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晚春

    数月前。

    “你在这里哭着作甚？”百里飘一身红衣，外披一件火红的斗篷，在此雪景里，竟有些抢了寒梅的风头。打了一把油纸伞遮挡了许些风雪，步子缓缓迈向了池塘边一位正在哭的丫头。

    那丫头他并不眼熟，府上的丫鬟小厮太多，有许多，又好像是不怎么能接触到的类型，想了许久也没辨识出究竟是哪一房的丫鬟。

    丫鬟忙的站起来，擦干了眼泪，让自己努力停止了抽噎。向着百里飘行了一礼：“奴婢在此惊扰公子了。”她低着头一副胆怯的模样，看起来是有几分胆怯的模样，她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是。早有传闻这位公子目中无人，态度跋扈，即使是宵家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是她这种奴婢，若是得罪了这位公子还不知会怎样。想到这里即使实在这寒冬腊月里，也难免手里冒出了丝丝冷汗。

    他却轻轻笑了，笑的晚春有些失神，只觉得这位传闻中的公子，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好似温和了许多，就在自己还没考虑清楚的时候。晚春却完全愣神了，百里飘坐在了池塘边，他刚刚所在的地方，语气缓缓说了一句：“今日倒是冷清了，寒江不在我也无人所述，今日便当时无聊，听听你这伤心事罢了。也算是，你想我赔礼的歉礼了，你说可好？”

    他拂袖对着晚春淡淡笑着，手里把玩着一个香囊，那香囊朴素没有女子那般的精巧的绣工，只是随意裹起来的。这香囊外层并不是他所珍惜的东西，而他珍惜的是这里面所放之物。宵寒江亲手放进去的边塞花，都说见物思人，可以排解一下思念，却不知怎的，内心里更加想念这人了。

    晚春跟着坐了下来，见他许久没有怒意，才缓缓放松说了起来：“奴婢眼界浅，担忧地不过是些寻常琐事罢了。说出来，怕是会给公子徒添烦恼。”晚春手缩进袖子里，才觉得这外面有许些冷意，却不知对方随手甩来了一个斗篷，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样子，让晚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公子奴婢”受不起这些东西。

    话还没说出口，却见他翻了白眼：“让你穿着就穿着，哪来那么多受不起。”然后把玩着那个香囊：“你说说便是了，我不在意那些寻常琐事。或者换句话来说，让你这么伤心的，怕也不是寻常事情。我百里飘一向看不惯人伤心，你近日撞上我倒也算缘分，你若实在不想说，倒早些回房吧。”

    晚春摇了摇头，缓缓开了口：“晚春自幼跟着二夫人，夫人待奴婢一向很好。倒不是因为府上的事情难过，只是因为一些家事。我父亲去世过早，兄长好赌，母亲出于无奈把我卖于宵府，其实奴婢已经很知足了能遇上夫人这般善良的人。可是——”说到这里，晚春有些抽噎开来，似乎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起来。

    “可我母亲病了，前些日子送了信来虽然有说不要让我担心，可是不能照顾在她身旁公子能懂吗？或许是奴婢奢求太多了吧。”晚春垂下眼眸，他却摇了摇头说了句：“不会。我虽不懂亲情，却能明白你的感受。”

    “你真的想要回去吗？哪怕你有个在病的母亲和赌徒的哥哥？你不怕吗？他们会把你怎样？”百里飘确定似的说着。他确实不懂平常人的亲情，对他而言，他的家人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一个一个要置他于死地。呵呵，如果这种事情还能说出是亲情是爱的话，那就太玷污爱这一个字了。

    晚春摇了摇头“不会，无论怎样都可以，我都可以。”。

    “也好。”百里飘抽出了手里的白玉簪子，递到了晚春手里。看了看路过的几位小厮，一手把晚春推倒了冰冷的池水里，晚春一脸吃惊看着百里飘还没反应过来在水里挣扎着，冰冷的水入骨的寒冷，让她一时无法正常思考。不会水的她呛了不少水。

    “看什么看！把她给我捞起来！”百里飘瞪了旁边的小厮，吓得他们赶忙跑来救人。

    百里飘环胸一副恼怒的样子：“这死丫头哪个房的？竟然敢偷我的簪子，倒是不想活了。”一身红衣趁着白雪，让人觉得有些狠意。

    “回,回公子”楼岳低着头，颤声说道：“这是二夫人房里的晚春。”

