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诉不完人间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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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集:道勿尽红尘舍念,
卷肆c
☆☆康君立正在饮酒吃肉,疏于防范。等到掇起银枪,保护陈夫人母子之时,只是打掉匪首的短刃,十四太保却还是被匪首抢走。
这名匪首见康君立武功了得,斜斜后退七步,如同发怒雄狮,眉毛胡须立起,双手将十四太保高高举过头顶,咆哮道:“千万别过来!不然我把晋王的骨血,活活摔死在地。”
史敬思赶紧劝道:“壮士息怒,娃子和你无冤无仇,千万别别激动!”
那匪首吐口唾沫道:“我呸!这婴孩的老子李克用和俺起义军有仇,吾深恨之。”说着顿了一顿,接着道:“史敬思,难道你忘了?当年,你大哥李嗣源c十三弟李嗣孝水淹登封,致使我十万起义军弟兄溺死于登封城下,这笔血账,不找这满月娃儿算,那我去找谁算?”刚一说完,身处襁褓中十四太保哇哇大哭,脸蛋涨得红扑水灵。形势危如累卵,惹来芮城百姓驻足围观。
那匪首见陈夫人眸泪点点,心疼至极,一面瞅着亲生骨肉,一面将兵书缓缓藏匿。遂对她道:“夫人,你手中拿的是甚么?快点扔过来!不然就甭怪老子心狠手辣。”言罢,重重捏了婴孩腰部,使其啼哭更甚。
所谓母子连心,痛入骨髓。陈夫人赶忙乞求道:“壮士,你要甚么我都可以给你,快把儿子还给我。”
那匪首道:“这名婴孩如今是我的护生符,请恕我恕难从命。不过待我返回会兴,定将虎子归还。起义军将士素来言出如山,只要你们晋王府别逼人太甚。”
陈夫人急声道:“好,好,我们不逼你便是。”
那匪首有婴孩做为庇护,有恃无恐道:“那快将你手中的东西抛给我。”
陈夫人听完,心绪稍稍放宽,愁泪渐渐稀松。照吩咐将《陈隐公兵略一上册》抛至匪首脚边。那匪首并不识字,以为是平常书籍,不紧不慢地弯腰拾掇。
明妃则对热介甫道:“倘若兵书落入朱温之手,长安危矣。”
热介甫道:“娘娘莫躁,让属下把《陈隐公兵略》抢回来。”
明妃摁住热介甫起身,示意不要他轻举妄动,并将王子放到他怀里。接着双脚离地,曼妙舞姿平地起;长袖拢云,金雀展翅翔云端。使的是邙山绝顶轻功《迷蝶舞步》。
那匪首只感清香阵阵,白云飘飘,不知何人何事,陷入懵懂茫觉。弹指之间,只感“太乙穴”c“天池穴”c“曲泽穴”酥麻难当,手脚顿失气力。
明妃挠手轻扬,捧过十四太保;足间上抄,抢回《陈隐公兵略》。轻功身法,行云流水;举手抬足,一气成呵。
明妃将婴孩c兵书抱还给陈夫人,那匪首动也不能动,这才觑清尹传茹雍容样貌,华贵体姿。大惊之余,颤声道:“邙山派的迷蝶舞步?您您就是尹明妃?”
“妃”字尚未说完,尹传茹用指尖摁在一张桌上,轻弹一根竹筷,竹筷如同飞驰之箭,电光石火之间,封住匪首哑穴。康君立则火爆声起,长身挽枪,将匪首颈部扎穿,忿而杀之。
明妃不乐道:“十二太保,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般杀戮岂是儒将之所为?”
康君立右掌按在左边胸膛,躬身道:“女英雄,我沙陀人崇拜的就是你这种人,今日你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不过,倘若本将放他走,必然会引来朱温北路军的报复。”
陈夫人颔首一礼,对明妃道:“十二太保说的没有错,朱温势大,睚眦必报。”并吩咐百夫长道:“将这三具起义军士兵尸首秘密掩埋,莫留蛛丝马迹,招敌口实。”
百夫长应诺,命人抬尸出馆。
陈夫人为感谢明妃相救犬儿之恩,两人围桌,相谈渐欢。得知明妃近来也得一子,说得极是入港,讨论了些育儿之经。当晋王府主仆三人问起明妃c热介甫来历,明妃谎称道:“我乃邙山俗家弟子,姓李,名思明;而我身边这位西域子,名叫别儿怯不花,咱俩是表姐弟,准备到南疆贩些好马,托来晋地来卖。”
陈夫人听后,喜道:“李姐姐,你既然要去西域,何不与奴家同路?”
