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可汗庭君臣离心

    翌日一大早，广宁众将皆按照李成梁的军令出城回师，粮草官也紧急去督办周转粮草，而关于哈萨尔一千降军之事仿佛如同商量好似的竟无人再提，只有李成林临行前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李成梁则像是压根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一般，但莫非晚分明感觉到他的这位李叔叔跟他有了些说不清的隔膜，待他也再不如原来亲热。

    丐帮传功长老殷化正一行因旧伤未愈，莫非晚暂且将他们安顿在辽阳城中以待康复。殷化正则担心自己已被囚禁三年之久，丐帮事务无人过问，又亲笔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丐帮总舵才放下心来。

    话说没过几日的正午，莫非晚正和赵完c李如梧一道于城墙上巡视，李如梧眼尖，忽然扯住那两人指着远处，“看！那是什么？”

    莫非晚与赵完顺势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激荡起一个雾团，什么也看不清楚，赵完却登时脸色大变，边跑边高声呼喊：“警报！警报！有敌入侵，快关上城门！上城御敌！”

    守城将士都是训练有素c百战余生，虽然事发突然，却无人慌乱，顿时四面大门关闭，弓弩手c盾牌手依次列队于城头，也早有人去飞报主帅李成梁。

    渐渐能看清来军，当先一大群人却是衣衫褴褛，手执棍棒，并无一件真正军器，乱糟糟不成行列，齐声叫道：“城上不要放箭，我们都是大明百姓！”蒙古精兵铁骑却躲在百姓之后。

    原来自成吉思汗传下来的战术，蒙古军攻城，总是驱赶敌国百姓先行，守兵只要心软开城门，蒙古兵随即跟上。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说是一举两得，残暴毒辣，往往得收奇效。可自元朝灭亡之后，蒙古各部族已渐渐不成气候，故而只是烧杀抢掠，甚少攻城，更鲜有用此毒计者，赵完见此也是眉头紧蹙，毫无章法。

    莫非晚望向那蒙古骑兵，此次与以往不同，俱是白衣白甲，更有两杆数丈高大旗，乃用白帛书有汉文，左侧大书“报仇”二字，右侧则写有“雪恨”，全军素裹！又见蒙古精兵持枪执刀，驱逼百姓越行越近，最先头的已到城门下。

    “快快打开城门，放百姓进来！”莫非晚见形势危急，大喊一声便要相救百姓。

    守城众将士因莫非晚刚立奇功，威望正盛，虽无官职，但他的号令众人不敢不从，刚要打开城门，忽一人厉声大喝：“休要开门！”乃是闻讯而来的李成梁。

    守城众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李成梁眼见众人犹豫，当即拔出随身佩剑，声若惊雷：“众将听令！四门紧闭，上城御敌！违令者，斩！”

    众将见主帅发怒，纵使再对莫非晚推崇敬重，也断不敢违抗军令。莫非晚登时大急：“李叔叔！他们可是无辜的，是咱们大明的百姓！你这样做置他们于何地！”

    “莫非晚！战场上没有叔侄，只有兵帅！军令如山，不从者，定斩不赦！”李成梁头也没回，手持长剑大步便去巡视城防。

    莫非晚顿时呆愣许久，这是他的李叔叔么，“战场上没有叔侄，只有兵帅”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不止，搅的他心烦意乱。

    而城下，那蒙古军统将见此计不成，当即招来传令官，“快去禀报把兔儿统领，李成梁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四面城门紧闭，请统领速速前来！”

    那传令官拨马飞去，而此时统帅后军的把兔儿正暗自神伤：汉人有句话说，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他本以为蒙古汉子崇尚义气，定不会像狡诈的汉人一般。没想到，辽阳一战，父亲惨死于军前，那土蛮大汗达贲逊库登退回汗庭后，不但不助他为父报仇，反而以伤亡惨重为由要求插汉儿部补偿损失，否则便将父亲留下的仅有的二千人马扣为己用。把兔儿悲怆欲绝，哭干了眼泪，嘶哑了喉咙，在汗庭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达贲逊库登才因不厌其烦答应归还他的二千兵丁，却不给他一石粮草，便将他草草打发。把兔儿万般无奈之下，又将父亲留下的所有金银财宝献于朵颜三卫，才从朵颜处借来精兵三千，粮草十万，朵颜三卫又嫌俘虏耗费巨大，额外赠送他大明俘虏二千。

