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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女嬍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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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凤藻宫,一阵西风顺着长长的甬路迎面吹来,带着点儿清爽的秋意,飒而不寒,主仆几人都不禁长长透了一口气。

    “小姐脚酸了吧?咱们到碧螺亭歇歇去,那地方背风,阳光也足。” 释香心疼地道。

    苏媺摇头:“罢了,宫里到处是眼睛,还是回暄颐宫吧!”

    瞧着左右无人,释香低声抱怨着:“什么疏于职守、调停失当?小姐又不是宫中女官!这罚得比贴身侍奉的人还重,她也好意思说要正宫闱?”

    “罚站、禁足、抄经……左不过就这些,咱们这一年多来经历的还少么?正因我非宫中女官,不管怎么罚,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何况父亲受皇上器重,翮贵妃总会有所顾忌。”

    苏媺说着,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莞尔,眼睛里漾起细碎笑意,如花韵流丹,无声浸染开来。

    释香几人交换眼神,不解地问:“小姐笑什么?”

    “方才灵阊公主说,薛宝林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她说这话时声音可是不低,不知稳坐殿中的翮贵妃听了,心中是何滋味?”

    释香三人想想那场景,都笑起来:“可不是!曦华公主又不在跟前,咱们到底是外人,灵阊公主这话,倒像是特特说给翮贵妃听的。”

    檀墨敏感细腻,笑过后难免忧虑:“可是小姐,凤藻宫的人现在连表面功夫也不屑做了。”

    “咱们依附暄颐宫才能在宫中立足,暄颐宫与凤藻宫又不睦已久。前不久,太子的‘钱袋子’、户部侍郎姜酹因渎职被贬斥地方,父亲也曾附本弹劾,翮贵妃迁怒些也很正常。”

    苏媺不以为意,却难掩数日奔波后的疲倦风尘之色,释香和檀墨瞧在眼里,自然满腔心疼。

    秀姀却压不住喜悦:“奴婢倒觉得,小姐不过家去了几日,暄颐宫便没了做主的人,虽受些委屈,不过越是如此,阖宫的人越知道小姐有多重要。咱们苦心经营两年,有这样的成果,真是不错!”

    苏媺一怔,心中那种不妥的感觉更浓了些,但她两弯罥眉微蹙即绽,岔开话题道:“原是要去探望嬿昭仪,现下禁了足倒不便过去了。释香代我去向昭仪告个罪吧,一并谢谢她对曦华公主的看顾之情!”

    释香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去了。

    苏媺遥遥望着释香的背影,忽然沉声对秀姀道:“听父亲说,皇上有意在年前定下太子妃的人选,明年一开春,礼部便要着手准备大婚事宜。不出几日,消息必会传开,姑姑还是多多留心此事吧!”

    秀姀不由愕然:“怎的这样突然?皇上还在西路行宫,至少得一个多月才能回京,难不成,皇上心中已有人选?”

    苏媺未答,转身看着秀姀,眸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敬意:“自入宫后,一直都是姑姑结交人脉、打探消息,这一年多实在辛苦,这次兄长来信,还特意要我代他问候姑姑。”

    秀姀嘴唇微翕,神情乍惊乍喜,一时未及反应,苏媺已亲热地携着她的手,并肩缓步前行。

    “过去一年虽有些成果,细究起来,都是为了立足宫中的逢迎之举,谨慎被动居多,主动出击全无。眼下,兄长已在西南立稳脚跟,咱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姑姑。姑姑所行之事,乃重中之重,稍有不慎,你我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还望姑姑戒骄戒躁、小心行事。如此,兄长远在千里之外,才能放心将千钧重担托付于姑姑。”

    秀姀的神色渐渐变得肃然沉默,苏媺的眸光在她脸上停驻一瞬便移开,声如玉石、锵然坚定:“至于太子妃,皇上现在有无确定人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要让皇上选择对我们有利的人!”

    她点到即止,忽觉衣袖一掣,只听檀墨小声示意道:“说曹操,曹操到。小姐瞧,是东宫的人。”

    前方遥遥行过一列身穿月白宫装、手捧时新瓜果的宫女,迤迤然进了御花园东南侧的戏台——金钲阁的宫门,领头的正是东宫的掌事宫女。

    主仆三人朝金钲阁走了一段路,隐在阁外繁盛的紫薇树后,隔了厚重的朱门宫墙,有热闹喧嚣的丝竹钹铙声传来。

    “老娘亲怒冲冲愁眉难解,

    莫不是为宗保这不孝的奴才?

    儿命他领人马巡查边界,

    谁叫他穆柯寨私配裙钗?

    因此上儿将他捆绑帐外,

    问老娘儿斩他该是不该?……”

    “这唱的仿佛是《辕门斩子》?”檀墨仔细分辨着道。

    秀姀满面嘲讽:“皇上不在宫里,金钲阁反倒热闹起来。先德殿罚跪反思才过去几天?太子又耐不住寂寞了!”

