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帘幕无重数

    得知袁展祺要回家的消息，袁家上下顿时狼奔冢突，一片忙碌。袁夫人赶紧吩咐蔡妈打扫卫生，吩咐厨师买菜做饭，并不惜亲自下厨熬了墨鱼鸡汤，做了红烧狮子头和辣糊响鳝，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袁老爷子也早早地得到通知，回了家等候。同时等候的还有袁展祺的姐姐袁雨宸和她的女儿柯梓玥。

    袁雨宸和张洁相比，就是两个极端。她从小就比较调皮，成绩很一般，勉强读了个高中，大学没考上，只能混了个夜大，好歹弄了个文凭。在读夜大期间，遇到了一位在旅游公司做导游的小伙子，迅速坠入爱河，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哭闹着非君不嫁。这位小伙子的家境很一般，父母都是钢铁厂的下岗工人，在菜市场开了个小摊子卖蔬菜，维持一家温饱。很遗憾，那时的袁家事业已经颇有规模了，这样的家庭当然无法获得袁家的认同。袁雨宸几经挣扎奋斗，甚至不惜与家里断绝关系，投入爱人怀抱。当袁雨宸和家里闹翻天，离家出走，身无分文找到恋人，两人过起了夫妻生活。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此言不假。两人一开始还好，后来小伙子看到袁雨宸确实无法获得家里的原谅，当然就不具备吸引他的最大“优点”——经济基础，所以挨不过几月，悄悄地消失了，没给袁雨宸留下只言片语，却留下了一个成果——腹中的孩子。袁雨宸珠胎暗结，终日以泪洗面，在断粮断炊的现实面前败下阵来，终于筋疲力尽，回了家。通过深刻的忏悔，袁雨宸获得了袁老爷子的原谅，允许其回家，并在集团下属的子公司里给她谋了一个办公室秘书的职务，很清闲的工作。（上司明白，对袁雨宸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大小姐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哪敢让她做事？）袁雨宸回到家时，肚子已经比较大，错过了最佳流产期，医生又不建议引产，风险太大，无奈何只有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袁老爷子神通广大，在预产期前两个月，找到下属工厂的一位工人，给了他一大笔钱，临时充当袁雨宸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匆匆办理了结婚手续，等孩子生下来，顺利地上了户口。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持续了三年之久，孩子上了幼儿园，双方心照不宣，以感情不和为由离了婚，对方拿着钱按之前的要求离开了这个城市，同样不知去向。这样一折腾，袁雨宸锐气大消，不再东想西想，守着女儿安心在家，在父母的庇护下过着大小姐的舒坦日子。只是不再相信爱情，对热恋中的男女尤其怨恨，恨不得天下所有女人都不谈恋爱c不结婚。对男人，自然横眉冷对。所以，到了34岁，仍然独守空房。袁老爷子和袁夫人虽然也有抱怨，但毕竟没有那么守旧，而且是自己的女儿，心疼之余也就不再勉强她着急嫁人。还好，女儿柯梓玥倒是乖巧懂事，为家里带来了不少生机和欢乐。

    袁雨宸发生这些事的时候，袁展祺还在国外，并不知实情；他长期不在家里，和姐姐的感情也不够深，对姐姐的结婚离婚只能表示遗憾，并没有太多的心疼；倒是对侄女很喜欢，柯梓玥也很喜欢这个舅舅，觉得舅舅脾气比妈妈好，又没有姥姥那么啰嗦，比姥爷还多几分慈爱，所以她是怀着真诚的心等待袁展祺。

    此时的袁展祺并没有想到家里会有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脑海里仍然是可意清秀无修饰的脸，灵活的眼睛。对于颜可意，他的好奇心更胜，可意人前人后的不一致，极大地激起了袁展祺的探察心理，他确信这样一位女人一定有故事，很丰富的故事，也许是一个很长很长悲哀的故事，也许是不管怎么样，袁展祺打定了主意要了解可意背后的故事。这个决心一下，袁展祺反而像是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一下子轻松下来，而且觉得未来有所期待了。

    等袁展祺回到家，天已经黑尽了。大家都等得不耐烦，尤其是梓玥，嚷嚷着饿了，要吃饭，袁夫人赶紧叫蔡妈先喂梓玥，省的得她叫唤惹得袁老爷子更冒火。确实，在等待过程中，袁老爷子是没什么耐心的。搁着别人，早就完蛋了！谁叫袁展祺是自己的儿子呢？父母和子女的斗争，常常是父母一方先败下阵来，除非做父母的确实能够做到下狠心。

    这边袁老爷子已经面色不予，偏偏袁雨宸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弟弟也真是的，架子越来越大，简直不把家人放在眼里，害我们白白等他这么久，电话也不来一个！”

    袁老爷子听着自然是越来越冒火，心里积攒了一口恶气，只等着袁展祺回来就发作。正在此时，袁展祺回来了！

    袁展祺进了屋，只有袁夫人欣喜若狂地迎了上来，他给大家打了招呼，却发现老爷子怒目而对，心知不妙。还未等老爷子开口，这边的袁雨宸先酸酸地来了一句：“哟，大老板回来了，日理万机，忙的召见我们的时间都没有啦！”

