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6章 天涯海角

    周三，早晨，温热。

    实习生将福特拐进幸福支路的林荫小道，冒着被贴单的风险，也要处在最佳监视位置。

    对于实习生来说，潘多拉盒子既然打开，那么绝不会放过这绚丽灿烂的时刻。

    他的目光死盯着一个方向，即使坐了很久，脖子生硬，也没有动过，他想见证奇迹。

    所以，他的目光时刻专注着一个方向。

    马路对面摊点老板动作娴熟地做着手抓饼，老板妇人则微笑着招呼来客，额头微汗如针，在旭阳反映下，似晶莹透亮的珍珠。

    他们根本没有发觉对面的异常。

    对于普通老百姓，谁会关心一辆陌生的汽车呢？

    正如印小楼断言，他们只是普通人，每天做着最普通的事情，跟案件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他们已蹲点近一个小时，汽车内就像一个蒸笼，忍受着闷热，脸颊上渗出细密要命的汗珠，就算调戏他们的双眸，也全然不顾。

    因为，他们要见证。

    “快来了吧？”实习生心急如焚，似乎有些不耐烦。

    若推理正确，程雨薇必定会出现在早点摊旁，从小区外散步来看，她已经迫不及待，又怎么会放弃今天的机会。

    或许，这也是她唯一能见到崔建国的方式，如果她不来，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推理错误。

    若推理错误，那么侦破方向可以发生变化。所以，这次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重要的见证时刻！

    印小楼舔着嘴唇，抽着烟，眯着眼，躺在副驾驶位置，望着天窗，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有时，望着吐出来的烟圈，阵阵出神，没有理由的叹起气来。

    按照顺序，女人先行，出租车依次出现。

    “印队，应该是女人来的时候吧，按照平时，再过十分钟，出租车就来了。”实习生再次提醒，生怕队长忘此行目的。

    印小楼还是没有理睬。

    实习生恨恨地瞥了队长一眼，又转身望着前面，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出租车突然在早点摊位旁嘎然而止，数秒后，车门未动。

    实习生恨不得跳下车，飞奔过去，打开车门，看个究竟！

    未多久，门开。

    女人！

    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

    女人戴着夸张的墨镜，戴着遮阳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辨认，她挺着傲人的胸口，向早点摊位走去。

    这样的打扮，在这闷热，且阳光肆虐的南部高温城市，并不少见。所以，其它食客对于这样的打扮，谁也没有惊奇。

    男人盯望的原因，只是因为，来者确实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韵，不免多看了两眼。

    刚到摊点，她顺手接过摊位妇人手中的手抓饼，与温热的牛奶。好像手抓饼与牛奶早已预订好，老板早已料定她一定会来。

    然后女人拿出十元，默契地递过去，整个交易短短数十秒，没有半语片言，只有老板妇人沧桑而又友好的笑容。

    当女人坐在餐桌上，背对着马路时，一辆警车缓缓从无幸福支路驰过，一路向北开去，没有任何停留。

    印小楼漆黑的瞳仁遽然缩小，就连嘴里的香烟，也忘拿下，好像被实习生兴奋感染，将副驾位置重新调整适当角度，盯着对面。

    “李升怎么跟踪过来了？”实习生狐疑。

    “只是想确认一下程雨薇而已？”

    “啊，你让他跟踪程雨薇？”实习生盯着队长，“那么，现在可以确定，背着我们的女人，一定是程雨薇？”

    “当然！”印小楼果断回答，“必须是她。”

    “啊！”

    实习生已无话可说，原来印小楼还留了一手，他早让李升盯着程雨薇。

    程雨薇无论如何乔装打扮，如何迷惑他人的眼睛，但是她后面的警车，就像她身上的标签一样。

    “你应该让李升出发前通知我们一声。”实习生有些不乐意，鼓着嘴，“害得我忐忑到现在。”

    “难道，带来的冲击不爽么？”印小楼嘿嘿笑着，“这才是推理侦破的乐趣。

    若提前知道答案，那么还有什么意思。就好像，底下崔建国的出租车必定会在这里停下，然后载走程雨薇一样，已没有任何悬念了。”

    程雨薇喝着牛奶，当她听到“滴滴”两声时，肩头一阵颤动。她倏然站起，然后快速走向出租车，留下没有吃完的手抓饼。

    “果真是砖头的出租车，果真是漂亮的程雨薇！”

