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大丈夫

    “希望如此”

    上官嬿婉缓缓的摊开白纸，眸子扫过上面的名字，眸光陡然一滞，“怎么会是他”

    连翘瞧着自家小姐面有异色，耷拉着脑袋也跟着凑了过去，疑惑的道，“小姐，您说的他是指谁呀？”

    钟司离

    上官嬿婉点燃一根蜡烛，看着白纸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明快的烛光映照在她暗沉的眸子里，像是一汪照不到底的泥淖，“他是她的心腹，难道说她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吗，可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连翘熄灭了烛火，用丝帕把燃烧后的灰烬包裹起来走出门去丢掉，突然又折返了回来，欣喜的喊道，“小姐，您快出来瞧瞧，是六少爷回来了！”

    “你是说子谦回来？”

    上官嬿婉倏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只见几个侍卫把上官子谦拦在了门外。

    上官子谦正欲上前两步，却见把守在门口处的侍卫身子一闪，横身拦在他的前面，“给本少爷滚开，那里头的人是我姐，我要进去还需要经过你们这两个看门狗的同意？”

    守门的侍卫根本不理会他，身子似座山一样一动不动，其中一个侍卫冷声道，“皇上有命令，谁也不能进去探视，胆敢闯入者格杀勿论！”

    “少拿鸡毛当令箭，别忘了，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还是我家的地方，里面的人也是我亲姐！”

    上官子谦一脸倔强，对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是毫无畏惧，撩起袖子就要跟人动手，“今日本少爷还非要闯一闯，倒要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拔出腰间的佩刀，喝道，“那就别怪刀剑无眼！”

    “住手！”

    里头传来一个婉转的声音，平和的语调中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走了出来。

    “姐！”

    上官子谦探过头去，一脸欣喜的喊道，“姐，你放心，我这就救你出来！”

    “胡闹！”

    上官嬿婉对自己这个冲动的弟弟，无奈的摇摇头，有些嗔怒的道，“隔着远远的都能听见你吵吵嚷嚷的声音，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我”

    上官子谦被自己的姐姐训斥一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个侍卫见了上官嬿婉，立即躬身行礼道，“婉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婉妃娘娘？

    上官子谦有些愕然，难道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自己姐姐真的抛弃糟糠姐夫，红杏出墙爬上龙床，当了皇帝的宠妃？

    “姐，难道真的如市井传言那般，你真的”

    上官子谦今日刚回到京城，就听见街上流言四起，说是上官府的二小姐不顾廉耻勾引当今圣上，他本来还不相信那些传言，现在听这些人唤她婉妃娘娘看来所传非虚。

    上官嬿婉一个眼神喝止了他，转而对着守门的侍卫道，“还请两位大哥通融一下，让本宫跟弟弟聚一聚。”

    一句“本宫”似是有意无意在提醒他们，她既是当今圣上的妃子，更是他们的主子。

    连翘走过来从衣袖里取出几个银锭子，悄悄的塞到两个侍卫的手中，轻声道，“还请两位大哥通融一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这”

    守门的侍卫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上官嬿婉含笑道，“本宫定当铭记二位大哥的好处，来日在圣上面前一定美言几句。”

    一听上官嬿婉会替他俩进言，守门的侍卫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异口同声道，“娘娘言重了！”

    连翘道了声“谢谢”，执着上官子谦的手领了进去，三个人拐过长廊来到一处凉亭里。

    凉亭的位置较为僻静，平日里也甚少有人来打扫，亭子周围种植的许多叫不出名儿来的花花草草，枝头上的花早已经被雨打风吹去，倒是枝干越发挺拔，叶子也越发的翠绿，碧盈盈的如碧玉一般。

    “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才离开家五天，一回来一切都变样了？您怎么会成了婉妃娘娘，而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

    上官子谦鼻子一酸，泪水不由得噙满了眼眶，哽咽的道，“离开前，我还去过琉璃苑探望过母亲，她那会儿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就自缢了呢，一定是上官孜墨跟凤氏对她做了什么，母亲才会想不通的，若真是他二人所为，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你不要再胡乱揣测了，母亲如今尸骨未寒，你作为儿子的就应该好好守灵，我如今身份特殊无法离开这儿一步，母亲的身后事就都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上官嬿婉无奈的叹息道，她不是没想过把一切都托盘而出，可是思来想去母亲应该也不会愿意，让儿子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难以启齿的事，这不仅关乎到一个女人的名节，还关乎到她在儿女心中的形象。

