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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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下课后到了走廊的楼梯间内，呼吸新鲜空气。

    “为什么老师上课说的是方言？还有，你那纸条上写的，是指什么啊？”

    “说方言很正常啊，我们这里是只是一个小城镇，你是从市里的重点中学转学来的，肯定不习惯吧？没事，慢慢就好了，语文课和英语课我们老师也是全程说普通话的。”

    “纸条上啊，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们班有些男生看你是转校生，长得又白净漂亮的，对你有些污言秽语，你不必在意。”

    舒唤心下稍稍释然，她看到唐惠然从身上掏出了一面小镜子，并对着镜子仔细打量。

    “小唤，你是用的什么洗面奶？皮肤真是好，哪像我，脸上总是时不时地长痘痘。”

    舒唤凑近看了看她的额头，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粉刺痕迹，不过并不显眼。

    “我用的兰维的。”她总不能如实说她已经过了长痘痘的年龄吧，到此时舒唤已经差不多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一个真实有又带有气味的梦。

    “那是什么？”唐惠然放下镜子，瞪大眼盯着她。

    “啊，就是……国外的一款老牌子的护肤品牌。”

    “哦？城市里人果然见识广。”

    “啊！”唐惠然突然感叹了一下，舒唤连忙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对面楼层的楼梯间里，几个衣着鲜艳的男生正在抓紧课间十分钟吞云吐雾。

    “中间那个是我哥，唐剑。”唐惠然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盯着不远处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甚至轻微地咬牙切齿，“居然还在学校抽烟，他跟妈妈都保证过多少次说他再也不抽了，这个混蛋，从来不学好！”

    舒唤讶异于唐惠然此时表露出的明显反感情绪，抽烟也不是什么大恶不赦的事，并且她在内心里还挺羡慕唐惠然有一个哥哥的，不过她只是沉默着没吭声。

    唐剑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他盯着这里看了一会儿，但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哼！”唐惠然顿时冷然，转头又对舒唤说，“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们乡镇中学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希望的，可以的话，你还是赶紧转回你之前的学校吧。”

    “啊，这个……”舒唤窘迫不已，她知道唐惠然是好心提醒自己，不过她此刻身处梦中，也是身不由己。

    很快，舒唤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这个梦做的时间似乎也太长了点……

    而且她发现她的指环手机已经不能使用了，即便能够躲着老师在抽屉中打开屏幕，可显示没有信号。

    还有一点比较诡异的是，她发现周遭同学们口中的流行语，以及她们现在追求喜欢的一些事物，那些明星，她根本前所未闻！

    仔细留心的话也能发现，同学们身穿的校服，也都不是现代的款式。

    矛盾重重的处境让舒唤不禁忧心起来：难道不是在做梦？那她现在究竟在哪里？肖臣又在哪里？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舒唤还在座位上怔怔出神地发着呆，其他同学都一窝蜂地冲去食堂抢饭了，包括她身边的唐惠然。

    空气污浊的教室终于得以喘口气，带着土腥味的冷风从大开的门外一阵阵吹来，舒唤心里的不安开始加剧。

    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了她，还有坐在她前排斜对面的一个刺猬头男生，那个男生正在聚精会神地。

    “你不吃饭？”舒唤有点六神无主，话说出来，声音都变得让她自己觉得陌生了。

    那个男生抬起头来，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似乎有点惊讶她的疑问，但还是礼貌地轻声回了一句：“嗯，不吃。你怎么也不吃？减肥吗？”

    男生太过平静的态度让舒唤心里更加发毛，表情都僵硬得无法控制，甚至都忘记了作为淑女应该遵守的礼仪，她直截了当地问：“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哪……一年？”男生迷惑地重复了一遍，像是不理解似的，突然反问，“你是从市里转校来的吧？”

    “嗯，是的。”

    “所以，市里和这里，有时差？”

    舒唤顿时哑然，男生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说：“当然是2005年了。”