    实习生手舞足蹈，不容分说给李升回了电话，让显眼的警车消失。

    “从两人的行为来看，他们非常期待这次约会啊。”印小楼颇有意味点了个响指，“这次见面，他们会聊什么呢？”

    程雨薇落泪，坐在后排驾驶的她，竟然婆娑着司机消瘦的脸庞，摸着蜇人掌心的坚硬胡子。

    “好久没有打理了吧？”程雨薇说，“自从我不在你身边亲自监督，你就变得这么邋遢！”

    她埋怨，眼睛红肿。

    “没人要，收拾干什么呢？”崔建国勉强笑着，“都是老男人了！”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程雨薇将脑袋挨过去，靠在司机的座位头枕上，“你还是十六年前的样子，在我心里一点都没有变！”

    堵车，习惯性堵车。

    车内安静。

    “雨薇”砖头声音温柔如水，“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这一次，或许我是来跟你诀别的。”

    “啊。”程雨薇好像听错了一般，愕然地望着双手抱着方向盘的司机，他的脸色蜡黄，再温柔的眼神，也掩盖不了疲倦索寞。

    “没事，正好我也累了。”崔建国笑眯眯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满是折皱的白纸，递给程雨薇。

    “其实，我一直在瞒着你，安车c毕志飞的死，是一场预谋，你也不希望视频传出去，是吧？！”

    当程雨薇看完大大小小几十个，用不同汉字拼接成的一段话后，惊恐地望着崔建国，“他是谁？”

    “不知道。每次信件都直接出现在我房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吧！”崔建国凄惨一笑，“我也不想知道，总之，我得感谢他，他让我一个行尸走肉看到了人性的光芒，见证了正义。而我，也按照约定，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我们报警吧，我知道，视频肯定是是夏力峰拍的，一定是他！”程雨薇顾不得仪表妆容，花容失色，失声痛诉，“他在报复，他要报复我们，报复我们的后代，他是罪魁祸首！”

    “还是算了，我们是斗不过他的，他能让我们保持这种关系，我也心满意足。如果他真是罪大恶极，那么自有天收！”崔建国目光飘渺，过一阵后，眼里塞满柔情蜜意道，“若用我之死，保你们平安，我也心满意足。为了孩子，苟且偷生，也难为你了！”

    “不！”程雨微无力。

    “现在，我倒是不放心语薇，她的性格孤僻，易走极端，可能都是我的过错吧！”崔建国喃喃道，“她看起弱小，但生性倔强，为达目的，专心致志。

    这也是她的优点，每次老师家访畅谈她的未来时，我都于心不忍，若在我身边，这苗子就毁了。

    所以，我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让她回到王新月身边，恳求她母亲收留，给她提供最佳的环境，之前还怕她不答应，现在倒是简单多了。

    我死，她也不会丢下孩子吧。”

    “呜呜”程雨薇痛哭。

    “她终究是他们的孩子！”崔建国说，“这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嗯嗯，我没有听你的话，你交待的最后一条，我没有遵守。我已经跟夏天交待，语薇是他的妹妹，所以不会再有纠葛的，你放心！”

    “也好。”崔建国若有所思，“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不！”程雨薇听闻后，潸然泪下，“你若死了，丢下我们母女三人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办？”

    “其实，十六年前，在你离开那天起，我就已经死了，现在不妨再死一次。亲爱的，以后的路，请你走好。我只能陪你一程，余生不能作伴，辛苦你了。”

    又老又臭的砖头此刻泪如雨下，他双手握着方向盘，任泪水流淌。所见之处，一片朦胧，如梦里他乡。

    更可怕的是，永辉超市的金字招牌越来越清晰。

    程雨薇摇头，她不想听，但是不得不接受。与他生活这么多年，她非常了解崔建国的脾气。

    “我不，我们私奔吧，哪怕几个月也行！”程雨薇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就像一次一样，逃到天涯海角！”

    崔建国略转身，看着后座的梨花落雨般女人，这是他梦魂牵绕，一辈子都过不去坎的女人啊！

    他微笑，双颊在不停的颤动。

    “不可以。现在我们还有孩子，你就多受点罪，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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