    袁展祺正待回应，袁夫人冲着袁雨宸啐了一口：“你说什么呢？还嫌不添乱？把你自己管好，弟弟这么辛苦工作，你不关心他不说，还在这说风凉话！”

    袁展祺赶紧拉住了母亲，回头歉意地对着袁老爷子和姐姐说：“抱歉抱歉，我临时赶回公司取了点文件，耽误了一些时间。主要是有些资料还需董事长亲自过目并定夺。”

    他这样一解释，大家也无话可说。袁老爷子的怨气也小了好多，正待威严地开口，一边吃饱了的梓玥看到舅舅，飞快地跑过来，笑嘻嘻地抱住舅舅的大腿：“舅舅舅舅，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玥玥呀？我好想你呦！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一边说，一边爬到袁展祺身上，去掏他的包包。袁展祺赶紧把梓玥抱起来，说到：“小玥玥，今天舅舅太忙，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不过我答应你下一次一定给你买个最好的芭比娃娃。”

    “那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呀？舅舅要好长时间才来看玥玥。”梓玥不满地嘟起了嘴。

    袁展祺看着玥玥可爱的脸蛋，一下就心软了：“舅舅答应你，一定经常来看玥玥，每次都带礼物。你想舅舅了，也可以到舅舅的办公室或家里来找舅舅呀。”

    “行啦行啦，赶紧开饭了。玥玥乖，外婆抱。”袁夫人赶紧从袁展祺怀里接过玥玥，招呼大家吃饭。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餐厅。

    宽敞的餐厅是欧式装饰，落地窗看出去正是后花园。窗户下的三角梅还在怒放，衬出万年青的绿色格外耀眼。不过天已黑，这样的景色只有白天，特别是阳光照耀下才能好好欣赏。

    室内的枝型大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温暖了初冬的寒意。大吊灯下的长条餐桌铺着洛可可风格的餐布，枝繁叶茂的图案上面摆满了各种诱人的菜肴。袁展祺中意的，袁夫人亲自做的那几盘菜摆放在靠近展祺的位置，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因为袁老爷子在，大家的行动仍然有些拘谨。一开始，似乎都有些饿，大家默不作声对着食物展开进攻，等肚子里有些底了，气氛才有所缓和。展祺先开了口：“嗯，妈，你做的这些菜还是一样的老味道，很好吃。”

    袁夫人心疼地看着展祺：“喜欢就多吃点。你长期不回家，都在外面吃些啥？看看，脸都瘦了一圈。”

    旁边的袁雨宸接了一句：“妈，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愿意多吃，都要保持苗条的身材呢！”边说边皱眉看看自己微胖的身体。

    “不管胖还是瘦，身体健康就好！”袁老爷子严肃地说了一句，盯了展祺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是，爸爸。”展祺回应了一句，低头吃饭。这边袁太太不停地给他夹菜，致使他的碗堆成小山。被小山遮挡的脸阴晴不明。

    展祺身处家中，实在是不够自然，甚至有一入豪门深似海的感觉，真是奇怪！也许是幼年和父母姐姐亲密接触的缺失，导致成年后和他们还是有种隔阂。家不是要多么富丽堂皇，而是一个有爱，有情，有欢笑，有拌嘴，有插科打诨的地方。但在这个家里，展祺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客气c拘束c正经c严肃这些都有，就是没有轻松自然。

    袁夫人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故意挑起轻松的话题：“最近有一部大片上映，据说很好看，展祺你约一下张洁一起去看看吧。”

    展祺很不愿意母亲大人对自己恋爱的过分关心，但又不好当场翻脸，这方面他还是比袁雨宸顾忌些。他从饭碗里抬起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嗯嗯，最近比较忙，怕是没时间。”

    “再忙也要休息呀！男人，成家立业，成家在先，立业在后嘛！”袁夫人倒有些国学功底，展示在家人面前，很觉得有面子。

    “哎呦，妈耶，你就少操这些心吧！弟弟三十岁的人了，都要被90后拍倒在沙滩上了，你还担心他会不会谈恋爱！”袁雨宸不屑地撇撇嘴。

    “好啦！这些儿女私情暂且不提，展祺，吃完了没？和我到小书房来。”袁老爷子发话了，起身向书房走去。

    “吃好了，爸爸，我们过去吧。”展祺规规矩矩地答应着，站起身来，对妈妈和姐姐点点头，把资料拿上，离席追随老爷子而去。

    展祺跟在父亲身后，近距离看见父亲略微佝偻的背影以及大面积的白发，突然在心底涌上一种酸楚混合着心疼，再强硬的人，包括父亲，曾经山一样的雄壮，也经不起岁月的摧残，最终将弯下腰，回归土地。