明妃抱拳道:“求之不得。”
史敬思道:“嗯,如今世间倒悬,兵灾匪乱,多个人便多个照应。不过最近秋雨连绵,应当再等个十天半月启程为妥,不知李家姐姐意下何如?”
明妃道:“可以。”史敬思闻言大喜,随即令芮城茶馆多备两间上房,双方促膝而聊,十分投机,直至傍晚才散。
翌日清晨,明妃c热介甫早起洗漱,到茶馆近窗处坐定品茗。忽有两名三十左右的艄翁进店,对身而坐。那两人要了两碗蚕豆,一碟熟鸭,将着茶儿喝。其中一人道:“你爷爷的,郭大胡子真他娘的气,要我们海鳅帮在黄河沿岸的所有渡口白等着,又不给咱们例子钱!奶奶滴蛋!”
后一人道:“二弟莫恼,再等等罢。或许郭金牙已在草蛇岭将丐九给做了,用不着咱们。”
先一人道:“我呸!世人都知嫖妓要付钱,但去青楼转悠半遭,即使不嫖,也要打点龟婆赏钱。总不能让咱帮中弟兄们白白在岸边耗着,一点意思意思,还是要给罢?”说着,垂头丧气地抓了把蚕豆往肚里咽。
这时,店外有人哈哈笑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嚼我家主子的舌根哈?”
两名艄翁闻声一望,那人黄眉白扇,风度儒雅。于是尽数起身道:“哦,原来是“黄眉术士”韩舵主。失敬,失敬。”
那姓韩的也不经二人同意与否,过到馆中,甫地落位,执扇拱手道:“白帮主,邢副帮主。两位真有雅兴,来这儿花销天地,落得逍遥自在。”
姓邢的又抓了把蚕豆儿嚼,道:“韩三哥,你又来取笑洒家。如今黄巢反乱,民不聊生,渡口档事也不好做。能吃得起蚕豆,我都要拜佛烧香。这几月闷的慌,德正楼的名媛,老子好久都没有摸过她们的香手酥脚了。”
姓韩的将摺扇缓缓并拢,说道:“喔,真有这般苦憋?”
姓邢的道:“正是。”说完,漆黑眼珠色眯眯地直往斜街青楼里望,兀自心痒难搔。
且先说入店的两位艄翁,一个曰″篙上飞″白延松,另一个曰″黑水蛟龙″邢晃,两人皆是黄河海鳅帮的一把式。而中间那位则是北宗大礼分舵的舵主韩与非,江湖绰号“黄眉术士”。
这时,韩与非引手挡住邢晃目光,道:“邢二爷,你这是往哪儿看呢?”
邢晃口水拉的老长,瞅见远处青楼上红舞绢绣,十几个雏妓正在风骚拉客。说道:“韩三哥,去,去,去。您手儿别拦我!”
韩与非哈哈笑曰:“邢二爷c我的邢副帮主啦。你先瞅瞅这些个东西,总比那上面的粉头更要好看罢?”说完,拂袖将十根沉甸甸的金条置于桌上,发出铿铿清脆。
邢晃咽回唾沫,瞧着金子,眼珠大放异彩,道:“说的不错,确实比那些骚娘们好看。”说着伸手来摸。
韩与非将他的手扒开,道:“且慢,这些例子钱是咱们北宗郭老大送予我的。若想悉数拿走,白c邢两位老弟,可要替本宗做件大事啊。”
白延松心领神会道:“白某人知道要做何事,此事仅管包在咱海鳅帮身上。”
韩与非低声窃窃道:“爽快。”接着叮嘤道:“白帮主,邢副帮主,西宗丐九不肯归顺,致使谈判破裂。愚兄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事情要做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我不想日后西宗来找我北宗的麻烦。”
邢晃道:“丐九年事已高,且风烛残年,但武功甚好。而西宗弟子都是些草包软蛋,若丐九死,西宗必亡。”
韩与非叹息不已道:“可惜老乞丐却还硬朗的很啦,在草蛇岭比武得胜,扬长而去。趁他骄傲之余,尔等可助他归西。事成之后,另有不少金银奉上。”
白延松与邢晃拱手道:“能为北宗效力,弟义不容辞。”白延松接着问道:“韩三哥,丐九西去长安,有两条路儿可选,一是西边的风陵渡口,二是南面的大禹渡口,但不知他会走哪边?”
