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姐妹篇——《修罗传说》罗睺，百花繁》正文 第71节

    蓝色小花漫漫成雨，轻轻扬扬洒于珊瑚桌旁的细流上，顺着浅水，汇向池塘，引得群鱼相逐。

    从罗睺处看，透过水雾的蒸腾处，看向前眼的两名女子，同样的的绝世容貌，一个娇艳如焰，一个清冷如霜。而这刻里，那如焰的果然是一脸红透，面上表情纷呈，情绪多而繁杂，衬得那一旁清冷脸孔里透着微微笑的另一个更是从容如春日里无风无澜的暖洋。

    罗睺嘴角抿起一个笑来，低头倒出清浧的液体，茶水淌过咽喉，茶香悠远，茶味甘甜。

    罗骞与洛神交好，即便是前事已忘却也还在心中惦念着那女子的诸多好处。而在他的心目中，自家的主上更是好的。

    原本这般好的两个人，自然是天造地设。

    那时，罗睺还未见过百花繁，也未在心中留过谁的位置。就算是族中有着将乐，罗骞也还是觉得，洛神更是自家主母的首选，颇有些替自家妹子寻亲的急切。只是后来，罗睺遇见了百花繁，那一场天战，那一时落魄，罗骞虽不忍也不能强责，但他也不是没有问过罗睺，为何会是百花繁，为何不能是洛神。

    此刻，他突然有些懂了。

    洛神是那活泼的溪流，欢腾的洛水，而百花繁则是平静的汪洋，却有更深层面的流淌。

    百花繁与罗睺，在本质上，更是相像。而罗骞又不得不说，看着不闹腾的百花繁似乎更适合自家主上一些。

    譬如这茶，阿修罗一族性喜烈酒，哪里喝过什么茶？烈酒熏得人气焰嚣张，虽十分男儿气概但还是偏过猖狂。

    那主上又时几时开始饮茶的呢？即便是早些年他游历人间之时，也不曾听闻好个什么茶道，但自从几十年起，去了人间，去探转世的百花繁后，回来倒是养成了这一兴趣。茶水温淡，不似酒浓，却十分平缓，将心境也澄得清透。

    而这样温和又不失霸气的他，倒便像个历炼过后张驰有力的阿修罗王。

    那外界中人见到他后，应也会觉得，此时的罗睺，与传说之中所述的，相去甚远吧？

    爱情的绝妙好处就在于，因为有爱，珍惜自己在她心目中的样子，便会修炼的更加美好。

    所以，即便是姹紫嫣红开遍，也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了。

    思及此，罗骞笑着向罗睺禀道：“王上近来颇爱喝茶，想是因着百花神女的缘故罢。”

    罗睺将杯子轻轻放下，抬起头时，眉目舒展，淡然问道：“确是因着她的缘故。倒是罗骞你，有想为之改变的人么？”

    一张脸孔蓦然升起在脑海中，罗骞不由的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只听见那边洛神的声音扬起：“我怎能与她比较？”

    罗睺眉目一敛，站了起来，正欲迈步走过去，只见那边百花繁侧过脸冲他轻轻的摆了摆手，他便定了定神，又坐了下来，在水沸声中提了壶去。

    “有何不同呢？此事不过将心比心。你若以感甄宓之意体谅嫦娥感你之意，或者便不会再这般说了吧？“

    宓妃怒极，周身佩玉随着颤抖叮咚作响：“即便如此，惹她不偷灵药，又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百花繁点头。“所以她亦得到了应得的处罚。但洛神此一来却又是为何？仅是为了告诉我不喜欢于我？”

    宓妃一时语塞，她所来为何？她来不过是不愿让后羿身份大白罢了。只是事已至此，瞒，却是瞒不住了。

    百花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深海里的阳光温吞的柔软，只在她柔美的侧颜上勾画出一道薄薄的晕光，却更显的肤若凝脂。此时低垂着头，刚才因气愤而红润的脸慢慢的退去红晕，只留下如桃花般的一抹淡红，这刻里，抬起头里，那晶亮的眼中竟盛了满满的悲伤。

    百花繁心中一跳，却只听到洛神轻轻的说道：

    “你应不知道，那时，为什么要让他拿去记忆罢？”

    百花繁确实不知，罗睺是如何将后羿从地府之中救出，又为何抹去了他为后羿那时的记忆，若仅是为了忘却嫦娥，或是为自己认人不识所气恼，皆不是后羿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儿会做的选择。这个中，想必还有其它缘故，只是，她还来不及知晓。