    展祺和父亲来到了书房，随手关上了门，等父亲落了座，自己才坐下来。

    “展祺，先说说你的情况。”

    展祺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父亲：“今天来见您，主要是汇报一下一个房地产项目。您可以先看看这块地的资料。这是张潇的海诚公司准备介入的项目。这块地的体量很大，张潇他一个人吃不下来，想拉我们入伙。可以合伙做，按出资额进行利益分配。不过，一些公关费要均摊。”

    袁老爷子边听边认真看着资料，他这两年也没少动脑子，一直在谋划跳出化妆品这一单一的市场，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房地产也确实是他关注的重点，但他一直很谨慎，在国家政策反复变化，市场不明朗的情况下，不想贸然出击，以免带来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嗯，房地产开发资金量需要比较大，和政府相关部门关系也比较复杂，搞不好会套进去，我们辛苦这么多年就白费了。”袁老爷子缓缓地说。

    “是，我也考虑到风险，不过投资就是这样的，高风险高收益。房地产这些年的发展您也看到了，国家总体还是很扶持的，市场需求也旺盛，特别是我们所处的一线城市，刚需占了很大部分。更何况我们出的资金只占小部分，大部分还是张潇自己找。我今天试着联系了几家银行的信贷经理，探了一下他们的口气，估计可以想办法贷到一些款。这样一来，我们本公司的资金压力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袁老爷子显然被儿子这番话打动了，他沉思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可以和张潇继续联系，要摸清楚张潇到底走到哪一步了，资金缺口到底有多少。那个小子可是个滑头，别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展祺没做声，暗自想着张潇应该不会是那种损人利己之人。不过，生意场上，很难保证有纯洁善良的商人。

    “好的，爸爸，那我就和张潇保持联系。”

    “嗯，如果你和张洁的关系定下来，这笔生意倒是可以放手做一下。”袁老爷子突然提到张洁，令展祺惊愕不已。他一向认为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私人情感最好不要加入工作里。但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这样想，令人莫名惊诧。

    “我和张洁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和生意挂上钩吧，显得我们有利益需求一样。”

    “你不懂，生意场上的联姻也是很重要的一步棋。何况张洁那丫头挺好的，知书达理，家世c外貌和文凭也配得上你，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展祺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可意的笑脸，吓得展祺心狂跳了两下。展祺赶紧眨了眨眼，像是要把可意从大脑中抹掉。

    “是，我知道，我只是想这两年把事业做起来，免得让人瞧不起。”

    “你这样说，我倒是挺理解。男人嘛，最忌讳别人说靠老婆。不过，有我支持，你现在的事业状况也不应该有这样的顾虑吧。”

    “我还是希望自己能独当一面。”

    “嗯，很好，有志气。你那边情况怎样了？”袁老爷子终于颔首，并转移话题问到了新公司。

    “有了突破，新来的ct一解决了新产品的开发问题，就在这两天应该可以解决新产品配方，很快生产销售跟进，就可以进入高端香氛市场了。”

    “什么样的产品？预期的赚钱能力如何？”

    “我认为是很有前途的产品。针对高端人士的需求，定价上就会有主动权，利润率会高于集团现有的产品。”

    “噢，这么好？”袁老爷子不置可否，将信将疑。

    “是的，通过ct一的解释，我虽然不懂技术，还是很相信这种产品的市场需求。”

    “那就好。你放胆去做，需要什么就向董事会提出。下个月的董事会，你准备充分点，有成果，才好有资格进董事会。所以，这些天辛苦点，产品尽快面世。”

    “好的，爸爸。公司的资金还没完全到位，我希望能尽快拨付到位；还有，公司的ct一想借用总部的植物园和温室，希望您那边能开绿灯。”

    “这两个都没问题，我会吩咐财务尽快把资金划拨过来；植物园的事我会吩咐下面管理人员的。”

    “那就辛苦爸爸啦！”展祺由衷地说了一句感谢的话。

    袁老爷子五味杂陈，缓缓地说到：“我老了，各方面都不如以前。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你来撑着。你妈和你姐，还有玥玥，以后都要靠你，你要把她们照顾好。”

    “爸爸，您还年轻得很，身体也健康，我们都要靠您呢！”展祺赶紧安慰老爸。

    袁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好啦，我们出去吧。你也和你妈c姐姐还有玥玥她们聊一聊，她们都很想你。以后要经常回来看看。”

    “好的，爸爸。”这一声回答倒是很爽快，展祺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多回来看看亲人。

    展祺和袁老爷子来到客厅，小玥玥又跳过来抱住展祺，展祺怜爱地把她抱起，和她聊起了天，逗得小玥玥不停咯咯地笑，连袁夫人也插不进话。

    袁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他们的表演，袁夫人和袁雨宸相视而笑，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这真是：顾怜为客子，尤喜读书孙；事业新灯火，桑麻旧里村。

    袁展祺的心已经被事业充满，同时也渐渐被亲情抚慰，他的人生还在期待什么？爱情的滋润吗？爱情在哪里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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