韩与非将手里金条分发下去,伸筷啃了个鸭脖,道:“老叫花行为乖张,我怀疑他会绕路走远,往大禹渡口过河。当然,西面的风陵渡,两位也不可放松警惕,可派黄河弟子日夜轮流守候,待丐九出,凿沉其船。到时只说他是遇上江风,溺河身死,谁人也不会怀疑。”
白延松与邢晃闻言大喜。
正说间,晴天里一个霹雳,彤云满布,竟然淅沥,忽尔倾盆。登时,城中百姓纷纷收摊,避雨回屋。空留些肉味酥香,弥漫在朦胧天际。韩与非抬头望着空中,道:“真乃天助我也!秋雨滂沱,黄河水势必涨,丐九这回死的明白。”
″篙上飞″白延松轻声问道:“那么,丐九身上的绿竹杖?”
韩与非打断他的话语,道:“老叫花只要归天,那破玩艺可有可无,你们明白?再说了,西宗的武功也就那样,并非是甚么了不起的绝学。”
″黑水蛟龙″邢晃道:“若如此,事儿就简单多了。来,韩三哥,咱们兄弟两个,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三人对饮之时,风雨里来了一个北宗弟子,进店里将蓑衣轻解,对韩与非道:“启禀舵主”韩与非听他不往下说,解释道:“海鳅帮与咱们大礼分舵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当面锣地说,不必拘谨隐瞒。”
那喽啰凑近三人身前,低语道:“正如舵主所料。丐九祖孙下了草蛇岭,直奔大禹渡而去,的特来禀明。”
韩与非拍桌叫好道:“妙极!”遂对白c邢两人道:“两位贤弟,这回要看你们的本事了,千万别留下把柄才是啊。”
邢晃拍着硕大胸肌,正色道:“请你放心,丐九癫子纵使武功高,但在水里,决计不是我的对手。吾将叫他有来无回,在黄河水道化成鱼鳖。”
韩与非悦色道:“贤弟号称″黑水蛟龙″,水里的功夫当属天下一流,此言必然成真!那好,事不宜迟,请两位速速启程。”
白c邢抱拳起身,披上蓑笠,道:“遵令。”说着出馆消失在烟雨中。北宗喽罗见二人走,对韩与非道:“舵主,怎么不叫咱家弟兄把丐九老儿给做了?反倒让海鳅帮捡了个大便宜?”
韩与非道:“老叫花毕竟是西宗的掌棒,与我们北宗份属同僚。如果由我们亲自出手,日后东窗事发,对咱们吞并西宗极为不利。如果是外人去做,情况则大大不同,此乃借刀杀人,你可懂乎?”
喽啰道:“舵主高瞻远瞩,心思缜密,属下佩服。”
韩与非道:“好了,你吩咐下去,分舵弟子都回河中府去,以免丐九察觉是我们北宗在幕后使黑。若有紧急,本舵主自会飞鸽传书告知郭老大。”
喽啰应道:“喏。”
却说热介甫虽没听清楚上述相谈机要,但隐约听到″丐九″c“大禹渡″c“凿船″诸类字眼。他见韩与非和那喽啰一齐出店,遂对明妃道:“娘娘,你认为我们该不该通知丐九叔?”
明妃不很情愿道:“外面下雨,泥泞难行。就算现在去,为时晚也。更何况丐九行为癫狂,可能不会领咱们的情。”
热介甫提醒道:“那绿翘,该怎么办?”
明妃喃喃道:“你说的是那位女孩?”
