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夏书记的讲述

    “我三叔叫夏来义，四十年前，他是落官岭村枪法最准的猎手。和现在不一样，四十年前没有禁止打猎这说法，那时候，落官岭村后这片大山中野生动物不少，什么野兔啦c野猪啦c山鸡啦等等，树林子中随处可见。当时落官岭村前村后地不少，村里青壮劳力也多，农忙之余，很多人都喜欢扛着土枪去山后村中打猎。”

    “那时候三叔已经四十岁了，从二十多岁喜欢打猎起，差不多打猎有二十多年了，枪法越来越准，在他枪下丧生的动物可以说数都数不过来了。动物都是有灵性的，慢慢的，只要它们看到三叔扛着猎枪出现在山中，没有一个不胆战心惊躲藏起来的。”

    “后来三叔就骄傲起来了，以为自己的枪法在落官岭数第一，没有人能超过他。我那时候刚成家没几年，每次见三叔扛着猎枪，手里提着血淋林的野兔回来，就觉得于心不忍。我劝三叔尽量少杀生，动物和人一样，也有血有肉，砰一声枪响，一条命就这么没了，太残忍了。三叔却对我说，照松你懂什么，弱肉强食是自古以来大自然不变的规律，每个动物，其寿数都是固定的，我这边枪一响，它那边寿数就到了，老天爷给我的，就是这么个权利。”

    “当时我听了三叔这话，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叫老天爷给你的权利啊，其实就是你自己想杀生罢了，可不敢和老天爷胡乱联系”

    说到这里，夏书记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陈刚和王大壮，“我说这些，你们肯定不懂，现如今这年月，已经不允许打猎，野生动物像宝贝疙瘩一样被保护起来。你们这些年轻的娃娃，生活在城里，没在农村呆过，对农村生活不了解，特别四十年前落官岭啥个样子，你们哪里想象的到哇。”

    王大壮脸上却露出羡慕的表情，啧啧道：“这就叫生不逢时啊，如果我王大壮生活在那个年代，多好啊！看看现在，到处是污染，到处是雾霾，时光如果倒退四十年，我王大壮扛着猎枪，与山中动物为伴，饿了吃点野果，渴了喝些山中泉水，优哉游哉，像个山大王，不胜快活！”

    夏书记看了王大壮一眼，连连摇头，道：“看你这娃娃说的，扛着猎枪和山中动物为伴？你想的太天真了，你哪里懂得我们那个年代的生活哇，四十年前，不管城里还是农村，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肚皮贴在裤腰带上，猪肉很少吃到，买猪肉还得用肉票。为了肚子里多些荤腥，村里人才不得不打猎，我三叔当时就那么个情况，”

    陈刚瞪了王大壮一眼，眼见夏书记就要说到关键地方了，这小子却不知趣地感慨起来了，便主动回到刚才话题上：“夏书记，我这兄弟是理想主义者，四十年前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投胎呢，别管他，继续说您的。刚才您说三叔枪法准，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那只狐狸了？”

    “后来唉！”夏书记长叹一口气，抓起烟袋，送到嘴边，吧嗒两口后，缓缓道，“一天，三叔扛着猎枪在山中转悠了一天，没打着什么东西，他自己觉得纳闷，今天怎么了，连只兔子都没见到，真邪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叔扛着枪，没精打采地往回走，走到一处山坡下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对面山坡高处，一块光滑平坦的岩石上，蹲着一只狐狸。”

    “三叔喜出望外，他打猎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狐狸，他想都不想，马上把猎枪从肩上取下，端起来瞄好准后，毫不犹豫就扳动了钩机唉！”

    说到这里，夏书记叹了口气，神色非常颓丧。

    王大壮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扳动钩机后怎么个情况了？是不是没打着狐狸反而把自己给伤了？”

    “咳咳！”又是咳嗽两声后，夏书记没回答王大壮的问题，继续缓缓道，“枪响后，那只狐狸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消失不见了，三叔当天回来后就是这样说的。”

    “正好那天我在三叔家帮他晒玉米，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三叔从山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我问三叔怎么了，三叔说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遇到一只狐狸，我说那好哇，狐狸毛皮很值钱的，可不能让它跑掉啊。”

    “三叔说，我开了一枪，明明打中狐狸，它却跑掉了。我当时听了三叔的话后很奇怪，我知道三叔那杆猎枪的威力，打一枪，能射出二十多粒铁砂子，只要被打中，野猪都跑不了，何况一只狐狸。我说，三叔你是不是打偏了呀，三叔说我对自己枪法还是很自信的，狐狸在对面山坡的岩石上，距离不到50米，这点距离，一只麻雀都躲不开我的枪口，何况狐狸呢。”

    “三叔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发黄，精神也很沮丧。我以为三叔因为狐狸从自己枪下跑掉了心情不好才这样，就安慰他说狐狸这次跑掉了没关系，它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还得出现，等下次再见到的时候，再收拾它也晚不了。”

    “三叔没说什么，第二天，三叔突然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去看他时，发现他脸色非常难看，当时我很奇怪，昨晚三叔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成这样子了呢。”

    “我问三叔你怎么了，三叔一把攥住我的手说，石狗子呀，昨天三叔还有些话没有对你说，昨天三叔拿枪对着那只狐狸瞄准时，清清楚楚看见那狐狸仰着头，双眼出神地望着西边即将落山的夕阳，两条后腿直立站在岩石上，身子一动不动，另外两条前腿合拢一起，像人作揖一样，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我当时也顾不上多想，生怕被狐狸发现，就扳动了钩机，谁知那只狐狸听到枪响后竟然冷不丁地跳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我忽然觉得那只狐狸不平凡，后悔不该朝它开枪。现在我忽然生病，这是遭了狐狸的诅咒啊。”

    “我当时听了三叔说的这话后，也没有在意，狐狸再怎么神奇，也是动物，怎么会诅咒人呢，三叔突然发烧也许是因为晚上睡觉受凉了呢。家里人也都这样认为，给三叔弄来治疗感冒发烧的草药，熬药水给他喝，三天过去了，三叔烧不但没退，反而更厉害了，嘴里也说喃喃自语地说胡话，一家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在家里人商量着送三叔去街里镇卫生院看病时，悲剧发生了，那是第三天后的一天深夜，三叔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家里人慌忙去看时，发现三叔开枪自杀了，我永远忘不了，三叔用他打了二十多年猎的那杆猎枪自杀的，满满一钢管铁砂子，对着自己心口窝扳动钩机，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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