    这一句话犹如炸雷般，炸得舒唤外焦内嫩，耳边都是轰隆隆的声音，直到大快朵颐过后的同学们又一窝蜂地涌进教室里时，她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虽然内心里曾经幻想过回到过去，但真正置身于过去的某个落后的小镇子里时，她心中的恐慌和不安还是大大超过了期待和激动。

    “喂！林毅，你又在看黄色啊？当心被王老师收走哦。”

    戴眼镜的男生抬头望着说话的人，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阻止我看书的人，就是我的敌人。”

    “噗！”那是一个身材中等留着平头的男生，听到林毅这番话，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四周的同学听到这话也都笑了。

    “真是有股英勇就义的气概，看的是武侠吧？”

    林毅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笑，也没再说话，又接着低头看书。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二班的王奇死了，说是被我们班那个……”

    “死了？不可能吧，谁和他有仇啊？”

    “骗你干嘛啊？据说是昨天晚上的事，现场的情况特别惨，听说他的父母看到尸体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太惨了……”

    “还是不敢相信啊，我们这个小镇子那么安全的，谁这么丧心病狂杀他一个学生啊？”

    “有人说他是自杀，也有人说是我们班那个女生……”

    林毅听到这些话也露出意外迷惑的神色，不过只维持了两秒的时间，他很快就事不关己地沉溺回他的世界中去了。

    这些七嘴八舌的八卦言语传到舒唤耳朵里，犹如过滤器一般，她的确听见了，但内容又是另一回事了。

    唐惠然此时也回来了，她大概也是听说了传闻，坐在椅子上局促地双手紧握，神色略微不安。

    “小唤，你吃饭了没有？”过了半响，她讷讷地问。

    舒唤回过神来，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敷衍地：“没有，不想吃。”

    又过了一会儿，唐惠然又说：“那你害怕吗？”

    舒唤不由得抬头看她：“怕什么？”

    “那个女生，她是我们班的，”唐惠然示意她看向左前方三排的一个空座位，“听说是她杀了王奇。”

    舒唤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那件事对她的触动上，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那个王奇确实很可恶，长得又难看还到处撩女生，肯定是他先撩的！以前他还撩过我，都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舒唤没说什么，在她看来，爱撩异性只能说明这个人贪图美色，并没有道德沦丧到必须死的地步。

    “在我们雾岭镇，一共就只有三条街，基本没有几个人是不认识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又有这种流言在，那个女生肯定不可能回来上课了。”

    “我也不想上课。”舒唤脱口而出。

    唐惠然定定地看着她，而后用了一种焕然一新的眼神打量她：“哇，原来你也这么帅！”

    “……”

    到了下午，窗外的天空越发灰暗阴冷，舒唤有轻微的夜盲和近视，对光线的变化十分敏感，这也导致她双眼变得酸胀无比，看人看物都带着一股朦胧感。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男生们都在哄笑着玩堆人山的游戏，舒唤也觉得新奇好玩，可心里依旧愁云惨淡，她想了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教室。

    突然间，人声鼎沸的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很多人在这一瞬间仿佛呼吸都屏住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舒唤，也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了门口，那是全班同学的视线中心点。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站在教室门口，乌黑整齐的披肩长发，五官十分清秀可人，眼神清澈，穿着一件紧身的米色风衣，高高的领口竖起，腰带在身后绑成蝴蝶结形状，手里拿着一本书，黑色的细高跟鞋足够引人瞩目，整个人显得端庄又略微野性。

    面对众人集中的视线扫射她完全不慌不忙，看着面前不远处正打算走过来的舒唤，莞尔一笑：“你好，我叫苏达。”

    舒唤很快明白过来，同学们口中的杀人犯嫌疑人，就是眼前的这个漂亮女生了。

    空气里似乎都出现了空白，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在可怕的流言蜚语前，大家都像事先约定好了一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由猜忌和恐惧而生的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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