一个小厮同她迎面相撞,那人也是一惊,道:“瑶姑娘可是要找小少爷?少爷在书房,方才也在寻你。”

    季瑶低着头,声若蚊蝇地道了声谢,一路茫茫然逛到许家书房,人到了门口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并不是寻许砚之来的。

    自己是作甚来的?

    门开着,里头有两个人。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却听其中一人道:“此乃云川公子的手书,千真万确。”

    这人的声音甚是陌生,另一个搭腔的声音季瑶倒是熟,定是许砚之没跑。他顿了半晌,道:“这么来说,他当真已经……?!”

    死一样的沉默之后,许砚之道:“此事,不要让天枢门的人知道。尤其不能让瑶姑娘知道。”

    季瑶的心下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心急如焚,进退维谷,颇想冲进去一问究竟又实在不敢。

    那说话之人却恰在此时躬身退出了房门,一抬头,恰看到了屋檐下呆站着的她。

    许砚之一看,心道不好。季瑶怔怔呆立在门口,不知二人的谈话她又听去了多少,他一时心乱如麻,脑中飞快闪过好些念头。

    然而隐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许砚之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今天早些时候,洛云川给你留了封信。”

    “……他为何忽然给我留信?”

    许砚之不答,只将那信递给她,道:“你看。”

    洛云川的书信中说了一件实分惊悚之事。

    就在他睡在滴水成冰的水牢里迷迷糊糊之时,忽然听到了一阵密匝匝的脚步之声。

    他本以为是哪个衙役又吃饱了想来揍他一顿,然而此一睁眼,他却看到了一个他从不认识的人。那人对他说,他有九五之愿尚没有达成,甚是遗憾。

    洛云川觉得此人怕是吃多了,脑子不清醒,却又听他道,当今黎民受苦,朝中腐朽,他作为宗室子弟,尚未尽一份力便死于老天之手,甚是遗憾。

    洛云川茫茫睁开眼,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一个新鲜鲜才死了的鬼。

    那鬼他且说且走,洛云川也浑然没在意,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有衙役告诉他,那牛头沟里的庆王殿下被找着了。

    而今庆王殿下正活蹦乱填,新鲜得如同地里新冒出来的笋。

    “……既是如此,他为何给我留了一封信?”

    许砚之既不想瞒她,又不想看她哭。他低头沉吟许久,道:“此为诀别之信。刚牢中给带了话,洛云川他……他在牢中自尽了。”

    季瑶一抖,险些没站稳。

    “另有一事,我也一并告知与你。庆王殿下现在正在府衙里同蒋大人议事。他今早上不知为何忽然点了天枢门的名字,我猜此事玄乎,你师兄既然不在……你是天枢门弟子,且做好心理准备。我总觉得这件整件事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一时半会却又说不出阴谋在何处。”

    “你此话何意?”

    季瑶盯得许砚之头皮发麻。他摸了摸鼻子,扶着膝盖站起身。

    “倘若如洛云川所言,死了的那个是当朝庆王,与蒋大人议事的也是当朝庆王,那……”

    他抖了抖,道:“那府衙之中那个活蹦乱跳的王室宗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