    百里飘冷哼了一声：“去带她换身衣服，别让她冻死了。免得还要落人口舌，说我是杀人恶魔。收拾完就让她滚蛋！！不要让我再看到她。”百里飘怒气转身，随后补了一句：“你们尽管送她走，剩下的我担着！”然后十分怒意的离开了此处。

    晚春微微张口，才明白了百里飘的用意，原来百里公子是在帮她？虽然用法偏激了些，却是异常温柔呢。晚春这样想道。

    “你救人方式，是不是太狠了些？”宵寒珞喝着小酒，听着百里飘说完了这些话。只觉得百里飘会救人这一点，他还真是不敢相信，不过看来到此，是真的事实了。不容置疑的那种事实，他也无法反驳什么。

    “我始终是客，若去要一个丫鬟似乎没什么问题，却会落人口舌。”百里飘轻抿了一口小酒。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我还以为——”宵寒珞刚想开口，顿了顿还是决定收了回去。却没想百里飘，跟着他的话顺了下去，还真是都如他所料，完全把他想说的是说出了口。

    “以为什么？”他挑了挑眉：“以为我是个嚣张跋扈，置别人生死与不顾，只任着自己暴躁脾气的人？”他微微笑着，看向了宵寒珞，似乎有些微醉，语气有些醉意，意识却似乎还算清醒。见宵寒珞不置与否，他轻笑起来：“哈哈哈，我果然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没有再说话。

    宵寒珞抿了抿唇，总觉得想要安慰一下百里飘：“你也别太”

    百里飘摇摇头，打断他；“我是什么人，我是明白的。或许这就是事实吧。”他淡淡说着：“可寒江他不，他说——我是个善良的人，说我不易表露，其实内心很温柔。呵呵，他总是那么说。”百里飘拿着手里的香囊说着，似乎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如此温柔。

    “其实，我并不善良。”百里飘伸出了手，自嘲地笑着：“我和寒江不同，他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却是为保过家，为报人民，为当朝皇帝打下江山。但我不同——我手上也沾满鲜血，沾染无数。”

    他苦笑着：“这些鲜血不为国家不为人民，只为我自己。我是一个及其自私的人，手上沾染的有不识的也有相识的，有亲人也有仇人，呵呵。”他咧嘴一笑，笑的宵寒珞有些发颤，突然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让人捉摸不透，让他一时无法揣测。似乎就像是矛盾的共同体一般，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暴躁，一会儿却像是一个沾染鲜血的恶魔一般。

    “你亲人待你不好吗？”宵寒珞淡淡的道，没有首先埋怨他杀人杀掉自己亲人这一件事情，或许妖怪的世界与人类不同吧？

    不。

    宵寒珞顿了顿，或许是相同的。

    他淡淡自嘲了一声。

    但人类的相残与妖怪不同，他们也会杀人，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多数时他们不喜欢这些肮脏的手段，会采用最简单的方法，杀人于无形，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吧？陷害c栽赃这些恶心的作为却四处可寻。宵寒珞虽然在宵家没有说什么勾心斗角，却在潜意识里有这样的作为。印象中，他好像总觉得自己因为一些事情遭人嫉妒，受了不少苦难，却记不起半分缘由，内心不由困扰了几分。

    “亲人？呵呵。”他苦笑起来；“那些家伙除了血缘便是仇人了吧。”

    “百里飘。”宵寒珞淡淡喊着他的名字，对上了他的眼神带了几分认真。

    百里飘转头看向他，轻声：“嗯？”了一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宵寒珞的用意，只见他淡淡一笑说了声：“看不出来，你也挺可怜的。”

    “滚蛋！”百里飘站起身一脚把宵寒珞踹下了房顶：“你才可怜，我才不需要人可怜。”

    “哈哈哈哈哈——”宵寒珞扶着自己起身，掐腰大笑了起来，笑的爽朗：“百里飘——人也别太傲娇了！太口是心非，可是会失去很多东西的！偶尔率真一点才可爱嘛！”

    “碰！”百里飘摔了一块瓦砖下去，吓得宵寒珞忙的闪开：“你要是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就不能保住你性命了！！”

    “哈哈哈”宵寒珞干笑着挠挠头，随之妥协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真是的，谁让百里飘这家伙这么厉害，他打不过呢？

    既然打不过，还是早点跑是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