    金钲阁的宫门紧紧关上了,铿锵不绝的余音中,苏媺的声音透着丝丝冷意,似低言又似自语:“杨宗保被俘私配穆桂英,佘太君为救孙泪洒帐前!翮贵妃爱子心切,只是不知,未来的太子妃能否像穆氏襄助杨宗保、大破天门阵一般,为稳固储君之位助一臂之力。”

    刚进宫门,花照便迎出来,言道:太医已为公主复诊过,伺候了汤药才离开。又说:公主听闻小姐回宫,十分高兴,强撑着等了一会儿,实在支撑不住,刚又睡下了。

    苏媺便回到自己的居处——棹兰斋,重新更衣梳妆。

    棹兰斋是暄颐宫侧殿一处小巧廊房,据说是因斋前一圃蓊郁兰草而得名,一并连门窗梁柱上的雕图饰画也多用各式兰花。小斋掩在几株神清骨峭的高大油松下,倒是十分幽静的所在。

    苏媺昨日连夜赶路,到底受了些寒气,此刻放松下来,便觉疲惫酸痛一层层袭来,额头隐隐发沉,她不敢大意,吩咐人煎了浓浓的姜汤,热热地喝了,身上发过汗,才觉得清爽些。

    檀墨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小姐这几日太过劳累,可要去榻上眠一眠?”

    苏媺闭目不答,数日里的诸般事宜如琉灯幻影般、桩桩件件在脑海中过影儿,身子疲惫至极,头脑却愈加歇不住。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释香兴冲冲地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绘了春涨横舟的桐木小匣,里面是嬿昭仪送给苏媺的几条素色宫帕、两把珍珠梳篦。

    “这梳篦是常州刚进贡的,昭仪说她不缺梳篦,特意拿了自己的份例换了两把花色娇嫩的,正合小姐戴。瞧,多好看!”

    苏媺瞧着释香一副快活欢脱的样子,不由好笑,只见那梳篦一把是象牙质地,润白如玉,篦身雕着活泼烂漫的迎春花,末端缀着一挂七彩碧玺珠串;

    另一把是玳瑁质地,只寻常梳篦一半大小,整只篦身雕成一扇花蝶单翅,樱粉凤纹中夹缀着碧蓝点翠,翅膀边缘镶了一圈莹润的米珠。

    苏媺就着释香的手看了一回,却简短吩咐道:“收起来吧!”

    释香立马撅了嘴,很是扫兴地道:“小姐是怕戴这梳篦僭越了身份?哼,这样的梳篦咱们在家里时也未必得不着,反倒是在宫里,处处都不便宜!”

    苏媺从小匣里拿出宫帕,摩挲着上面的绣花,曼声道:“寻常日子就这么皇皇然戴出去,只怕又要招来是非。昭仪娘娘一番好意,我怎能给她招惹麻烦?日后未必没有佩戴的机会,何必急在一时?倒是这帕子……”

    她拿起宫帕轻嗅,鼻间是熟悉清雅的茉莉香,一时却怔住了。

    释香收了梳篦,一扭头见苏媺愣愣出神,神情不似欢喜,也不似不喜,不由纳闷,忙道:“那帕子上的花样儿,说是昭仪亲手绣的。”

    苏媺心里微叹,语气却淡淡的:“昭仪体弱,许久不做女工,这几朵花还不知绣了多久。”

    “正是呢!刚才我去永昶宫,昭仪身上又不爽利,知道曦华公主好转了,便道今儿不过来了。”

    苏媺敛了心神,捡出一条浅碧色绣湘妃竹的帕子,余者叫檀墨收起。她抬头看看角落里的金莲滴漏,起身往外走,随口吩咐着:“午膳叫小厨房烂烂地熬了三白粥,配上生姜炒米、苏叶蒸蛋,有清淡小菜多备几样,且看曦华的脾胃如何再换吧!”

    苏媺走出棹兰斋,只觉秋阳淡薄生暖,微凉入了梧桐,云影闭疏窗,偶尔黄叶飘零,击破一点秋声。

    她放轻脚步走进主殿东暖阁,有小宫女打起吉羊跪乳纹双绣茱萸的锦帘,忽然一阵浓香冲鼻,不由蹙眉,环顾室内,只见门旁花梨高几上摆了一座硕大香山。

    那山子用十几斤的沉香块儿做形儿,以蔷薇水和苏合油做江水、芝兰草做花木林树,又用黄檀细细雕刻了古渡城郭、丰屋楼阁,白檀做成小童翁叟、渔樵罗汉等各色人物,香气浓郁,又栩栩如生。

    苏媺以帕掩鼻,压低声音吩咐道:“把香山摆到外面正殿去,换上香橼盘。”

    花照一怔,忙指挥了小宫女搬出去,叶萦却有些迟疑,讷讷道:“这香山是内府刚进上来的,公主很是喜欢。”

    释香伶俐地上前帮着收拾,一面低声轻笑:“姐姐许是没留心,你瞧谁家宫里在暖阁里摆这样大的香山?这几日公主病着,阁子不能大通风,这样浓重的香,怕是只能腌臜空气了。”

    叶萦不敢再多言,花照也面上一红。

    东暖阁卧室里,曦华公主还在睡着,想是汤药里有助眠之物,低絮的说话声也未能惊动她。

    苏媺用手试了曦华额上的温度,虽然依旧触手微热,却比早上退了些许,她便以手支颐,安坐在铺了平金撒花锦垫的花梨软椅上,等曦华醒来。

    秀姀说“苦心经营两年”,是了,两年零两个月!

    从最初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到如今在宫中拥有一席之地,多少个殚精竭虑、辗转反侧的日夜,在一次次量谋筹策中,幻化成眉间雪、指间沙,寒了豆蔻年华,苍老成一副翁妪心肠。

    苏媺缓缓闭了眼睛养神,恍惚间只觉暖香拥簇、锦帐摇红,连拔步床头枕屏上精绘的喧巢乳燕也扑棱棱飞将起来,飞入了那艳质如火的娟娟桃花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