    而且依着自己弟弟那么冲动的个性，若是知道母亲的死跟太宗有关，他指不定做不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到时候仇未报人已经一命呜呼了，这不是她所想要看到的，更不是已故的母亲想要看到，想到这儿她把心里的话都咽了回去。

    “母亲的事暂且搁一旁不议”

    上官子谦身子一闪，如风一般刮到她的面前，神情肃穆的道，“那我来问问你的事，你怎么会成了婉妃娘娘，是不是那个狗皇帝威胁你，你怎么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你家里还有姐夫，有小思明，怎么会愿意抛下他们而入宫呢，难道说你真的如他们口中所说喜新厌旧，攀龙附凤，抛夫弃子吗？”

    突然“啪”的一声，下手干净利落，只见五道手指印爬上上官子谦的脸颊。

    “我不准你这么来侮辱小姐的人格”

    连翘气得泪水直打转，刚才那一记耳光，让她的手掌发麻发烫，哽咽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来冤枉她，外人怎么说都不要紧，可你是她最亲的弟弟，怎么也同那些世俗人一样这般来看待她”

    上官嬿婉一脸的惊愕，“连翘”

    上官子谦捂着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的道，“你你居然打我，我长那么大连父母亲都没打过我”

    “我打你怎么了，你脸上那点儿疼算什么，你说这些话如此伤小姐的心，你又顾忌到她心口上的痛了吗？”

    连翘眼中的雾气越聚越多，胸前一阵起伏不定，声音沙哑的道，“小姐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思明少爷，还有为死得不明不白的夫人讨回公道”

    上官嬿婉及时喝止住了她，“连翘，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连翘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的道，“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您什么事都一个人忍着，担着，承受着，您不应该什么都揽自己身上，现在连六少爷也误会您”

    “不要再说了”

    苦一个人忍就够，仇一个人报就够，何必还让自己的弟弟来承受，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上官嬿婉一把捂住连翘的嘴，“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小姐就不要再说了！”

    “姐，连翘这话是什么意思，思明失踪，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子谦摇着自己姐姐的肩头，声嘶力竭的喊道，“求求你告诉我，我也是母亲的儿子，我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我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那我就是枉为人子，枉为大丈夫，不配立于天地间！”

    连翘望了上官嬿婉一眼，试了一把泪水，轻声道，“六少爷说的对，他有权知道真相，他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是柳氏一脉的，柳氏的子孙没有孬种，更没有贪生怕死的！”

    上官嬿婉长睫一掀，深深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一眼，“你可做好心理准备知道真相了吗？”

    上官子谦有片刻的怔愣，随后笃定的点点头，坚定的“嗯”了一声。

    上官嬿婉眸光深沉如海，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疾不徐的道，“这件事情，还得从五天前的那个夜里说起”

    上官子谦静静的听着，眸光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手不自觉得弯曲回来握成一个拳，只见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发白，宛如一头在刻意抑制怒气的豹子。

    连翘则在一旁抹着泪，这些天来，她不知道暗中掉了多少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她还是在那个破旧的小院子里，每天都会被小思明的哭声吵醒。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如果你要不顾自身安危去寻仇，我是拦也拦不住的！”

    上官嬿婉轻轻的阖上眸子，把不安分的泪水关进最深的眼底，“但是请你想想，如果你真的为此丢了性命，如何向那个世界里的母亲交代，你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上官子谦紧紧得抿着唇，泛白的唇际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他低垂着脑袋，声音甚是低沉，“姐，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上官嬿婉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俩姐弟不用道歉，对我来说你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如今母亲走了，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不，你还有思明，我一定会把小外甥找回来的，让你们一家团聚！”

    上官子谦抬眸，眸光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也可以答应你不会再任意妄为，为了你，为了亡故的母亲，我不再是往日那个吴下阿蒙！”

    上官嬿婉安慰的笑笑，或许她这个弟弟真的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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