热介甫见明妃犹豫不决,说道:“我看这样罢!我独自前往大禹渡口,赶在丐九前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娘娘则在店里稍坐,末将片刻即回。”
明妃陷入寻思,半晌说道:“丐九若死,会殃及到绿翘。这样一来,一死两命,吾不忍也。”说着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儿,慈母善心顿起。
明妃终于做了决定,吩咐道:“三将军,你去叫上一辆马车,我们即刻赶往大禹渡,通知丐九不要上船。”
热介甫拱手道:“末将遵命,只不过陈夫人那儿”
明妃道:“你就让掌柜子代为转答,说咱们有要事先行一步,若有机缘,一定还能与她相逢同路。”
话当絮繁。
明妃c热介甫尚在被朱温追杀,正值自顾不暇,居然还担心他人之安危,此乃高洁之侠义也。此时此刻,绿翘的音容与机智,浮现在明妃眼前。她深知养儿育女不易,没有理由不去黄河渡口告危。
不移时,两人坐了马车,栉风沐雨,直往南方赶。待到渡口,热介甫给了车钱,替明妃撑伞遮雨。明妃立于堤岸,怀抱婴孩,隔着雨雾望着滚滚黄河。霎那间,被眼前的山水气势,辽阔壮景所摄魂。有语为证:
道不尽红尘舍念,,世世代代都是缘。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而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倾叹世间是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黄河,哪个英雄儿女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东边烟雨霏,西边黄河流,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这时,只见大禹渡口数十船只正在黄河两岸,往返穿梭。码头上稀稀落落有人上下。明妃和热介甫在渡口左近,寻了少时,却没见丐九祖孙来。
明妃疑道:“难道是我们错过了?丐九叔已经遭遇不测?”热介甫环视四围,忽地往上游望了一眼,见一老者破布条裳,挽着名绿袄女童,遂对明妃嚷道:“娘娘快看,那不是丐九癫子么?”
果然,丐九在远处正领着绿翘入到一艘大船上。明妃见那持篙船主披着蓑衣,背影与白延松有九分神似。于是扯嗓喊道:“丐九叔,绿翘!千万别上船,有人埋伏,那船老大要害尔等!”
由于雨声滴哒所扰,且丐九耳背有些,明妃喊声传至丐九处,几乎难闻。唯有绿翘年幼耳尖,听到岸上仿佛有人在叫自己。遂对丐九指道:“爷爷,你快看,好像是破庙的那位富家姑姑,她刚刚仿佛在叫我们。”
丐九定睛深望,说道:“别理她!她和咱们非亲非故,我们高攀不起。”绿翘见爷爷愠怒,改口道:“嗯,也许她在吆船渡河,是孙女听岔了。”
待明妃c热介甫赶到河堤,大船已离岸十余丈,正在滚滚黄河中披浪斩涛。不经意间,热介甫见浑浊水面下惊现数点黑影。失声道:“娘娘不好,是海鳅帮那批人。”明妃低头俯瞰,只见十多个光着膀子的泳者,闭气在水底,正朝丐九船尾逼进泅渡。
此时船至河央。丐九察觉身后有人在水下跟踪,紧握竹杖,警觉心起。也在此刻,撑船艄翁立在甲板上,将手中长长竹篙索性插入水底淤泥,固定船身。于雨中剥去蓑衣,露出狰狞面容,此人正是“篙上飞″白延松。
白延松拾起早已藏好的大刀片,哈哈笑道:“老叫花,今日在下就让你吃板刀面。”说着,拈刀在手中,来回地掂量。
丐九隔着雨幕,瞧见他胸口纹着龙身,但看不清此人面目如何,拱手道:“阁下可是海鳅帮的人?”
白延松敬称道:“九叔,您老年纪忒大,老眼昏花,连我都认不得了?”接着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在下的确是海鳅帮。贱姓白,草字延松,江湖人称“篙上飞“。”
丐九恍然道:“原来是海鳅帮帮主亲临。”
白延松呵呵笑道:“九叔,你应该懂得我们这渡口行档事,您只要能缴纳买路财,白某就放你过河。不然的话,就只能请你老人家吃我的板刀面!”说着将大刀顺势扛在肩膀上,在甲板摆了个恶虎扑狗式,任凭自身被雨打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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