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一回 宝玉顾念潇湘馆 黛玉祭奠大舅伯

    因此时天气尚长，贾珍连日劳倦，控制不住在灵旁假寐。宝玉见没有什么外客，便想着偷偷回家看一下黛玉（和贾蓉都一路货色）。他先回至怡红院中。进入门来，只见院中寂静无人，有几个老婆子与小丫头们在回廊下取便乘凉，也有睡卧的，也有坐着打盹的。宝玉原来对这帮人也是包庇纵容惯了，也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去惊动。

    芳官自内带笑跑出，几乎与宝玉撞个满怀。一见宝玉，方含笑站住，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快给我拦住晴雯，她要打我呢。”正说到这里，只听得屋内哗啦哗啦的乱响，不知是何物撒了一地。

    晴雯赶来骂道：“我看你这小蹄子往哪里去，输了不叫打。宝玉不在家，我看你有谁来救你。”

    宝玉连忙带笑拦住，说道：“你妹子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你，看我的分上，饶她吧。”

    晴雯也不想宝玉此时回来，乍一见，觉好笑，说道：“芳官竟是个狐狸精变的？竟是会拘神遣将的符咒也没有这样快。”又笑道：“就是你真请了神来，我也不怕。”便夺手仍要抓芳官。

    芳官早已藏在宝玉身后。宝玉便一手拉了晴雯，一手携了芳官。进入屋内。看时，只见西边炕上麝月c秋纹c碧痕c紫绡等正在哪里抓子儿玩呢。确实是芳官输给晴雯，芳官不愿意认打，跑了出去。晴雯才追赶芳官，将怀内的子儿撒了一地。

    宝玉就怕这几个女的无聊憋闷，见这样便欢喜道：“这几天我不在家，正恐你们寂寞，吃了饭睡觉睡出病来，大家找件事玩笑消遣甚好。”

    又不见袭人，问晴雯道：“你袭人姐姐呢？”

    晴雯笑道“袭人么，越来越道学了，独自个在屋里面壁呢。这好一会我没进去，不知她作什么呢，一些声气也听不见。你快瞧瞧去吧，或者此时参悟升天去了，也未可知呢。”

    宝玉听说，一面笑，一面走至里间。只见袭人坐在近窗床上，手中拿着一根灰色绦子，正在哪里打结子呢。见宝玉进来，连忙站起来，笑道：“晴雯这东西编派我什么呢。我因为要赶着打完了这结子，没工夫和她们瞎闹，才哄她们道：一你们玩去吧，趁着二爷不在家，我要在这里静坐一坐，养一养神。她就编派了我这些混话，什么一面壁了一参禅了的，等一会我不撕她那嘴。”

    宝玉笑着挨近袭人坐下，瞧她打结子，问道：“这么长天，你也该歇息歇息，或和她们玩笑，要不，瞧瞧林妹妹去也好。怪热的，打这个哪里使？”

    袭人道：“我见你带的扇套还是那年东府里蓉大奶奶秦可卿过世的时候做的。那个东西除族中或亲友家夏天有丧事方带得着，一年遇着带一两遭，平常又不犯做。如今那府里有事，这是要过去天天带的，所以我赶着另作一个。等打完了结子，给你换下那旧的来。你虽然不讲究这个，若叫老太太回来看见，又该说我们偷懒，连你的穿带之物都不精心打理了。”

    宝玉笑道：“这真难为你想得到。只是也不可过于赶，防着热着中暑了反倒才大事。”说着，芳官早托了一杯凉水内新湃的茶来。因宝玉素昔秉赋柔脆，虽暑月不敢用冰，只以新汲井水将茶连壶浸在盆内，不时更换，让茶凉下来。

    宝玉让芳官拿着茶杯，自己捧芳官手喝了半盏，便向袭人道：“我来时已吩咐了茗烟，若珍大哥那边有要紧的客来时，叫他即刻送信，若无要紧的事，我就不过去了。”说完，便出了房门，又回头向碧痕等道：“如有事往林姑娘处来找我。”于是一路往潇湘馆来看黛玉。

    将过了沁芳桥，见雪雁领着两个老婆子，手中都拿着菱c藕c瓜果之类。宝玉忙问雪雁道：“你们姑娘从来不吃这些凉东西的，拿这些瓜果何用？不是要请那位姑娘奶奶么？”

    雪雁笑道：“我告诉你，可不许你对姑娘说去。”宝玉点头应允。

    雪雁便令两个婆子：“先将瓜果送去交给紫鹃姐姐。她要问我，你就说我先跟宝二爷回话就来。”那婆子答应着去了。

    雪雁方说道：“今日饭后，惜春三姑娘来邀请我们姑娘要瞧二奶奶去，姑娘也没去。叫我传瓜果去时，又叫紫鹃将屋内摆着的小琴桌上的陈设搬下来，将桌子挪在外间当地，又叫将那龙文炉放在桌上，等瓜果来时听用。若说是请人呢，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出来。这连我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说完，便连忙回去了。

    宝玉听到这里不由的低头心内细想道：“据雪雁说来，必有原故。若是同那一位姊妹们闲坐，亦不必如此先设馔具。或者是姑爹姑妈的忌辰，但我记得每年到此日期老太太都吩咐另外整理肴馔送去给林妹妹私祭，此时已过。大约必是七月因为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祭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也未可定。但我此刻走去，见她伤感，必极力劝解，又怕她烦恼郁结于心。不如先到凤姐姐处一看，在那里稍坐即回。”便出了园门，一路到凤姐处来。

    宝玉道时正有许多执事婆子们回完事，纷纷散出。凤姐儿正倚着门和平儿说话呢。一见了宝玉，笑道：“你回来了么，我才吩咐了林之孝媳妇。叫她使人告诉跟你的小厮茗烟，若没什么事趁便请你回来歇息歇息。再者那里人多，那尸味也有出来，你哪里禁得住？不想恰好你倒自己回来了。”

    宝玉笑道：“多谢凤姐姐记挂。我也因为今日没事，又没有什么重要客人，又见姐姐这两天没往宁国府里去，不知身上可大好了没有，所以回来看一看。”

    王熙凤道：“反正也不过是这样，时好时坏。老太太c太太不在家，这些大娘们婆子们，嗳，那一个是安分的？每日不是打架，就拌嘴，连赌博偷盗的事情，都闹出来了两三件了。虽说有三姑娘帮着办理，她又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也有叫她知道得的，也有往她说不得的事，也只好强扎挣着处理了。总不得心静一会儿。这样别说想病好，不加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宝玉道：“虽如此说，姐姐还要保重身体，少操些心才是。”说完，又说了些闲话，别了王熙凤，一直往园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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