    如果原来的把兔儿还只是一个世袭的统领，是一只翱翔的雄鹰，是一个带兵的将军，更是他父亲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么现在的把兔儿则已经身心冰冷，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他的委屈，他的荣耀，他的一切梦想都在那个晚上被践踏c被蹂躏c被撕解的支离破碎，荡然无存。现在，他心里只有恨，他要报仇，向李成梁报仇，向土蛮报仇，向一切曾经欺辱胁迫他的人报仇！于是，他令人一天一夜置办了白衣白甲，全军披麻戴孝，直接杀奔辽阳城！

    闻听传令官禀报后，把兔儿一言不发，拍马向前，不刻即到前军。他只看了一眼，就冷冰冰的下达命令：“给那些俘虏云梯，令他们攻城，后退者，死！”

    大明百姓眼见城头守卫森严，弓弩手已然满月搭弦待命，哪里肯去攻城。

    “杀！”把兔儿依旧冰冷阴森，连周遭的各统领都觉得心里发颤。但见令旗举下，身后的蒙古士兵举起弯刀长枪，只听得一阵阵凄惨的喊叫，顿时上百百姓被斩杀，立刻血流如何。余下的众百姓哪还再敢犹豫，扛起云梯，手掷木棍，一声呐喊冲向城去。不多时，最先头的已经爬上云梯。

    守城诸将经历过万般厮杀，即使再强大的敌人他们也没有一刻的动摇犹豫，可今天，他们拉满弓箭的双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李成梁眼见情势危急，下令道：“守城要紧，众军放箭！”众弓弩手顿时箭如雨下，惨叫声中，众百姓纷纷中箭跌倒，其余的百姓回头便走。蒙古兵又一刀砍去个首级，一枪刺出个窟窿，逼着众百姓又来攻城。

    守城诸军都黯然失神，莫非晚见到这般惨状，更是气愤难当，只觉得心在滴血。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一个个大明百姓，他当初不愿再踏入江湖而想终老军营，就是他以为江湖险恶，而军队是国家的保卫者，军人是百姓的守护神，都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可现在，这些军人在干什么，他们在向自己的同胞，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屠刀！

    “李叔叔！求你了！你救救他们把！”莫非晚撕心裂肺大喊。

    “救？怎么救！你给我说怎么救！若是辽阳城破，不但城下的百姓不保，城内的三千守军c数万生灵都要惨死在蒙古铁骑之下！”李成梁回头大喝，脸色已经胀的发红，看到众百姓又来攻城，疾声下令，“放箭！”

    又是一挑羽箭射了下去，城下百姓已是哭的悲痛欲绝。进是难以活命，退更是死路一条，一众苍生，竟比不过牛羊猪狗！

    莫非晚目眦欲裂，当下奋声喊道：“众位兄弟！有愿意随我下城救人的跟我来！”说罢，大步奔下城头，却迎面撞上闻声而来的殷化正一行。

    “恩公，我刚才望见下面百姓中不少是我丐帮的弟兄，万万不能再放箭了啊！”那殷化正情绪激动，上来就攥的莫非晚双手一紧。

    “殷长老”莫非晚也是有口难言，只得勉强为之一振，复又大喊，“要想救人的随我来！”

    殷化正抬头望见城墙上李成梁正铁青着脸指挥众军放箭，顿时也就明白了，心中一怔便也疾声大呼：“丐帮弟子，随我杀出城去！”

    城内守军也早万分憋屈，听得那二人大喊，竟也有数百人不顾李成梁背后厉声喝止，高声呼叫着随莫非晚一行杀了出去。

    莫非晚率领众人打开侧门，迂回攻向蒙古军侧翼。在众百姓之后押队的蒙古军当即分兵来敌。莫非晚所率领的有殷化正一行丐帮好手，另外的军士也都是慷慨赴死的忠义之士，当下齐声呐喊，奋勇当先，两军相交，即有百余名蒙古兵被砍下马来。

    眼见这队蒙古千人队抵挡不住，把兔儿登时大怒，挥旗指挥又冲到一个千人队斜刺里杀到，挥动长刀，冲刺劈杀。这些蒙古军是凄哀之师，猛勇剽悍，士气高涨，莫非晚所率一行虽然勇猛不凡，一时之间却也也难以取胜。好在被逼攻城的众百姓见蒙古军专心厮杀，不再逼攻他们，发一声喊，四下逃散开来。

    把兔儿报仇心切，不见李成梁出城厮杀，却看一小将引着众人杀出城来，不由得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号角齐鸣，马蹄奔腾，左右两侧又各有一个千人队杀奔而来，顿时将莫非晚一行围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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