    此时见洛神问，她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洛神惨然一笑。

    那一年的地府阴暗又湿漉，远处看着，以为是黑透的天野，缀着星星点点，无边无际的繁星。只有走近了才能感到那冻得彻骨的冰意。

    那一闪一闪的，不是繁星，而是磷火，无数的冤魂带着冰凉凉的湿意眨着冤屈的双眼，见不得那从阳光处来的身影，地底下伸出了无数残带着皮肉腐烂的手骨，摸索着靠近的脚踝，等着同生共死的快意——无论来者是谁。

    宓妃心急，身影刚闪入地府的路口便被那长年弥漫的瘴气熏的一跄，几乎站不住时，身后的罗睺扶了一把，等她立定，便快速的越了过去，走在了前方。

    随着他走近，那本欲抓住什么的枯骨突然像躲避渔夫的泥鳅一般，全钻进了土里，留下一条泥泞黑臭的道路来。

    罗睺似乎是没有瞧见，平稳的走了上去。宓妃紧跟着他，那洁白的裙裾上片刻便沾染了厚厚的一层烂臭淤泥。

    地府之所以是地府，便是因为，这里是生命终结的地方，这里，让你绝望。

    无数人的绝望如浪潮，坠得空中皆是水意。瞬间，潮气湿透衣襟，滴滴哒哒，纷纷落下，是谁绝望的泪水带着血肉的糜烂。

    前方，出现了一张黑暗的巨口，此刻正吞咽着尸首。旁边是无数鬼灵在祭奠自己的过往，哭号着与自己的告别。

    但那鬼哭之声虽凄厉却盖不过巨口吞咽的津液之声。在罗睺进之后，那声音顿了顿，混沌里，如风呜咽的抛出几个字：“来的是何人？”

    罗睺眉头一皱，不答反问：“混沌？”

    那参天巨兽发出模模糊糊的大笑，引得众鬼哭声更是凄历，片刻，那兽停下了笑声音，呜咽答到：“不错，我便是混沌，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我要向你要一人，你交出便好。”罗睺说的漫不经心，那一双凤眼却紧盯着四周的幽暗：原本静如星火的灵体在他的注视下突然如漫天萤火扑飞，一时间闹闹腾腾，惹得那混沌巨兽怒极反笑：

    “向我要一个人？别说你要不了，就算，你要的了，吃进我肚子里的，早不知化到何处了向我要一个人哈哈哈不自量力后生小辈”

    罗睺似乎是早有准备，此时亦是淡然，竟轻轻一笑，说道：“我倒不知，原来是你守着地府。只是别人倒也算了，这个人，我猜你是咽不下的。”

    混沌如刀锯般嘶哑的笑声顿时停了下来，似乎是怔了一怔，又轻蔑的笑了笑：

    “何人？即便是那治水的大禹，还不是落入了我的腹中？凡人有何区别，一口一个，滋味也没什么不同。不够吃啊，不够吃啊我倒要试试，你这自动送上门来的，可有什么滚滋味不同”

    混沌说的极慢，声音飘浮在漫天飘飞的鬼火之中，夹杂着鬼哭，宓妃吓的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定，但想到后羿还需他们来救，只得咬起牙，扶着自己的腿，抖抖搂搂的站了起来。

    黑暗中，罗睺赞赏得看了她一眼。

    这时，混沌似乎已不想和他们多说，黑暗中，有风卷着吹来，腥臭无比，像飓风，要将洞口的一切席卷而进。

    罗睺知道，这是混沌，准备要对他们下口了。

    “这个人，你倒是真吃不下。因为，他可是射日的后羿。”那风刮得人欲飞去，罗睺立于风中，衣襟招展如帖，却轻轻快快的扔出了一句话去。

    他话音刚落，那股带着恶臭的巨风果然停了下来。

    幽幽暗暗里，明明灭灭，鬼火流萤如灯烛，一朵朵亮透，将这浓重的黑暗渐渐的点亮，慢慢的，竟红光四溢，如一个大火炉一般。

    罗睺与宓妃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一个怎样的景像：

    他们眼前，是一个形状肥圆c象火一样通红，长有四只翅膀c六条腿的巨兽。是它身上火红的色彩压去了鬼火的惨蓝，竟让这空间热烈如同火炉一般。

    “你到底是何人？”混沌再次问道，语气中，已有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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